第01章 远离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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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之中,命运安排了一切。
——王奇
音符出狱后不久,准备离家远行。临行前,音符没有见到父亲,只有母亲拉着他的手,不住地抹眼泪。父亲希望音符走得越远越好,“××高官之子是杀人犯”这样的丑闻只会影响他的仕途。
母亲李怡抽泣着:“跟你爸爸道个别吧。殷越,儿子就要走了,你来送送他吧……”
父亲殷越躲在二楼书房里,毫无动静。
“妈,算了。我走了。您也别送了。”音符抱了抱母亲,转身离家。
就算不是父亲让他走,音符也一样会选择离开这座城市。在天海市,恐怖的记忆始终纠缠着音符,令他痛不欲生。
只身来到火车站,音符并不确定自己该去哪里。音符在车站的售票厅徘徊着,最后,他选择在13号窗口后排队买票。他知道13在西方是个不吉利的数字,但这里是东方。在13号窗口后排队的人出奇的少,音符感到有些不解,虽然他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站在13号窗口后总比站在14号窗口后要好的多,一个发音同“要死”的数字只能让他感到不快。对于死,音符还是有些避讳的。
不一会儿,音符就排在了队伍之首。他趴在窗口前的台子上,对着麦克风说:“下一趟火车开往哪里?”
穿着深蓝色铁路制服的售票员抬起低沉的头,她脸上厚厚的脂粉在空气中抖落,她用奇怪的眼神盯着音符看了看,心想:这人没毛病吧?她没好气地说道:“金州。”
音符沉默,或许他觉得这就是命运的安排罢。
售票员不耐烦地催他:“你到底买不买啊,不买让开点,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音符从钱包中抽出两张百元大钞:“我要买一张硬座,就下趟车,到终点站金州的。”
很快,一张车票随找回的零钞、硬币一同从窗口丢了出来。售票员的动作显得娴熟及不耐烦。
音符将车票与零钱一股脑儿塞进了钱包,步履匆匆地离开了售票厅。他的全部身家,就只有身后的那个双肩背包。
走出售票厅,音符长出了一口气。室内浑浊的空气夹杂着太多的异味,音符需要抽根烟,以驱散胸中的污浊,以毒攻毒,有时不失为一种好办法。可是音符摸索遍了全身上下,却只找到一个干瘪的烟盒,无奈之下,他向超市走去。
音符用一张被无数只手蹂躏过的钞票换回了一盒崭新的香烟,这时,天空中开始飘洒蒙蒙的秋雨。音符迫不及待地掏出他那块zippo打火机,点上一枝香烟,惬意地吸着。在超市门口不远处,一大群人围在那里不知在做什么。音符心里觉得很奇怪,难道大家没有发觉天开始下雨了么?于是音符也凑上前去,他看见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头,手里拿着厚厚一沓钞票,全部都是鲜红的百元大钞,周围的人们都朝他伸出手,而老头则毫不吝惜地发钱给他们。音符看着这一幕奇怪的景象,直到老头发完了钱。有些贪得无厌的人,不知已经要了多少次,还在继续将手伸向老头,老头无奈地摇摇头说:“没有了,没有了。”继续要钱的人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悻悻地走开了。最后,老头身边只剩下了音符一个人。
音符手上的烟快燃到了尽头,细细的雨幕中,烟头上的火光极为微弱,长长的烟灰保持着原貌和过滤嘴连在一起。从手指传来的灼热感让音符意识到自己已经发呆很久了,他丢掉烟头正准备离去,却被火车站的保安拦住了。“随地乱丢烟头,罚款十元。”音符掏出钱包交了罚款,保安竟然还给他开了发票。
“我注意你很久了。”音符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音符转身,说话的是刚才“发钱”的老头。
“你是在对我说话吗?”音符朝四周左右看看,周围似乎没有别人了。
“你没有拿我的钱,也许你不缺钱,可是你不爱钱吗?伸手就能拿到钱,这么轻松的好事,只有你一个人无动于衷,我很好奇为什么?”
音符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反问:“那你不爱钱吗?为什么把自己的钱白白送给别人?”
老头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我只是把钱还给他们罢了。”
就在音符还没有听懂老头所说话中含义的时候,老头又发问了:“你是第一次离开这个城市吧?没有人来送你吗?”说着,老头的视线穿过音符的肩膀,看着他的身后。
音符摇了摇头说:“没有人送我又怎样?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老头仍然看着音符身后,说:“你真的确定没有人来送你吗?”
音符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感到脊背一阵发凉,莫名的不安感涌上心头。于是,他慢慢地转过头……
在音符身后大约二十步远的地方,一个身穿白色运动装的少女静静地站在那里,她扎着普通的马尾辫,瘦瘦的面庞,冷冷地注视着音符。
“你看到了什么?”老头忽然说。音符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眨了眨眼睛,这才发现其实那里根本没有什么身穿白色运动装的少女。
音符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为什么要在这里与一个奇怪的陌生老头攀谈呢?老头的问题似乎没完没了,他喋喋不休地说着:“你为什么要离开这座城市?你准备去哪里?你真的想好了吗……”
雨越下越大,音符不再理会那老头,径直走向候车室。走进候车室的瞬间,音符忽然反应过来,老头最后问了一句“你真的想好了吗”,那是什么意思?音符想要回去问个究竟,但当他回头望去时,老头已经不见了。
候车室门口有安检,旅客的所有行李都必须接受检查。音符的背包中有“**”,但是却顺利地通过了检查。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那些“**”,只是干裂了的白色颜料而已。这与音符的爱好有关。
在候车室大厅中,音符在塑料椅上正襟危坐。他的双手,轻轻地搭在膝盖上,像极了《阿甘正传》里的阿甘。音符本来想,只要能离开天海这座城市,随便去哪里都好,现在看来,“生活就像巧克力,你永远都不知道会得到什么”,这句话说的真是对极了。如果不是命运的指引,下趟列车的终点站不会刚好就是金州,音符觉得这不能用简单的巧合来解释。
火车缓慢地开动起来,渐渐驶离了站台。秋天的细雨绵绵,织就了一张蒙蒙的薄幕,车窗外的一切都显得朦胧模糊。火车的加速度将窗外景物甩开,一头扎向了无尽的铁轨在远方的透视点。
在音符对面,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长得尖嘴猴腮,女的倒是挺漂亮的,年轻的面庞,丰腴的身段,看起来像是学生,但又显得很成熟。这一男一女似乎并不认识,但从登上火车起,尖嘴猴腮的男生就开始和那个女生搭讪。从两人的对话中,音符得知他们都是天海大学的学生,只不过男的是本科生,女的是研究生。
了解到对方是比自己年龄大的“姐姐”后,尖嘴猴腮的男生依然锲而不舍地搭讪:“你一个人出来旅行吗?准备去哪儿?”
“我准备去金州找我的男朋友。”
听到这句话后,尖嘴猴腮的男生安静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听到了这两个来自天海大学的学生的谈话,让音符想起了自己的大学生活。他和吴岱,都毕业于天海大学。在音符的大学时代,吴岱是他唯一的知己,毕业后,音符留在了天海,而吴岱则离开天海去了金州。音符之所以会觉得这次旅途是命运的安排,是因为火车恰巧要开往金州,自己最好的哥们又恰巧在金州……命运就是由许许多多这样的恰巧组成的。
在摇晃的车厢中,音符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闭上双眼,音符就看到时间缓缓在身边流淌……他仿佛是来到了19世纪的欧洲,广袤的原野中,坐落着一座歌特式的西方古典建筑。音符隐隐听到了一些声音,他循着声音,向那幢房子走去。原野上空是阴霾的天空,让人联想到吸血鬼、魔法师和开膛手杰克等等的西方传奇故事。走近房子时,音符看到高高的落地窗内隐约闪烁着光,摇曳的灯光慢慢变的明亮,让他可以看清屋内的景象。屋内,一位身着黑色夜礼服的年轻西方男子,正坐在一架泛着黑色亮光的钢琴前,他的身体似乎在随着音乐的节奏摆动,以至于他那白色衬衣的褶领也在跟着微微颤动。那个男子细长白皙的手指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不住舞动着,渐渐的,音符开始能够听清琴声的旋律了。那是一首充满着复杂情绪的曲子,它里面有愤怒,也有悲痛,有仇恨,也有信念——那是男子对沙俄充满气势的咆哮,是他对命运的低诉。音符知道那是谁了,那是一名被誉为钢琴诗人的波兰人,他名叫弗雷德里克•弗朗西斯克•肖邦。
音符猛然间睁开双眼,整趟列车的所有车厢都在播放肖邦的《革命练习曲》,声音巨大的钢琴曲几乎震耳欲聋。但是,车厢内的所有人都在沉睡,只有两个人醒着——音符,还有正在与音符对视的陌生男子。
那男子的手,正伸进坐在音符对面的那个女生的手提包中,原来他是个小偷。但那个女生,根本不是之前的天海大学女研究生。在音符眼中,她看起来更加面熟:马尾辫、白色的运动装、瘦瘦的面庞,紧闭着双眼正在酣睡。音符转移视线,想确认尖嘴猴腮的男生是否还在对面,然而,他看到坐在“她”身旁的,仍然是“她”——另一个扎着马尾辫、身穿白色运动装、瘦瘦的面庞、紧闭着双眼正在酣睡的女孩!
音符开始感到害怕,他站起来环顾四周,整节车厢内全都是“她”!马尾辫、白色运动装、瘦瘦的面庞……
音符陷入了极度恐慌的状态,他的头皮一阵发麻,左半脑气势如虹,右半脑细语缠绵,就像是《革命练习曲》正在自己脑海中演奏。这时,他看到那个小偷正在盯着他。正在行窃的小偷清楚自己被人发现了,只是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显得如此焦躁。
“战事”一触即发,音符扑向了小偷,小偷闪向一旁,然后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尖刀,直直刺向音符面部。音符不顾迎面袭来的利器,继续向前,他的动作极为缓慢,他的脖子轻轻一偏,避开了小偷的尖刀,左手伸向小偷的右臂下,左肩抵在小偷的腋下,手肘于是卡住了小偷的脖子;音符的右手顺势抓住了小偷的右手腕,他使劲一拉扯,小偷手中的刀就掉落在了地上。
周围昏昏欲睡的乘客被惊醒了。天海大学的女研究生惊恐地看着扭打在一起的小偷与音符,尖嘴猴腮的男生吓的缩在座位里。根本就没有身穿白色运动服的少女,一个也没有。车厢广播里播放的也只是普通的流行歌曲,并非《革命练习曲》。
音符抓着小偷的手臂,并死死地卡着他的脖子,小偷被勒的快要喘不上气来了。这时,闻声赶来的乘警逮捕了小偷,并要求音符到站下车后协助调查。小偷被乘警带走时大喊着:“那家伙疯了,那家伙疯了!”
车厢内的乘客纷纷称赞音符,尤其是天海大学的女研究生。如果将胆小的尖嘴猴腮男生作为参照物,音符简直就像是无所畏惧的超能英雄,尤其是制服小偷的招式——那不是太极拳里的招式吗?
很多人都觉得音符是个奇怪的人,或者说是与众不同的人。读大学时,音符在众多选修课中选择了太极拳。被人问及原因时,音符回答说是为了防身才学的,同学们推荐他还不如去学习散打、跆拳道什么的,太极拳是用来健身的,谁会将它用以实战呢?但音符不管别人怎么说,仍然坚持自己的选择。
车厢内,在一片赞誉声中,音符却显得极为痛苦,他双手抱住后脑,头部低低埋于膝间,不住地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你……你没事吧?”女研究生关心地问音符。
音符抬起头说:“哦,没什么,只是刚才撞到了头,有点痛。”通过谈话,他稍稍平静了一点。
“呃,刚才,谢谢你啊!”女研究生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不禁红了一下,但音符肯定没有注意到,因为他正在被更可怕的事物折磨着。
“啊……不用谢。没……没什么的。”
飞驰的火车开进了隧道,音符感到耳朵非常难受,他皱着眉头,满脸都是不悦的表情。然而,让音符更加不能忍受的是车厢广播内正在播放的音乐。音符患有一种独特的恐惧症。这种恐惧症的症状很奇怪,患者会对音乐旋律产生惧怕心理,尤其是深邃的古典音乐。所幸的是,这种症状是间歇性发作的。
火车开出隧道的时候,雨点使劲敲打着车窗玻璃。
女研究生看到音符面容惨白,不安地问:“你确定你真的没事吗?”
音符摆摆手说:“没事,可能是因为头痛的关系,我感到有点儿难受、不舒服。让我睡一会吧,睡一觉就好了。”
一想到不能与音符交谈了,女研究生显得有些沮丧:“哦。那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音符从背包中取出一个SONY的MP3,迫不及待地将耳机塞进了耳朵。MP3的播放列表里,全部都是一些经典的相声段子。当耳机里侯宝林大师的《关公战秦琼》压过了车厢广播的音乐声时,音符感到很充实。在絮絮叨叨的相声对白中,音符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火车仍在继续前进,夜幕中,它终将冲破黑暗,驶向黎明。 零乐章之谜情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