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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罪镜》

　　我的复仇，从你开始！

　　一

　　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从窗外传来，育英高中高二年级组的李老师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是第几个了？”李老师暗自心想。自从卫老师被诊断为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后，几个月以来，学校中又连续有好几个老师都患上了和卫老师一样的怪病。这种奇怪的现象令全校师生感到不安，恐怖的氛围笼罩了整个校园。

　　“李老师，校长让您去一下他的办公室。”同事的话打断了李老师的思绪。“哦，好的。”李老师简短地回答道。在去往校长办公室的路中，李老师的脑海里尽是几个月前卫老师冲进他的办公室时那张惊恐不安的脸。

　　走进校长办公室后，李老师看到校长一脸愁容坐在桌后，他问：“校长，您找我？”

　　“是啊，坐。”校长招呼李老师坐下，然后沉默了片刻。校长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却不知从何说起，于是他点了根烟，试探着问：“李老师，最近学校连续发生了一连串的怪事，你应该有所听闻吧？”

　　李老师点了点头。

　　校长接着问：“你对这些事有什么看法？”

　　李老师诧异地抬起了头，他不明白校长为什么要这样问他，他说：“我……确切地说，我也感到很不可思议。”

　　校长沉思着，吸了口烟后说：“我听说在几个月前，卫老师曾经找过你一次。”

　　李老师皱了皱眉头，不得不承认：“是的。”

　　“卫老师找你做什么？”

　　“他问我侄女为什么没有去上课。您知道的，我侄女是卫老师班上的学生。”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呢？”

　　李老师回忆了一下说：“我当时很奇怪为什么他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因为据我所知我侄女那天一直都在班里好好地上课。于是我就告诉卫老师我侄女没有不去上课，她就在教室里啊。可是……”

　　校长急切地追问：“可是什么？”

　　李老师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可是卫老师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他嘴里喃喃着说，‘看来她也消失了……’”

　　“消失了？”校长显得十分惊讶。

　　李老师谨慎地点了点头。

　　校长叹了口气：“后来出事的这几位老师，状况和卫老师差不多，他们都认为自己班里的学生消失了，而且他们都觉得是自己杀害了那些学生，他们被恐怖包围着，以至于精神崩溃。这算不算是一种自我催眠呢？”

　　李老师凝神思考着，然后他试探着对校长说：“校长，我知道自己的想法可能有点迷信……但是您难道不觉得这是一种‘鬼上身’吗？”

　　校长严肃地说：“不要乱说，千万不能让这种说法流传到学生中去，这会引起他们恐慌的。”

　　李老师无奈地说：“恐怕已经来不及了，这种说法就是从学生嘴中传出来的，而且他们认定这种现象会继续下去。现在学生们对这件事众说纷纭，他们都在猜测下一个倒霉的老师将会是谁？”

　　“继续？为什么他们会认为这种现象不会停止而会继续下去？”

　　李老师满面阴云：“因为卫老师在医院中不断重复着一句话，‘从我开始，从我开始……’”

　　二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后，李老师来到了自己班。

　　正是自习时间，李老师在走廊中远远就听到他们班的教室里一片混乱。李老师显得有点生气，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地从后门走进了教室。

　　教室后几排的学生发现老师进来后，都静了下来，前排的学生感觉到后排安静了下来，也陆续发现了悄声走进教室的老师。最后，几乎全班都安静下来了，只有讲台旁还有几个离开座位的学生还在打闹，其中有个头发染成了好几种颜色的学生最为显眼。李老师注意到他并不是自己班里的学生，而是隔壁班外号“杂毛”的问题学生。

　　杂毛身旁几个跟着起哄的学生回头看到李老师来了，都红着脸贴墙站着不动，只有杂毛一个人还在对着讲台旁的更衣镜挤眉弄眼。有人壮起胆来拉扯杂毛说：“别闹了，我们老师来了！”

　　杂毛这时才从镜子中反射的影像发现了李老师的存在，他大咧咧地转身对李老师说：“老师好！”

　　李老师对这种问题学生很反感，但好在杂毛并不是自己班的学生，所谓“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每个班都有这样的学生，李老师自己班都忙不过来，哪儿顾得上管其他班的学生，他根本就懒得理会杂毛，只是他很纳闷杂毛为什么要跑到自己班的教室里来？于是李老师嘴中带着非常厌恶的口吻问杂毛：“你跑来我们班做什么？”

　　“我们班的镜子丢了啊！没办法只好来你们班借用一下镜子咯！”

　　镜子？

　　李老师又问了一句：“你们班老师呢？现在自习时间，谁允许你乱跑的？”

　　“我们班老师刚才被救护车拉走了。”

　　啊？原来之前被救护车拉走的便是杂毛的班主任。

　　李老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旁若无人地陷入了沉思。杂毛不识时务地对李老师嬉皮笑脸道：“老师，请问您还有其他事么？没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李老师很是不耐烦地说：“走吧走吧，以后未经我同意不许踏进我们班教室半步。”杂毛在李老师身后扮了个鬼脸，离开了教室。

　　三

　　问题的关键似乎被李老师给找到了，那就是镜子。

　　卫老师是第一个出事的，他们班里的镜子正好也丢失了，后来出事的几位老师，班里的镜子也都无一例外地不见了。这令李老师感到十分困惑：看来这些老师都在在自己班里的镜子消失后才出的意外。不过更令李老师困惑难解的是：为什么这所中学的每个教室里都会有一面更衣镜？每个教室中都有更衣镜在学校中并不多见，一般只需要在教学楼正门入口处设立一面大的更衣镜供学生们整理仪容就可以了，为什么育英高中要花那么多冤枉钱给每个教室都安一面更衣镜呢？

　　李老师在育英中学从教近8年了，从他来此任教时，这里的每个教室中就已经都有更衣镜了，所以他对这些更衣镜的来历并不十分了解。现在，解开这一连串神秘事件的关键明确地指向了这些来历不明的镜子，李老师认为有必要调查一下这些镜子的过去了。

　　四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李老师终于查清了镜子的来历，而且，他也渐渐明白了老师们发生这些奇怪事情的原因……

　　新的一周开始了，在周一早晨例行的教职工大会上，李老师向所有人讲述了十年前一件离奇的往事。

　　“十年前，我们学校有位名叫韩辉的学生。韩辉家境贫寒，学习成绩也很一般，但他有个最大的特长，那就是足球。”

　　说到这儿，李老师看了看上座的校长，又环顾了一下在座的各位老师，他忽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有人在听到“韩辉”这个名字后，好像面露出神色不安的样子。李老师有点迷惑：怎么？难道有人知道这件事却一直没有说出来？

　　李老师带着困惑继续陈述：“韩辉酷爱踢球，几乎天天踢、时时踢，总之他是个球不离脚的足球少年，但是迫于学业的压力，他的爱好没能很好地发挥出来。有一天，韩辉在教学楼走廊里颠球，一不小心踢碎了教学楼大厅的更衣镜，他因此而受到了班主任的眼里批评。韩辉小声地顶了句嘴，他的班主任一怒之下便罚他给学校的每个教室安装一面更衣镜。家庭状况不佳的韩辉，受到这样的惩罚，简直像是被晴天霹雳击中一般。韩辉的父亲自然十分生气，对韩辉一通暴打，个别同学也看不起韩辉，嘲笑他、讽刺他……精神压力巨大的韩辉悲愤交加，他绝望地选择了自杀。在自己家老房子中外露的暖气管上，韩辉用自己的皮带上吊了……”

　　所有老师，包括校长，都入神地听李老师讲述着。育英高中的教室团队很年轻，校长也是近几年才调来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十年前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李老师顿了顿，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可怕的是，韩辉是睁着眼睛死的！像所有吊死的人一样，韩辉死的时候，舌头伸出在嘴外，眼球夸张地鼓起，突出在眼眶之外……他的脖子被皮带勒出了一道深深的沟痕，身体悬挂在暖气管上，微微摆动着。发现韩辉尸体的，是他的父亲，与尸体一同被发现的，还有韩辉脚下的一张纸条，那算是他的遗书吧。纸条上只有一句话：我的复仇，从你开始！”

　　所有老师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显然，这句话中的‘你’是指韩辉的班主任，而他准备报复的对象，是本校所有的老师！而韩辉的班主任，正是卫老师。”

　　所有人都震惊了。

　　“当然，那个卫老师是位老教师，现在已经退休了，但是，最近发生的恐怖事件中，第一个精神失常的卫老师，正是当年韩辉班主任的儿子。韩辉并没有食言，他的复仇，的确是从卫老师开始的，只不过他更想让当年逼死他的班主任也尝尝失去儿子的滋味……这迟到了十年的复仇，我们在座的所有人将无一能够幸免，这是韩辉的诅咒啊！每消失一块镜子，就会有一个老师遇害……”

　　“啪”的一声，忽然有人愤然拍桌站起，是实习女教师林莉，刚才一听李老师提到韩辉名字时便面露不安神色的人也是她。林莉激动地大声喊道：“不可能的，不可能是他！”然后，林莉不顾一切地跑出了会议室，其他老师面面相觑，人人自危。

　　五

　　李老师知道，很快就会轮到自己了，他每天都在关注自己班里的学生，今天也一样，他在教室门口默默地数了数，万幸，一个都不少。李老师心事重重地在走廊中踱步，迎面，缓缓走来一个人影。

　　那五颜六色的头发，不正是隔壁班的杂毛么？

　　李老师生气地走上前去，大声喝斥杂毛：“现在是自习时间，你不好好呆在教室，在外面乱逛什……”

　　话还没说完，杂毛忽然抬起了头——老天，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半边脸已经彻底腐坏，露出森森白骨，一只眼珠还被细细的视觉神经悬挂在眼眶之外，蹭着白骨左右摇摆，另一只眼睛虽然完好，却流出了一股股殷红的鲜血！

　　杂毛像是一具行尸走肉，缓慢地走远了，消失在了李老师的视野。

　　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的李老师冲向隔壁班：“你们班的杂毛呢？”同学答：“李老师，您找谁？”“就是那个头发花花绿绿的杂毛啊！”“对不起，李老师，我们班没有这样的人。”

　　…… ……

　　六

　　林莉注意到，李老师的精神已经开始变的恍惚了，她还注意到，李老师班上镜子也消失了，但是她知道，李老师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切，他已经中了诅咒。

　　这个林莉，她仿佛知道不少事情，她犹豫再三，向校长提出了建议：摧毁所有剩下的更衣镜。建议很快被校长采纳了，虽然校长并不迷信，但是事情已经发展成了这个样子，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教室里的镜子被一个一个地销毁掉了，最后，只剩下林莉班里的镜子完好无损了，她请求校长：“我们班那块镜子，我自己来销毁，好吗？”

　　校长虽然满腹狐疑，但他还是答应了林莉的请求。其实不止校长，几乎所有老师都对林莉抱着怀疑的态度：“她是干什么的啊？她能行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直到有人披露出一个令人不敢相信的事实：十年前自杀的韩辉，是林莉的同班同学。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两人彼此还怀有好感，这种“早恋”行为，让韩辉没少挨卫老师的批评。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林莉会知道那么多。

　　所有师生的目光都集中在林莉身上，林莉全校最后一面更衣镜，也面对着镜中的自己，镜中那张脸上满是泪痕：“原谅我，阿辉！我知道这样做很自私，毁掉镜子你就会魂飞魄散……也许你会以为我是为了自保，但我真的不是，我是不想再看到你伤害老师！你可能做梦都不会想到我竟然会当老师，但我知道你，阿辉你的心其实是善良的，你的复仇没并没有杀死任何人，你只是被仇恨吞噬了，我不希望你在另一个世界还被仇恨的影子所笼罩……”

　　说着说着，林莉的声音哽咽了，她缓缓将更衣镜从墙上取下。

　　“还记得我们的十年之约么？你说过的，十年之后，要和我一起幸福地生活……”

　　林莉举起了颤抖的双臂，更衣镜几乎反射出了华丽的光芒，从她手中滑落，一切就像是电影慢镜头一般，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镜子摔在地上的瞬间，幻化作了无数块碎片。林莉泪眼模糊，隐约间，她似乎在那些碎镜片中，看到了韩辉的影子。她笑了……

　　韩辉为什么等待了十年才开始复仇，相信所有人都已经在沉默中找到了答案。如果他现在还活着的话，应该是和林莉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吧……

　　尾声

　　诅咒被解除了，复仇也停止了，李老师最早恢复了正常，因为他出现幻觉的情况比较轻，而其他那些精神失常的老师，也陆续都恢复了正常。奇怪的是，只有卫老师，一直无法摆脱惊恐，至今仍在医院接受治疗。

　　林莉后来转正了，成为了一名大家公认的好老师。林莉从不回避谈起那段恐怖的往事，她认为那是自己对韩辉的思念，是自己最宝贵的财富。韩辉在天有灵的话，也该看到世上还是有好老师存在的。

　　因为自己喜欢的人做了老师，冤魂都能停止疯狂的复仇。所以，当你无法面对镜中的自己时，千万别被罪恶吸入镜中的世界。 零乐章之谜情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