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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好奇心真的是会害死人的。

　　——王奇

　　音符买回电脑后，第二天就接通了网络。

　　从这以后，音符在金州每天都要做不少例行公事：手绘插画，然后将草稿扫描进电脑，对插画进行后期图形处理，再将完成的画稿用E-mail发给杂志美编……当然，音符每日必须要做的还不止这些。他每天都要花不少时间泡在BBS、聊天室里，尝试着和不同的人进行交流与沟通。

　　很多人都说网络是虚幻的、不真实的，因为在网络中，似乎人人都戴着一张隐形的面具。可音符并不这么觉得。他认为网络能够让人更真实地活着，不用像在现实中那么虚伪。至少在网上，他从来都没有隐瞒过自己曾杀过人的经历（虽然很多人都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同样，对于那个不止一次出现在“春宫图”里的美女，他也一样直言不讳；他更没有隐瞒现在每天都让他魂牵梦绕的神秘女人……也许，他唯一隐瞒或者说是忘记的，是多年以前的一件事，一件让他患上了音乐恐惧症的事。

　　当然，日复一日的例行公事还包括那一成不变的梦境，以及每天伴随着梦境一并出现的c小调夜曲。

　　不过总的说来，音符在金州的生活还算不错。因为，对别人来说，工作的目的是为了赚钱，那并不是什么快乐的事；但对音符来说，他的工作是自己的爱好，是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他不用像其他人一样朝九晚五地拼命工作，在家作画的音符想什么时候画就什么时候画，想睡觉就睡觉，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玩就玩。吴岱在家的时候，音符会和他坐在一起聊聊天，如果吴岱出门去上班了，音符也能好好地享受一下单身生活，并且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中，他不用担心会被人打扰。就好像现在一样，音符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美食无限”里，在他看来，没有音乐的时候，这家铁板烧餐厅还是挺可爱的。每当下午五点左右的时候，音符一般都会选择来这家餐厅吃晚餐。

　　餐桌上有铁板羊肉、鱿鱼以及一些蔬菜，音符独自一人惬意地享受着美食。其实吃什么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下午五点时的餐厅很清净，没有乱哄哄的人群让他心烦，餐厅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播放给音符带来恐惧的音乐，他可以心平气和地、不被打扰地享用晚餐。要知道在天海时，完整地吃一顿饭对音符来说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尤其是在那样的家庭环境里与家人一起共度晚餐……

　　吃完晚餐，趁着夜色未浓，音符散步至附近的一家超市。他买了一些食品用来当作晚上的夜宵。面包、香肠、果酱、薯片还有盒装的柠檬茶饮料都是音符的最爱，当他拎着大包小包的食品穿过街道的时候，他看到某棵树上最后一片枯黄的叶子缓缓地飘落了。

　　不知不觉间，深秋就快过去。天气渐凉，在夜幕的笼罩之下，城市里一片凄凉肃杀之意，音符不禁感到一丝惆怅。

　　走进南口小区的运动场时，那个如方向盘般的健身器械，像平常一样诡异地慢慢转着。虽然已经在这儿住了不少日子了，但每次经过这里时，音符的背上还是会袭来一阵凉意。一走进那片老住宅楼，在狭窄的小道上，他总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十分压抑。

　　楼道里气味依旧很难闻，音符屏住呼吸走上二层。他把手中的袋子咬在嘴里，腾出手来拿钥匙开门，沉甸甸的重量坠的他牙龈生疼。

　　进屋关门后，周围一片漆黑。音符呆呆地站在黑暗中，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吴岱似乎还没有回来。他没有开灯，摸索着将装食品的袋子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然后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侧耳聆听。

　　他有种感觉，这房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如果真是如此，他就应该能听到点什么动静。

　　果然，音符听到了一点很小很小的声音，是那种从鼻子里发出的轻轻的哼声，若有若无的。音符不是很确定这声音是真的存在还是幻觉。他不敢去开灯，他怕会突然直面恐惧，更怕灯光会吓走那声音。坦白说，音符虽然觉得很害怕，但是，他却对这声音的来源充满了该死的好奇心。

　　音符仔细地分辨着，那声音的确存在，是慢慢加重的鼻息，而且逐渐越来越清晰了。他甚至能够听清那是轻轻的笑声。在漆黑的环境里，五感中唯一尚可信赖的听觉告诉音符，那笑声就来自书房。

　　音符轻轻地伸脚试探，一步一步地摸索着向书房走去。走到书房门前时，他探头朝里面看了看。里面很暗，什么也看不清，但是却能看到一点儿微弱的蓝光，幽幽地闪烁着。那是音符的MP3液晶屏发出的光。

　　借着那微弱的光，音符终于看清有个人坐在书桌前。那是吴岱。他耳朵里塞着MP3的耳机，时不时地发出一两声轻笑。

　　音符伸手打开了书房的灯，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书房。吴岱惊愕地回头看着音符：“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吓死我了……”

　　音符喃喃地说：“你还吓死我了呢！一个人呆在家里也不开灯，我还在想谁在这鬼笑呢……”

　　吴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音符一言不发地走到他身边，摘下了他耳朵里的耳机，放在自己耳边听了听，是传统相声名篇《姓名学》。《姓名学》作为相声名篇，曾被很多相声名家青睐，存在音符MP3里的这个也不知是哪个版本的。

　　为了打破尴尬，吴岱开始没话找话：“音符，你什么时候开始好上相声了？”

　　看的出来，音符有点生气。吴岱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私自听他的MP3，这让他心里很不爽。音符取下耳机将MP3收了起来。

　　见音符不说话，吴岱继续说：“不过话说回来，相声挺逗的。我刚才听了《姓名学》，真是太搞笑了！呵呵……”

　　吴岱勉强地笑了两声，音符依旧是一语不发。

　　“对了，说到姓名，”吴岱顿了顿，试探着问，“我特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改名儿？”

　　音符的脸色“唰”的一下变了。他与吴岱对视着，就像是一尊雕像一样，纹丝不动。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死死地盯着吴岱的双眼。

　　吴岱被音符看的心里直发毛。他受不了这种注视，他开始回避音符的视线。

　　“我很好奇……虽然我知道你以前就不喜欢音乐，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现在会这么惧怕音乐？那天从火车站出来我就发现你不对劲，后来我在卧室里放艾薇儿的歌，你的反应也很激烈。还有那晚我们吃饭的时候，你不要以为我喝醉了，你冲到吧台关掉了正在播放的音乐……这些事我可全都记得。”

　　音符没有想到，这些细节竟然全部都被吴岱发现了。对于吴岱所说的事实，音符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他选择继续沉默。

　　吴岱见音符不吭声，又开口问道：“你没有任何征兆地突然跑来金州，而且还改了名字，行为又这么怪异……你是不是有什么大事瞒着我啊？”

　　音符心里“咯噔”一下：不行，不能再让吴岱胡言乱语了，照他这个逻辑继续猜下去的话，那他离真相也就不远了。

　　“你说话啊，音符，”吴岱有些着急了，他握住音符的手臂，“你还当我是哥们儿吗？有什么事儿是说不了的啊？你拍拍胸口问问自己，大学四年来，作为兄弟，我有什么事儿瞒过你？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可以说出来嘛，大家一起想办法，说不定还能尽快解决你的烦恼……”

　　音符甩开吴岱抓着他的手，走出了书房。吴岱还在不停地说着，音符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在回忆往事，和吴岱一起在大学里度过的岁月……

　　大学四年，音符和吴岱基本上可以说是形影不离，吃饭、上课、玩耍都在一起，甚至连上厕所都是你等我我等你。他们两人经常在一起聊天谈心，快乐时一起分享，郁闷时也互相解忧，若不是音符和吴岱的性趋向都很正常，别人一定会以为他们两是同性恋。

　　按理说，此刻音符的确应该向吴岱坦白，毕竟吴岱是他最好的朋友，但是他一点也不愿意撕下自己的“面具”，他不想让吴岱知道他在天海的事。如果这一切都曝光的话，音符真的不知该怎样才能继续生存下去，他是一点也不想面对那件可怕的事情。直面事实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残忍、太痛苦了。

　　音符想到这儿，停了下来。他站在客厅里，面对着厨房。他站在紧闭的厨房门前，盯着门把手。

　　吴岱还在书房里，有那么一会儿，他不再说话。短暂的沉默后，音符听到吴岱在书房里问他：“音符，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天海犯什么事了啊？”

　　音符暗暗想着：游戏结束了，吴岱。

　　看来吴岱不依不饶地要揭开音符的“遮羞布”，他要让音符无处可藏，他要撕破音符尚未痊愈的伤疤，他要往音符的伤口上撒盐……这让音符失去了理智。他全然忘记了曾经那些快乐的时光，忘记了自己与吴岱患难与共的日子。

　　音符发誓要保住自己的小秘密，他想：吴岱，既然你不肯放我一条“生路”，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杀人灭口，封住吴岱的嘴。这是音符脑子里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他绝对不能容忍吴岱继续刺探他的秘密。

　　书房里安静了下来，吴岱不知在做什么。

　　音符忽然想起了吴岱讲的那个故事。故事中，这套房子的男主人从厨房拿出菜刀杀死了自己美丽的妻子。音符在心里邪恶地笑着，他想：或许这间房子真的马上就要变成“凶宅”了。吴岱所讲述的那个故事马上就要真的上演了，只不那一男一女两个角色现在都换成了男人——音符和吴岱。

　　站在客厅的音符一直不说话，吴岱沉不住气了。音符听到了吴岱起身走出书房的脚步声，他边走边说：“音符，你在干什么？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这时，音符的手已经放在了厨房的门把手上，他准备冲进去拿凶器。音符在心里默默地回答了吴岱一句：“再见了我的兄弟！实在是对不起，为了保住我的秘密，我一定要杀了你……一定！”

　　“叮咚，叮咚”。就在音符刚正要转动门把手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音符愣住了，吴岱也走出了书房，他站在客厅里看着站在厨房门前的音符。门铃继续响着，两人都站着一动不动，这情景似曾相识。

　　不管门外的来客是什么人，不过看来因为按了很久的门铃，那人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于是开始动手敲门。

　　“嘭嘭嘭”。

　　音符回头看了看吴岱，后者肯定不知道音符这会是准备去厨房取刀杀他的，他不明白音符为什么站着不动弹。如果他知道了音符的想法，也许就不会感到奇怪了：音符是在为无法立即动手杀人而感到郁闷……

　　门外的人已经有些烦躁了：“吴岱，你个死东西，怎么还不开门啊？”

　　居然是个女人的声音。

　　吴岱轻轻问道“小丹？”

　　音符心里十分窝火，这个女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准备杀人灭口的时候来。他暗暗地咒骂小丹。

　　吴岱看不下去了，他对着音符喊道：“你在干什么啊音符？还愣在厨房门口干吗？给她开门啊！”

　　“哦……哦，好的。”音符极不情愿地打开了门，穿着鲜艳的小丹蹦蹦跳跳地走进了屋子。

　　“你们两个大男人窝在家里干吗呢？半天不开门……该不会是在搞‘断背’吧？”小丹说着咯咯地笑了起来。

　　吴岱将小丹一把拉了过来：“你胡说什么呢？别瞎开玩笑，不然我哥们要生气了。”

　　音符摆摆手说：“呵呵，没事没事，我挺喜欢活泼女孩的。”

　　吴岱故意把脸一拉，装作很严肃地样子说：“喜欢你个头！又没人问你喜欢不喜欢。行了，你也别在厨房那儿瞎转悠了，一起进来坐吧。”说着，吴岱和小丹走进了那间空着的卧室。音符叹了口气，充满遗憾地跟了进去。三人并排做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吴岱拿着遥控器一个劲地换台，小丹靠在他肩头唧唧喳喳地说个没完，一会说她要看这个，一会又说她要看那个，于是遥控器就像是钢琴一样，没完没了地被按动着。

　　联想到钢琴，音符又是一阵头痛。不过他现在所担心的不是每天重复的梦魇和纠缠不休的钢琴曲，而是逐渐接近事实真相的吴岱。

　　吴岱看音符没精打采地靠在沙发上，于是问了句：“音符，你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好好看电视嘛！”

　　“哦，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音符开始自我安慰：千万不能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杀人要是像用苍蝇拍打死一只苍蝇那么容易的话才怪。他开始在脑海中模拟一套周详的杀人计划。

　　幸亏刚才小丹突然来了，音符这才没能动手。如果他一时冲动杀死了吴岱，接着再被来找吴岱的小丹发现……那么音符就必须“故地重游”，重返监狱了。

　　想要杀人灭口绝没那么简单，因为无论是在白天还是在黑夜，音符都不敢堂而皇之地拖着装有死人尸体的编织袋在小区里乱逛。吴岱体重六十多公斤……况且还有种说法，说人死后会变的更重，因为除了肉体还有灵魂的重量……所以处理尸体绝对不是一件轻松事，一定要想个完全之策才行。音符在心里默默盘算着。

　　其实有种最简单、最直接有效的方法，那就是分尸。如果音符狠下的心，那么他便可以在杀死吴岱之后把尸体拖进卫生间……然后，只要他受的了那种血淋淋的画面，那他完全可以用一把锋利的刀子把吴岱的尸体一块一块地分开。先从头开始，然后是上身、四肢……刚开始的时候，鲜血也许会像喷泉一样，但渐渐就会平息下来，因为人死的久了，血压会慢慢变弱。但卫生间一定会充斥着血腥味。这种血腥味也许不会被外面的人闻到，但是音符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承受的住。分完尸体后要做的事就简单的多了，一块一块地把它们扔进马桶里冲掉。千万不能着急，要慢慢来，万一马桶被堵住的话就糟糕了。想象一下水管工疏通管道时发现半只手掌或几根脚指头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算了吧，光是想一想，音符都快恶心地吐出来了，这么变态的事情他可做不来，这个方案明显是行不通的。音符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吴岱和小丹，看来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心事，如果他们知道的话，估计就没心情看电视了。

　　电视中正在播放一部名叫《法医宋慈》的电视剧。音符有点心虚，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滴。剧中那个大宋提刑官断案如神，照此看来，就算他计算得再怎样周详，也难逃法网……想到这儿，音符灰心丧气到了极点。

　　干脆，把尸体丢进楼道里的垃圾箱得了。

　　音符一气之下产生了这样的荒唐想法。这个方法实在是太幼稚了，如果他真的这么做的话，第二天早晨来清理垃圾的小区环卫工一定会发现尸体并且打电话报警，要不了多久，警察就会将这个小区包围的水泄不通，到时候音符恐怕就得抓狂了。

　　音符沮丧地抱住了头。忽然间，他又抬起了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等等，垃圾通道？也许这样会比较可行…… 零乐章之谜情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