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06 简不知之合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侠探简不知续:神机录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他手中的黑剑深深插入泥土之中,两只手撑着剑,紧咬双唇,额上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青筋渐凸。
“停下!”我呵道。
见他没有任何的动作,我旋即合指击于他的阳白穴,他应声伏倒在自己的剑上。
“点穴神功,你亦通一二,方才你应是已经发现气血有异。但摄魂散不可自解,重则失智!”我严肃道。
是的,他刚才有自解之兆。
他转头,看着我,眼中满是血丝。
我却躲开了他的眼神:“即便解了,我也不能确定你是否能够完全恢复记忆。”
他落下目光,兀自盯着眼前的一片泥土,半晌,终于站了起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至少你没有撒谎,我确实有异。”他说。
说完,他再次向着客栈而去,我跟在他的后头,心中知道,他应是不会再为难那送账纸二人了。
但走了没多远,他忽然停了下来,拦住了我。
越过他的肩头,我向前瞧去,明月正在照看客栈掌柜之子。但那孩子——似乎受了伤。
我与他潜身到送账纸二人所在之处,但——见到的却是展十七几人正围着两具尸体,又从尸体的身上摸出一张纸来。
“看来已经有人替我杀了他们。”
“东瀛人。”我说。
————————————
神机谷外的谷林镇就只有一条石板街。我站在石板街尽头的高处,远远地看着石板街的另一头。
展十七他们正低着头,迎面而来。他们刚刚从一间茶馆出来,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应是打听了我的身份,但一无所获。
那张纸就在赵我还的身上。
“我去。”他对我说。
我狐疑地看着他。
不等我开口,他便将黑剑交与我,忽然迈开了步子。
我见他埋了头,脚下托了内力,便叫习武之人感觉不到他的步伐,又叫寻常人看来,他只是埋着头赶集的芸芸一员。
他换了一身粗布衣裳,跟在一名壮汉的身后,展十七他们情绪低落,各自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不着痕迹的与赵我还擦肩而过,水到渠成。
我便转身至一旁的屋后,他绕了一圈,与我碰了头。
他递给我那张纸,我低了头,蹙眉:“木景阁?神机谷与这木景阁并没有货物往来。”但我也知道,这张并不存在的账纸实则是一张请帖,一张邀请我们入局的请帖。
————————————
我与他兵分两路,准备一前一后前往泉涸镇。
分开之前,他盯着我看了许久。我瞅了瞅自己的这身新置的白衣,又瞅了瞅了他,并未觉得有何不妥。既然泉涸镇商贾繁荣,做如此陶朱之富的公子打扮为何不可?
“还是书生的模样适合你。”他说,翻身上马,随即策马而去。
我瘪了瘪嘴,呵,没想到即使失去了记忆,他依然记得揶揄我是个书呆子。
————————————
到了泉涸镇,为了契合我的这身打扮,我便寻了这个镇上最好的客栈,将马儿交给小二,又自北市开始一路逛起。当然,我的真实目标是木景阁。
铺中无人,但那老板却颇为古怪,只见老板僵硬笔挺的立在柜台的后头,似乎站在这儿只是一项不得不完成的任务。见我进来,老板更是慌张至极,甚至差点儿摔倒。一旁的伙计倒是镇定自若,甚至瞪了自己老板一眼,像模像样的承了我订的寿屏。
我借口想要去镇北的那口仙泉一游,客栈的小二自是极力劝拦我的,因为那口仙泉早已空留名头,干涸见底,但我现在正是陶朱之富的打扮不是么?有钱人啊,偏偏就是喜欢做些令人匪夷的无聊事儿。
仙泉附近有座废弃的寺庙,他抬起脚尖,在寺庙的地上画着圈,道:“晚上我去探探。”
“夜探木景阁,只会打草惊蛇。”我说,“那老板如果受制于人,被圈在木景阁等你,恐怕——‘伙计’不止一人。你瞧,饶是牢房的看守,也总得换班的罢。”
第二日清早,我便自东市寻了个食摊,借着尝尝泉涸镇的烟火气向那食摊老板打听了些木景阁的事儿。
果然,林老板的妻女已多日未曾出现,店里的那名‘伙计’更是副生面孔。
聊得正欢,我突然感觉到了熟悉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便转身看去,见他正一脸阴测在等我。
“‘伙计’是江湖中人。”他说,“用的是剑招,身上带着南阳派的令牌。”
他沉着脸,将昨日夜里,有人接替了白日里那‘伙计’的班,自己又在花柳街如何堵了白日里那‘伙计’的事儿说与我听。
“你笑什么?”他又道,“不扮作花贼,如何摸清那家伙的底细?”
其实我笑的,是他一如既往的选了下策后的那股无来由的怨气。呵,明明每次都是他自己的“明智”之选。
————————————
土师家终是有了动作。
那日,木景阁突然生乱,老板惊呼有货主要灭自己的口,更是欲关门大吉。我知道,既然土师家已经拉开了帷幕,那他也该登场了。
想是林老板已经按照土师家的要求去做,便急于见到妻女尚无性命之忧的信物,这次换班,那‘伙计’倒是没有去花柳街,而是直奔林氏母女所圈之地。择日不如撞日,今夜,便是遂了土师家愿的好时机。
他焚了木景阁,杀了“林老板”。其实于此之前,林氏一家已安然获救。
但令我们意想不到的是,烈火中,竟有一鬼面人现身。
他曾多番试探,得到的答案却叫他哭笑不得。昊儿?爹?
但更让我们意想不到的是,展十七他们的到来似乎引起了土师青空的注意。那一日,我见到他的时候,他靠着身后的木柱,眉头深锁,双目紧闭,两只手死死的抓着自己的剑。他睡的极不安稳,我刚刚踏入废庙的正殿便惊醒了他。
见是我,手中的剑悄然入鞘。又见他松了眉,道:“我中了迷犀香,我记起来了,在东瀛,他们用的也是迷犀香。”忽然,他站起了身,抓住我,急道,“我看清了他的脸!他是吴老爷!东瀛那人是他!他们包围竹林,放火,施迷犀香!他知道点穴神功可以控息半柱香时间,所以他令那些人拖延时间……”忽地,他又紧张的上下察看起我来,染上慌乱,“你没事……你没事就好……可是我没有在吴宅认出他来……我……我……”他摁住自己的额头,痛苦至极,手中的剑也颓然落地。
我很难过,但我只能抓住他的手。
一瞬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紧紧地拥住了他。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对他有过今日这般举动,但是我很难过,真的很难过,拥住了他,仿佛也能寻到一些依靠。
“展姑娘他们中了迷犀香,土师青空要杀他们,我只能现身……”他在我的耳畔喃喃道,“我借口索要账纸,我想不到更好的理由了……展姑娘对我很失望……我伤了赵兄……我也对叶先生说了不该说的话……是我……我杀了谷主……”
“是王画。”我说,“是简思远与土师青空制造出来的王画,不是你。所以,你必须亲手杀了简思远。你和爹说过,你外公未做到的事由你来完成。”
他逐渐平息了下来,传来安稳而绵长的呼吸声。
“我们太被动。”过了一会儿,我说,“谁也不能保证土师青空是否还会对展姑娘他们下手。”
他看着我。
“所以我想,我们应该化被动为主动。”
“叶先生。”他忽然道。
我对他的反应并不感到吃惊,因为现在,他是另一个简不知。
“此番牵扯到整个中原江湖,土师家的实力也不仅仅是你看到的这般。关于叶笑笑的死,你这么说,虽是情非得已,但也并非一无是处。我想,千面人前辈行走江湖多年,见多了风浪,也只有他最适合演这出戏。”我又说。
————————————
叶笑笑看着我,如我刚刚认识他的时候,沉静,稳重。那时我还不知道他并非真正的叶笑笑,如今看来,却是他真正的自己。
“你是简不知,他的名字是简泽,你是神机谷谷主简尽欢之子,他的外祖父是神机谷的护事人?”叶笑笑问我。
我点了点头。
“前辈行走江湖多年,第一代杀人狂魔之事,前辈应是有所耳闻。此事涉及到东瀛与神机谷护事人简思远……”我毫无保留的,将前前后后的真相说与了叶笑笑听。
甚至包括真正的叶笑笑溺亡的真相。
叶笑笑垂了目,目光落在脚下冉冉而生的青草之上,半晌,终又抬起头。
“医者行医,讲求追根溯源。我想,不论是叶笑笑还是贺秋容,皆是如此。”叶笑笑说。
————————————
然而,最叫我头疼的却是那来历不明的鬼面人。
看似疯癫,却仿佛套牢了某个命运的枷锁,这枷锁的一头拴着铁链,隐约之中,似乎也攥在了土师青空的手里。
直到那一晚,鬼面人说出了“和首山”这三个字。
虽然鬼面人只提到了与其子十多年未见,但方才的那股预感却一直盘踞在我的心头。加上东瀛人出现在十杀门,那鬼面人疯癫的模样却像极了自破摄魂散的结果……我便几乎确定了鬼面人所说的十多年前其实便是十五年前和首山四剑阁的十杀门之祸。
我便将我的推测告知了叶笑笑,希望叶笑笑能够将这些信息透露给展十七,我想,她应该知道些什么。
“没办法。”他抱着黑剑,撇了撇嘴,“鬼面人认定了我是什么昊儿。我与他交过手,他的武功不差,如果听之任之,泉涸镇只会死更多的人。所以我只能叫他爹,先稳住他再说。”说着,他又撇了头,思忖道,“我想,倒不如利用殷博坐实我便是王画……”
“所以你让鬼面人再杀两人,于五人之内寻到你?”叶笑笑一边按照我的方法替他施针解摄魂散,一边问。
“这的确像是王画的所作所为……”我托着下巴,点了点头,“不过——失智之人只会执着于一件事,寻到昊儿,对他来说,是他现在唯一的目标。当他再次杀人的时候,只要他发现寻错了人,便不会再下杀手。因为‘昊儿’说过,他只剩两次机会了。这也算是在救人。”我又补充道。
————————————
万省门生变。朱长老依附土师家之力将苏长老及其门下弟子屠之殆尽。但朱长老同样元气大伤,趁此机会,白狐掌门令燕山派弟子潜入万省门,也送来了土师家的消息。
是的,除了泉涸镇,我依托父亲的关系,暗中联络了一些江湖前辈。如果说泉涸镇是一个口袋,我欲请土师家入瓮,那他们则是拴紧这个口袋的绳索。土师家已经渗入中原江湖几分,又藏了多少府兵,这些都需要一同拔除。
果然,除了万省门,尚有几个门派接过了土师家的橄榄枝。他们齐聚泉涸镇,想要借肖正柏与木景阁大做文章。
如果说殷博是他替自己挑选的坐实自己便是王画的人证,那么,令这些门派万万没有想到的却是,本欲同享中原江湖,自己反倒成了王画再掀屠戮的物证——一具具倒在土师青空的剑下,冰冷的物证。
如此,还真是人证物证俱全。
但“物证”之中,没有南阳派窦掌门。
木景阁一事,窦掌门怕是早已做了东瀛人的帮凶。与骆景义一同藏身于范家凹却是他的主意,他说,窦掌门多疑,加上骆景义似乎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事儿,如此一来,便可诱使窦掌门对自己的徒弟出手,露出马脚。当然,伏于暗处的燕山派弟子自会救下骆景义。
“真的要这么做么?”但在鬼面人这件事上,他却生了踌躇。
“与其最终在整个江湖面前暴露十杀门门主的身份,倒不如让他们父女自行解决。”我说,“况且,你也一直想留些线索给展姑娘。”
我想,他渴望展十七对别院中的尸体生疑,渴望她拾到那方帕子,渴望她因为废庙中的那幅“画”独自前往神机谷……
不为什么,只因为她是展十七。
他这么想也对,通过展十七他们发现他的藏身之地,一来土师家便不会轻易再对展十七他们不利,二来寻至范家凹,便不再显得那么突兀,如此筹谋,倒不如说,他打算完完全全的将自己交与展十七他们……
忽然间,我也有些欣慰,他似乎——真的交到了朋友。
————————————
十杀门门主的结局既在我的意料之中,又在我的意料之外。
人心,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懂的东西。
就好像简思远,想要控制人心,却被土师家玩弄股掌十五年。也像他,明明弄丢了自己,却偏偏记住了我。又好像明昊,明明可以离开和首山,却最终选择了留下。我忽然又想到了叶笑笑,不,千面人前辈,他这一生,是不是都在试着去读懂人心?
所以土师家接下来是否会真的如我们所料,对此,我无法妄下定论。但这些年来,神机谷做的,不正是探知人心么?
不信你瞧,果然又出现了新的鬼面人。
※※※※※※※※※※※※※※※※※※※※
番外简不知篇终于结束了……
补充了文中大家看不到的那个角度发生的事。
比如赵我还身上的账纸是谁偷的,泉涸镇那个到处乱逛的白衣公子是谁,叶笑笑到底在干嘛,为什么提醒展十七和明月“和首山”、“昊儿”,对了,最后还提醒小妖女房间里有五味子的味道呢(咳咳,其实我也记不清叶笑笑干了多少“坏事”了,不过现在应该知道文中两次出现的叶笑笑密会某人,所谓某人其实是简泽了吧?)
顺便,番外还有…… 侠探简不知续:神机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