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渐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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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过雪,田土泥泞不堪,地里不好过马,晏重寒拢了拢孟棠时雪白的袍角,下马斜着身要背他,孟棠时却没动。
“背上的伤好了?”
晏重寒笑道:“早就好了,不信试试?”
孟棠时伸手轻轻搭上他肩膀,晏重寒背起人,还兴奋地颠了颠他,“稳不稳?”
孟棠时几乎从不会抗拒他,晏重寒隐约还觉得他其实很喜欢这些亲密的接触。
孟棠时伏在他背上,晏重寒头发偶尔扫过他脸颊,他头发偏缁色,发梢还有些卷,以前倒没发现,被他绑的很随意,随着步伐,有一束头发总是晃到孟棠时面前,弯曲的发梢像个小钩子,隔一会儿就碰碰他的脸,孟棠时忍不住伸手捉住它。
离火军行事严谨,军屯地每日的名册都打理的非常整齐,孟棠时顺便还点查了为过冬屯的萝卜白菜和马草,沈筠自从在葡萄酒里找到信心,便一门心思要在田地大展拳脚,现在漠北各季种的东西品类都越来越多了。
回去时严戈正在主帐等他们,晏重寒听到消息皱起眉,“杀卡舒有什么用?能问的应该都问完了。”
孟棠时端起茶盏,轻轻拂开茶沫,“或许他还有什么没说的重要信息。”
“又或许是他这个人很重要。”
严戈闻言,沉声道:“冒着被我察觉的风险都要动手,那他恐怕确实重要。”
孟棠时看向严戈:“能查出奸细吗?”
“不容易,监牢和后方辎重离的近,都是派一队亲兵巡查看守的。”
岑予月笑:“你们还真会省。”
严戈看了他一眼,对孟棠时道:“我的亲兵是自小身边培养的,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还会有别的人靠近吗?”
晏重寒突然出声:“等等,管辎重的人会有机会吗?”
严戈转头看向晏重寒,随即愣了愣,表情古怪,仿佛有点想笑又忍住了,他移开眼恢复一贯的冷脸继续认真道:“炎风营一般每月只往来一次。”
晏重寒被他看得莫名其妙,顺着严戈视线摸到自己头上,发现不知何时被扎了根小小的麻花辫,还可爱又娇俏的支棱在头顶,他暗自笑了笑,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严戈不会懂的优越感,甚至想拿出去炫耀。
岑予月忍着笑轻声开口:“来得少不如来得巧。”
“炎风营……他们会过张潭吗?”孟棠时放下茶盏,神色认真。
离火军四大营赤羽炎风,苍焰焚霄,而炎风营是其中人数最少的,主要在后方运送物资和储备粮饷,在遇到交战必要时也会上前线增援。
严戈答道:“他们走军粮道,不去张潭城,但会过张潭郡内的飞沙关。”
孟棠时想了想,把张潭郡历来的事说给了严戈,当初张溢上报的就是炎风营,虽然后面没有查出什么,如果张潭的探子和离火军的奸细有关,那恐怕漠北背后有着一道从未发现过的窥伺目光。
严戈随即暗中下令盘查炎风营,三天后果然有了发现,那日晏重寒押送卡舒来的事并不是秘密,而炎风营本该初六到风月关送辎重的,却突然提前了三天,恰好与晏重寒同一天到达,管此次运送的是炎风营副尉邓秋山。
严戈刚派人去找他,却发现他已经服毒自尽了。
线索又断了。
·
轮岗时辰刚过,风月关一顶雪白帐篷前,有两个高大汉子正鬼鬼祟祟地推搡。
其中年长的那个手足无措的红着脸,慌张道:“那要是她听不懂怎么办?”
晏重寒低声指导:“你就说尺苏,递给她就好了。”
厉绍紧张地抓他手臂,“她会喜欢吗?这点会不会有点少?”
晏重寒叹气:“大哥,东西没错,但关键不是送东西,是要先说上话。”
厉绍深吸了口气,刚走到帐前又一次转身回头,“重寒,等一下,我头发没乱吧,要不要换身衣服?”
“丰神俊朗,一表人才!稳住。”
“你之前去见孟大人也穿的常服吗?这样会不会太随意?”
“不会,但他最喜欢我那件披风。”
看厉绍又开始念叨着要不要回去拿件披风再重新来,晏重寒心下恨铁不成钢,直接帮他开口叫了格尔娜。
厉绍抱着罐子的手一抖,想把晏重寒扯回来,“别,等等……你刚说的是什么苏?”
晏重寒已经掉头跑了。
厉绍抱着一个罐子站在帐前,笑容有些傻,眼睛却很亮。
少女眨眼看着他,眼神询问。
厉绍被她看得手都不知道要怎么摆,战场上横刀立马的将军,现在拿着一罐糖手软。
他低头不敢看人,把怀里的罐子递过去。
“你尝……尝尝,我跟……学着制的。”
厉绍挠了挠头,怎么也想不起晏重寒刚才说的那句乌旦话。
“苏……什么苏。”
格尔娜面露疑惑从他手里接过来。
厉绍悄悄搓了搓手,刚才不小心碰到了她手指,温温软软的,像一朵蔷薇花,轻轻用力就会被碰碎,他双手握惯了冷铁金戈,想为花朵遮风挡雨,还怕她不喜欢,不知要怎样才好。
厉绍咽了口唾沫,忽然听格尔娜轻轻说:“尺苏。”
少女眨了眨眼,低声又说了句乌旦话,似乎在感谢他。
厉绍笑了笑,一时找不到别的话说,迟疑片刻问道:“你想不想……听胡琴?我会弹你们的牧野曲。”
格尔娜睁大眼,似乎听懂了,随后微笑着说了句话。
厉绍听不懂,慌忙伸手招呼晏重寒过来帮忙翻译,格尔娜却突然又低声说了句话,转身进帐了。
晏重寒看厉绍心急如焚,连忙按住他,“她刚才说的意思是你和她说话叫我来干什么,虽然上一句我没听到,但想必是答应你了。”
“行啊大哥。”
厉绍摆摆手,止不住欢喜道:“哥哥一会儿请你也吃糖。”
晏重寒却拿肩膀撞他一下,“你为了那罐糖拿我们试了多少次了,我不吃,再吃就得掉牙了。”
·
除夕夜宴后李绎回东宫守岁,太子妃杨晗英唤人摆了一桌点心。
“殿下,新岁安康。”
李绎点点头,递给她一个红封,“辛苦。”
今日百官宴上谢几辰提了首诗,惹得李阜龙心大悦,恐怕年初工部修缮溱河堤的差事又要被李维抢去了,他为此事与工匠准备了许久,杨彦也给皇帝提过几次,却不了了之。
李阜不喜欢陶皇后,哪怕他做的再好,到现在还是偏心他四弟。
杨晗英看他闷闷不乐,拈了块条头糕递到他嘴边,“殿下似有心事?”
李绎笑容勉强,伸手接过,“无事,只是今天有些累了。”
杨晗英把参茶放到他面前,“那我吩咐备好热水,殿下早些洗漱?”
李绎起身,“不用,我还要去一下澧华殿。”
澧华殿后间设有一个小祠堂,李绎给孟槐序在此留了个牌位。
杨晗英知今日是他恩师祭日,也陪着他一同上香, “孟相朗月清风,可惜未能得见一面。”
李绎闭目,“今时今日,愧对先生。”
杨晗英看他神色哀恸,轻声叹息,“天地逆旅,生死如归,殿下不必太过沉湎于过去。”
“听闻孟相公子可是去了漠北?”
李绎出神间点点头。
“幼时也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杨晗英微笑道:“等他回汴京,我们在东宫设宴请他叙叙旧,行事也多帮衬他些。”
李绎却不知为何,闻言微微变了脸色,传人去准备沐浴。
“今日还有年初工部差事要准备,我就歇在书房了。”
平日里杨晗英也没计较过,但今日除夕,家家户户都在一起团圆守岁,李阜做皇帝的恐怕都没有他这般忙。
杨晗英看他转身欲走,忍不住开口问道:“可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好,惹恼了殿下?”
自从李绎承蒙天启便再没有碰过她,一直不肯与她结缔约,她不知道是自己没有尽到太子妃的本分还是李绎已经厌倦了她,可她自问成婚后行事从无遗漏,而李绎也格外洁身自爱从不沾染别人。
李绎闻到空气中一缕梅香,轻轻摇头,“是我不可以。”
他缓缓呼出口气。
“前路未卜,祸福难料,你还可以随时抽身而退。”
若是将来他错失皇位,恐怕会连累东宫一众,但杨彦保下独女不算难事,杨晗英在与他和离后依旧可以继续做众人追捧的杨家掌上明珠。
何况……
何况他自己还有一份不为人知的私念。
自他如愿成为天乾后,少年耳骨那颗红痣,如心上一点朱砂痕,那分艳色入骨不褪,化作他心头血,日夜萦绕神思,难舍难忘。
本已不抱希望应下婚事,偏偏在成婚后夙愿得偿,他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后悔,在没有选择时抱怨天意,而上天给了他选择,他却踌躇不定。
他不想伤害杨晗英,也不想失去孟棠时。
不过是命运可笑,造化弄人。
杨晗英目光坚决:“你我既已成婚,我便从未想过独善其身。”
李绎却避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那杨大人呢?”
若是杨晗英执意与他生死相系,那她父亲杨彦,甚至杨家上下也再无全身而退的可能。
李绎接着道:“你可知缔约不可解除?”
杨晗英低下头敛目不言,那缕梅香渐渐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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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乌旦语和名字皆为胡编乱造:) 山*******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