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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树和村庄 秋染胡杨 4717 2021-04-05 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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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枫林寨人接待外面的客人要么水,要么是酒。酒的醇香自不必说,枫林河里的山泉水清冽爽口,沁人肺腑,是可以直接饮用的,茶则是他们只供自己独享的宝物。

  枫林寨人饮用的茶叫做枫茗,因为煮茶使用的茶叶采自笔架山上的枫叶林中,而煮茶的水又采自枫林河里,这枫茗只有成年的男女才开始饮用,也叫夫妻茶。

  笔架山上茂密的枫树林里,在枫叶树的间隙之间,生长有一些稀疏的灌木,它们常年青枝绿叶,蓬蓬勃勃,这些灌木就是枫茗树,它当然是枫林寨人自己的称谓。

  当枫叶青绿的时候,枫茗树悄无声息地从枫叶的缝隙间接受阳光的照射和雨露的滋润。

  秋霜裹着寒气,如期而来,它像从天而降的细碎的盐末,大大方方地撒遍了笔架山和枫林河,枫林河水更加明净,笔架山上漫天的枫叶,正在跟早晨的太阳比较着红艳,红透的枫叶,纷纷扬扬从树的枝梢上飘落,笔架山上像是一直下着一场红色的大雪,一片灿烂如火。

  枫茗兴奋地迎接秋霜和枫叶的爱抚,它们把红叶顶在头上,披在身上,粘住了脸侠,含进了嘴里,藏入了胸怀。

  这时候,枫茗树的长势更好,生气勃勃的青绿因为感染到枫叶的红艳,而绽现少女才有的妩媚。

  深秋消逝,寒冬骤至,雪花纷扬,漫天皆白,这回更是玉皇大帝向人间表现出了大方,细粉粉而又软绵绵的盐粒或是洁白如云的絮片布撒了整个天空,枫林寨成就一个银色的世界。

  枫林河里的长须龙家族藏进了河底,它们时而伸出河面的长须,在冰清玉洁的世界里闪闪发光。

  远远看去,河面上有王母娘娘从自己的头上摘下了银针顺手抛来,有意要逗枫林寨人耍一把眼劲。

  枫茶依偎在玉皇大帝柔绵绵的怀抱,温暖和真情,使这群身材瘦小的生灵对未来产生出狂妄。这种初生的狂妄,在持续的温暖和日渐亲密的真情中进一步酝酿和成长。

  当冰雪的外衣从枫茗树的身上悄悄脱去,麒麟把神秘的垂液喷进了枫茶的根须。它们吐出的热气呵护着枫茶的美梦从开始延续到结束。

  锦鸡儿的轻歌曼舞把枫茗茶从太久的梦幻中叫醒过来,它们对于昨天的热恋,对于今天的欢欣,对于明天的狂想,在不经意间凝结成了一颗颗金黄色的萌芽。带着微笑,带着勇敢,带着妩媚,轻轻绽现于青翠同时还夹着红艳的枝头。

  枫林寨成年的女人会在枫茶萌芽初绽的时候,寻进笔架山,她们用经过枫林河水清洁过的巧手,摘下王母娘娘赐给的枫茶萌芽,将它们藏于暖和的胸怀,嘴里哼唱着枫林寨自有的情歌小调。

  在下山的路上,这些幸福的女人们还会缓缓地弯下她们细软如柳的腰肢,从地上捡起枫叶树上掉落的圆形剌球,放置到她们用枫叶树枯枝编成的小背篓里,一路欢笑下山回家。

  做成枫茗的技艺并不是每一个枫林寨人都能掌握到手的,一般是由虔诚信佛的老女人教授给可以谈婚论嫁的自家女子。因之,各家的技艺不尽相同,制作成功的枫茗茶从色泽、香气到品尝时的口味也不是家家一样。

  上山采茶的女子,首先得用笔架山枫叶树枯枝上掉落的剌球,和枫林河里长须龙家族口中吐出来的清泉水,对自己的身体熏香沫浴,择时上山,择时下山。每年只采一季,每季只采一回,每回只能采摘不同的九十九棵枫茶树,每棵茶树上只能采摘一芽,共计采下九十九颗萌芽。

  用干枯的枫叶树枝在专事用作制茶的锅灶里加热,洁净的手掌捧着萌芽在热锅里缓慢翻炒,火切忌猛,锅只可热而忌烫,如是翻炒九遍,需用九个时辰。炒好的茶叶得摊放于用枫叶树枯枝编成的圆形盘子里,避开日月星辰晾放九天九夜。经过了九天九夜的晾放以后,萌芽似干非干,再用从笔架山上捡来的九十九颗枫叶树剌球燃起香烟,将茶叶熏烘九天九夜不间断,这才算完成了枫茗茶的制作。

  完成了枫茗的制作,只算是做成夫妻茶的一半。

  虔诚信佛的老祖母们择了良辰,在佛祖和观世音菩萨面前焚香跪拜,手搓佛珠,口念咒语,用枫叶树制作成的木头卦片求得了佛祖和观世音娘娘的允诺。

  这时候的茶叶又叫做观音茶,成年的女子早起,到枫林河里挑回从长须龙家族口中吐出的清泉水,必是用干枯的枫叶树剌球燃起文火将泉水烧开。

  烧水用的陶壶,先取枫叶树下的土与枫林河的山泉水揉和成泥巴,经寨中的妙手把泥巴粘结为可爱的各种样式,拿干枯的枫叶树枝叶和剌球闷烧九天九夜,夫妻茶壶即可出火备用。

  泡制好的观音茶首先要贡奉到佛祖和观世音菩萨面前,女人跪下身体,搓捻佛珠,念过咒语,待堂上佛祖和观世音娘娘准了阴、胜、阳三卦之后,这茶才叫做夫妻茶。

  成年的男女才可于没有外人的静处慢慢吞饮,一边饮用,一边贪恋人伦应有的享受。

  饮用夫妻茶时的心神愉悦和饮用过后的长久舒爽,对枫林寨的成年男女来说,是一种不可替代的快乐,在他们生活的词典里找出形容这种快乐和愉悦的语句来。

  枫林寨人有一套独特的方法,从他们的童男童女中识别出他们是否成人,按照枫林寨的规矩,不允许没有成年的孩子饮用夫妻茶,但他们在夫妻茶的熏香中健康成长。

  这是官府潜心钻研,已经掌握在手的枫林寨女人之所以美艳绝伦的秘密。

  首先是知县老学究把从枫林寨征集到的枫茗孝敬给了府台大人,府台大人以为神物,转而孝敬了道台大人,道台大人惊喜之中更是谨慎,亲自将这神茶送至巡抚处。

  两位大人打开这传神的东西,首先闻到一股沁人肺腑的清香,立时感觉到身心轻爽。两人各取一颗萌芽,放入碗中,以沸水将茶叶缓缓冲泡,茶叶在沸水中泡出的香味与方才有了变化。虽是平淡,却攸攸绵绵,两人耐心等待,不到半个时辰,像是十年八载。眼睁睁看那香雾于镜似的水面上升起,喉咙口已是甜甜丝丝地好受。

  终于等到茶水已是热而不烫,镜面上的香雾回落碗中,两人迫不及待捧起茶水,互相看过一眼,嘴唇凑到茶碗边,竟犹豫着不敢动口,只是深深长长地闻吸了片刻,又把双手捧着的茶碗给放回了桌台。

  最后,还是巡抚大人见识更广。

  也许这奇异的茶香对他更具诱惑,加上官高权重,终于率先重新把茶碗捧了起来。

  两位大人相继喝下一口香茶,舍不得直接下咽,任其在口腔中停留再三,才慢慢吞掉。

  香茶在各人的身体里荡气回肠,牵动了五脏六腑。两人紧接着喝完了碗里的茶水,竟然木木地呆坐了约摸半个时辰,那枫茗在五脏六腑中回荡依然。

  品茶人轻轻呵出肠胃肝肺之气,直觉得口齿流香,两位大人四目相对,一会儿摇头晃脑,一会儿又目瞪口呆,嘬动着嘴唇,欲言又止,巡抚大人以手指醮水在茶桌上写下一个“神”字。

  巡抚大人比道台大人更为谨慎,只给自己留下极少的几颗枫茗茶,余下的大部份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封装好,亲自动手动脚,将枫茗献给了皇太后“老佛爷”。

  这“老佛爷”除了丧权辱国,玩着拱手将天大的江山奉送给洋人之外,最大的爱好就是安乐享受,寻求能够长命万岁的灵丹妙药。

  她见着了自枫林寨敬献的宝物,只听了官员的传神扯谈。先不究其是真还是假,赏了身边的要官大员,待亲自品尝了枫茗,更是龙颜大悦,兴奋得睡合不拢嘴,吃不好饭,甚至睡不成觉。

  侍候这“老佛爷”的太监忙斗胆嗑问她老人家喝过这枫茗的味道,“老佛爷”也不肯直说,命人拿来纸笔,写下了一个阿娜的妙字。

  此后,天天拜佛,祈求长命万岁的“老佛爷”,一时冷落了为她秘制长寿膏药的药师,日日独自品尝那进贡的枫茗茶而偷着乐不说,下了密诣催地方官多多进贡,还指令官府,从这枫林寨里招去一个专事制泡枫茗的女子到膝下侍候不误。

  枫茗被揭秘倒不要紧,官府在枫林寨频繁进出,那几个毁脸复容女子的秘密也被官府给摸到了底子。

  当官军来到种田佬家中,找出他那绝色女人妙时,知县、知府、道台都吓呆了,虽然过了这么些年月,妙还是从前那样美艳绝伦。

  再找出来那几个曾经被六人大轿抬着由大官小吏风风火火送去官府的女子,竟然同可爱的妙毫无二致,像是芳心未动的青春少女。

  妙被招进京城专事服侍万岁无疆的老佛爷饮茶。 树和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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