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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员、兵勇和挑盐的队伍行走在山间时,总会有一群又一群猴子同他们戏耍着。有时只是三五只猴子跟上他们逗个乐子什么的,有时竟然是成百只猴子们对他们一路紧追不放。
挑盐的队伍在行进中,个别调皮捣蛋的家伙还有意跳到人的肩膀上,爪子搂着人的头发,甚至提了他们的长辫子作耍。
猴子们要是玩高兴了,准会吱吱呜呜地尿出一泡,给你洗一回热水澡,害得你从头到脚一身臊臭。
这情形既逗人好笑,也特别惹人生气,人被气得忍无可忍时,就会放下肩上的担子,手拿枫叶树枝去追打猴子。
他们一追打猴子不要紧,那猴王打一个口号哨,群猴们会一齐跳上山路边的大树。好像是要逃遁,却在他们刚刚仰起脸对着树上这些古怪的家伙呵斥时,猴子们一齐使劲儿对准了下面的人,吱吱吱猛地撒尿来。
追打它们的人压根儿躲避不及,情形好的要被洗一通猴尿脸。情形不好的,则由于对着树上大喊大叫张开了大口的缘故,少不得被满满地灌进许多骚物,害得你再要叫苦都张不开口!
群猴们看到自己的阴谋得已得逞,一个个拍打着自己的红屁股直是叫唤,围在几棵大树上欢呼跳跃。押运的官员和兵勇必定是受害者。
只有种田佬忠和其他枫林寨人并没有受到猴群的侵害。
每当这个时候,种田佬忠和大家伙总是暗地里偷着发笑。猴子的叫喊他们听得一清二楚,猴王对于它那乌合之众的呵斥,他们都能心领神会。甚至猴群还离他们很远,直奔他们而来,他们就闻到了气味。
官员和兵勇发现了种田佬忠他们的怪异,就把人分散岔开混乱了走。可是,猴子们长着比人还锐利的眼睛,它们对于官员和兵勇的嘻戏一路上都没有停止。
而枫林寨人却不再受到攻击,这使得官员和兵勇们都有大惑不解。
种田佬忠他们一路上不顾疲劳,紧赶快走,只管赶路。虽然路线曲折,十分辛苦,也少不了受到猴群的戏嘻,却没有碰到匪盗之类。算得是一路平安,终于来到一个叫做金刚仑的地方。
这地界离县城只余下多半天路程,只要爬到金刚仑的山顶上,就可以把县城看得一清二楚。
这金刚仑通往县城的路,虽说是官道,上坡、下坡都有整整二十五里的山路,且上坡、下坡的路线一段一段曲折蜿蜒,坡陡、谷深、林密,莽林深处。人在大白天行走时也只能看得见天幕上的一条细线,人称一线天。
枫林寨人,尤其是种田佬忠,身体向来强健如牛,眼看着就要卸却重负,可以回到枫林寨同家里人团圆,心气儿和力气都嘣嘣直响。
他们背负那锅盐,顶着陡坡,爬得一个个挥汗如雨也不肯停歇,逼得押运的官员和兵勇们在后面紧追不舍,累得喘不出气来,还是赶不上。
二十五里上坡路,男子汉们没歇一口气,只一个半时辰就冲上了顶。
太阳快要升到头顶,轻风阵阵吹来,一身无限轻爽。
站在山顶上往下看,县城的大街小巷,于他们的眼前历历在目。
等到官员和兵勇们赶到,大家已经歇过了一个时辰。官员和兵勇们全休息好了,种田佬忠再一次挑起锅盐上路。
突然,四周的黑林子里杀出许多的蒙面人来。
他们用棕片包裹着脸,赤着上身,手握鬼头大刀,吼叫着逼迫大家把盐放下走人,以图保全性命。
官员反应过来,立即喝令兵勇们上前对打。但是,区区几个官兵,哪里是他们对手,只得落荒而逃,那官员早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不知了去向。
一伙劫匪手持凶器直逼种田佬忠而来,他们舞动不止的鬼头大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白晃晃地剌着他的眼睛。
种田佬忠没有丝毫惊慌,他挑担在肩,就着势头在山顶上旋转起来。随着他把转动的弧线向外扩展,只听见一片喊爹叫娘之声,鬼头大刀咣当落地,围攻他的劫匪被砸得头破血流,倒在地上乱滚。
其余的人听从种田佬忠的吆喝,放下盐担,操起枫叶树棒棒,顶着劫匪的鬼头大刀,连捅带扫,一路追杀。山顶上的鬼叫狼吼之声,不绝于耳,劫匪接二连三地跪地求饶。
种田佬忠这才放下盐担,饶了这些歹人的性命。
劫匪逃去了,种田佬忠和枫林寨人消停下来。但他们却找不到官员和兵勇的影子,一时气愤至极,禁不住手握枫叶树棒,指着山底下的县城,跺脚骂娘。从押运的官员、兵勇,到老学究知县,到府尹,再到道台、巡抚,通通骂了一个遍,直骂到太阳偏西。
种田佬忠骂官的事,很快成了枫林寨人的笑话,以至后人都流传了下来,称之为:
二十五里骂知县,没人听!
保全了官盐,枫林寨男人的勇敢也和枫林寨女人的美艳一样,在县里、府里都出了名。
知县大老爷和知府老大人又将种田佬忠与强盗打斗的雄气表现,奏报到了道台大人和巡抚那里,种田佬忠一时成了英雄人物。当大人们知道种田佬忠还是那个美艳绝伦的少女妙的可敬丈夫时,对种田佬忠更是敬佩。
种田佬忠像中了举人中了状元一样,骑上了高头大马,由官府的兵勇护着,在偌大的县城里鸣锣开道,打马游街,好不威风,吸引住了县城里的所有百姓。
从此,种田佬忠能挑五百斤锅盐爬二十五里陡坡不歇脚,肩挑盐担打退十八个强盗的故事,也越传越神,他自然成了后人敬仰的神人。
照在枫林寨的太阳依然火热,映进枫林河里的月亮依然明媚。笔架山依然是春夏青翠,秋冬红艳。枫林河依然灌溉着河边的稻田,日夜不舍,奔涌不息。枫林寨人也依然是男耕女织,念经拜佛,吃着香的稻米饭,喝着香的苞谷酒,享受着锦鸡儿的轻歌曼舞和长须龙家族的关怀照顾。女人只要不走出山外依然光彩照人,男子依然健壮如牛。
然而,正是男人们的健壮如牛和勇敢无敌,给官府将他们请出枫林寨找到了借口。
的确,在官府还没有寻到枫林寨之前,枫林寨人是不知捐、税为何物的,他们走出山寨才知道,没有官府的日子是多么的轻松和安逸,在官府统治下的子民又是多么的艰难。
官俯必须在枫林寨征招十八名体格健壮的男丁,送到外地服兵役。
当时有民间武力对抗朝廷,已势如破竹,民变风靡南方,成为皇家大患。
皇上下诣各地官府,急于征兵备粮,准备与叛军决战,以挽江山之欲倒。
枫林寨男子的勇敢已闻名十县三府,正好与乱贼去作拼杀。
官府说那乱贼是一群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之徒,若能早日杀尽斩绝,也可保枫林寨一方平安。
枫林寨人没有拒绝的理由,以官府对枫林寨的宽厚,也容不得他们拒绝。
种田佬忠当然在被征之例,但全寨男女老少,自知男子们此去应征,听从官府调遣,疆场撕杀,必是凶多吉少。
他们不肯舍去自己的男人,更不能没有寨子里的主心骨。于是,一齐跪求官府留下种田佬忠,以保寨子五谷收成和六畜兴旺。
官府本企望这个猛男的出山能够拚得一个又一个大捷,以为他们邀功请赏向更上一级讨要资本的,见枫林寨人能有如此浩义,只好改变原有的主意,应合了乡民们的意愿。
那十八个汉子,跟随官军一路征讨,作战勇敢自不必说。一年两载下来,人人立下战功,个个提升了军职,为官府争得了荣誉,捷报传到府县,府县立即张榜表彰,重赏枫林寨英雄家属。
随后,官府又从枫林寨征走了三十六个壮士。
这三十六个勇士,仍是跟了官军去征讨外地乱民,他们也似先行的壮士一样,神勇善战,只一年两载,就在那沙场上屡建奇功。弄得官差屁颠屁颠老往枫林寨送喜报,送官府的赏赐。
枫林寨女人对于男人的种种担忧,也慢慢地转化成为从未有过的喜悦。他们虽然仍旧念着经,仍旧天天拜佛,她们的心情同先前相比,是完全不一样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官府终于探得了枫林寨女人姿色迷人的秘密。
枫林寨女人的艳绝是在于笔架山,是在于枫林河,是在于水稻田,是在于笔架山上的枫叶树,是在于枫林河里的长须龙家族,是在于锦鸡儿长年不停的轻歌曼舞,是在于她们从早到黑对如来佛祖和观世音菩萨的虔诚摩拜。而关键的是在于她们长年饮用一种从来不肯示与外人的茗茶。 树和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