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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树和村庄 秋染胡杨 3648 2021-04-05 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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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佬德跟随在纤夫的队伍里,自上河以来,经历了几十天沿着河岸,溯河而行,负重而走的艰苦,他竟然 也挺过来了。在九死一生中,这个只配给老纤夫们逗笑取乐的半大孩子,逐渐抛却了童稚而初步具备了一个涉水男人应有的成熟。在长途跋涉中,无论是冰水刺骨,还是波涛汹涌,纤夫们依旧只能光身裸体,把沉重的纤索套牢在自己的身上。爬行中,每一根纤索并联到一起,所有的力量汇集到了拖着货船的大缆绳上。即使在五黄六月,这峡谷里的河水也必定是冰冷剌骨的使人难以忍受。纤夫们受着一个老纤夫头的吆喝与带领,胳膊挽起胳膊,手牵着手,摩肩接踵,共赴艰难。他们一会儿没进汹涌澎湃的河水里迎着急流冲杀,一会儿在浅滩上纠合成一堵向前移动的人墙,一会儿又攀登上光溜溜、水淋淋的巨石上蠕动爬行。

  负重的货船在纤夫们的拚力拉扯中飘摇欲没,但它不肯放弃,也不退缩,敢于同迎面而来的强敌的搏击。它迎着巨浪和惊涛撞去,狂涛在它的迎撞中被碎为粉沫。巨大的漩涡眼看着就要将它一口吞下,它以酣熟的技巧逃过了那可怕的大口,只是让那贪欲的家伙伸出长舌舔了一把屁股。惊天的巨石突然横在了眼前,即刻会将它砸成散乱的碎柴,进而让奔腾的河水冲得七零八落。这条有着灵性的老朽木船儿,受了纤夫们英勇无畏的鼓舞,既已处于险境,那身形一个摆动,竟然钻过了一条石缝,突然间骑到了那惊天巨石的身上,紧接着又凭借一溜狂涛冲天而起的回身之势,将这可恶的家伙甩开了老远。

  山崩地裂之声,把激流中的一切震得直颤,光溜的纤夫们拧合成了一条肉体长龙,排山倒海的浪涛累次将他们打散,但他们很快又自觉在聚集拢来,绞合成一股更硬的力量。这种聚而散,散而聚的情形循环出现,套牢在他们身体上的纤索依然扣得铁紧,没有任何松动。有时,他们才在光溜溜的巨石上爬稳,汹涌澎湃的浪涛很快将他们冲了下来,合力垒起的人墙倾刻间散成了流水中的落花。这些散落的裸体们会不约而同地汇集到一起,再而三,三而四地磨蹭着攀爬上那威仪的中流砥柱,绞合成一条蠕动的巨蟒,缠死了那柱石前蠕,越蠕越紧。

  纤夫们是在演动一次自然之灵的洗礼,在他们贫贱的人生中,生活的辞典里从来没有过,也永远不会有退缩和妥协这类字眼。因此,无论是风浪还是劫难,对于纤夫们来说,都是生发豪迈之歌的不尽源泉。

  也许,在人类文明的大辞典里,先人早就告诉过我们,越是贫贱,越是身处逆境,人就越能够在不肯停歇的呐喊中把自己的生命和血性看得珍贵,从而找到自己活着的真谛。这种平庸的认识,启自这些普通的生灵对于他们先人的崇拜,但他们面对艰难险阻所表现出来的宁死不屈的精神,同时也是他们所有后人的光辉榜样。兵力有应该以他们为自己的榜样。

  撑过了蛟龙峡,货船立刻在水势平稳的地方抛了锚。冰凉透骨的纤夫们甩掉纤索,争先恐后地往船舱里钻。他们随手抢来衣衫,一手攥紧了衣衫把自己的裆部捂住,一手伸进里头操起那紧缩着快要寻不出来的物件儿揉搓。由于抑制不住的剧烈颤动,这些可怜的家伙像跳着晃动舞,身体一直小幅度地乱弹,牙齿也磕得叮叮咚咚地乱响。

  艄公和船家早就跳上了河岸上的滩地,他们飞快地在滩地上燃起了一堆篝火,紧接着又捧过来一大坛陈年老酒。纤夫们尖叫着围了过来,他们面对燃起的火堆直蹦直跳。他们没完没了地蹦跳着,腾出来那捂着裆部的衣衫来,三下五除二把身子上的冰凉水给擦去,一双手又飞快地回到裆衩前,寻着那缩得快没了踪影的毛剌儿拔起来,两个掌心握住了自己的命根一个劲揉一个劲搓,迎着烫肉的红火,尽可能凑得更近好将那物件烘烤。

  船家和老艄公已经把老酒打开,清纯老烈的陈酿美酒香喷喷地惹人,蓝花大瓷碗在滩地上一字儿排开。老艄公怀抱酒坛一个劲往大花碗里倒酒,由于心太急切,这个熟谙此道的老家伙把大花碗灌得太满,香气沁人的老酒洒泼在滩地上,滋润着野花贱草。纤夫们只管蹦着跳着,只管双手拔着揉着搓着他们的命根根,他们的牙齿还在打仗。

  老艄公和船家已经把大酒碗端起来,一个一个就着纤夫们张开的大口往里灌酒,由于灌得太急,纤夫们被呛得像炸鞭炮似地咳嗽不停。三大碗老酒灌进肚子以后,纤夫们开始大口大口呕吐,肚中的秽物糊满一脸,洒了一地,烤火吸收到的热气和老酒在身体里生发的火力同时发作,纤夫们一个个都汗流浃背,身上散发出热的湿气,人整个像是才出笼的老面馒头。

  也就在这个时候,纤夫们才敢放松对于自己命根根的揉搓,慢慢移开了那粗笨的手掌,吊葫芦上那快没踪影的玩意儿总算是活了过来,渐渐地有了灵性,终于能够撒出一泡冰凉的黄水。纤夫们仍不肯穿衣,他们争着把酒坛里的老酒喝了个精光,直到身体被酒和火并发的热力激出热汗来洗过一场大澡,系着命根的那物件恢复到原样,才擦尽了汗水穿上衣衫,围坐在篝火前烤火、神聊,天南地北地乱吹嘘。

  船佬德压根儿就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他在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之后,对于寻回生命的本源一无所知,他爬上河岸时已被冻得像一具僵尸,扑嗵一声就仆倒在了河滩上。是那位平时逗耍他的老纤夫头把他从滩地的泥水里抱起来,那个慈祥的老艄公先用“火龙袍”将他裹住,然后,才帮助他完成了刚才纤夫们所做的一切。

  这个初次入伙的家伙头一回泡进冰水中,那裆部的物件缩进了他自己的小葫芦里不肯轻易出来,是老艄公用噙着香樟树老酒的嘴费过九牛二虎之力以后,才算是把那宝贝东西吸吮了出来,临了这小针剌儿还呛了老人家一大口黄尿。

  船佬德还被老艄公给灌了一大碗陈年老酒,跟老纤夫们一样,酒力和火劲逼出了他一身老汗,并且经历了一次翻江倒海的呕吐,这个可怜的家伙,才算结束了跟着他的娘舅弹花匠信在白果园里的神游。船佬德完全清醒过后,老纤夫头揪着他的嫩屁股蛋说,黄屎粑粑还没有收拢就想下河来背纤,这可是五黄六月的大好时光,竟然熊成了这般模样,要是遇着早春和大冬天,小命儿早没了,天生就不是背纤的种!阎王爷没有给你配这种贱命!船佬德只顾羞红着脸,多半晌没有吱声,对于老纤夫头和一路上逗着他玩耍取乐的纤夫们心存感激。

  这次经历,船佬德一直把它看作一生中的耻辱,他在有幸能够向自己的后人讲述年少时可歌可泣的人生故事时,从来不肯提及,的确有点羞于启口。

  船家女德长到了她的母亲染布匠信出嫁的年龄,这个手巧心灵的姑娘看起来根本不像是白果园哑巴的女儿,当初她的母亲染布匠信挺着像两面磨盘大的肚子从西园的婆家逃回到东园的娘家,才算是保住了两个可怜小囡囡的性命。幸是有神佛的化身瞎眼睛太祖母的安排,两个小女孩子和她们的哥哥船佬德都逃离了当时的仙境白果园,也就逃脱了那场挖金砖买九府十三州的劫难。

  不幸的是,船家女德的天生美丽的母亲,还有天生美丽的舅娘,都因为在洪水中看到了英雄舅舅弹花匠信的尸体同时殉难。而后,她的同胞姐妹和那位高贵的救命恩人,一起在洪灾后的瘟役中丧命。

  这就是船家女德生命来源的一大版本。对于这些属于个人,同时也是地域或者家族的历史,船家女德只是模模糊糊地知道一些,顶多也不过多半。她的后人在属于自己家族的家谱,也就是族谱中作过太多的寻觅或者说是研究,同时也在樟树港的民间不厌其烦地寻访过,终于没有新的发现。这是因为,船家女德传授给后人的家族辞典、地域传奇和个人故事非常有限。当时流传于樟树港那些关于船佬德和船家女德的故事,在后人看来几乎像神话,必定是容涵了当时的种种传闻,后来者的演绎又寄托了种种对于生命的希翼,才更多地具有许多的神秘色彩。 树和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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