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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树和村庄 秋染胡杨 6071 2021-04-05 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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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女俩留下来,专意侍候北方佬和大礼两夫妻的一日三餐。

  夫妻俩坚持说娘亲和妹妹是客人,总是争着做家务活,好让她们享点清福,一家人为这点小事老是小争小吵。

  小礼倒没什么,整天到处乱跑图好玩。而做母亲的就呆不下去了,她还满是做事的干劲,却要被当成废人闲下来,到外面找人说话又听不懂,心里不由烦闷起来。

  那一天,家里来了一个客人,大礼专意要小礼代她招待,这是北方佬的老战友,原是他的下级,才转业到青松镇,又做了老上级的部下。

  小礼不敢怠慢客人,况且是姐夫的老部下,于是对客人周到热情,深怕有什么闪失。

  上下级本是情同手足,说着可心的话,喝着可心的酒,不知道有多痛快。

  那人走后,大礼问妹妹对他有没有意思,小礼先是一惊,转而一脸羞红,扑过来一双小拳儿直擂姐姐。

  船家女德知悉了这事,径直对北方佬和大礼说:

  “你妹妹在家乡定了亲了!”

  大礼吃了一惊,瞪大眼睛说:

  “娘,这大就定亲了?现在是新社会!”

  母亲的倒是镇定,不紧不慢地说:

  “娘又不稀罕旧社会,先定下嘛,合了政府的规定再办喜事,这还不成吗?”

  大礼的心凉了半截,眼睛望着娘问:

  “这么说妹妹还回桂花坝去呀?”

  船家女德几乎是不加思索:

  “谁说不回?”

  大礼把目光转向了小礼:

  “你个小东西,真定亲了,可别吓唬姐姐啊?”

  小礼点了点头,耷拉下脑袋只管搓胸前的麻花辫子。

  大礼先是冷着了半晌不肯出声,接着倒在床上横翻直滚,就似当年在父亲面前撒娇耍赖一样。

  大礼没有放弃自己的努力,她当面锣对面鼓地跟母亲和妹妹说好话,发脾气,坚持着要母亲和妹妹遛在城里。

  妹妹是有点动摇,可母亲却是铁板一块没得商量,水浇不进,火烧不化,坚持着要回桂花坝。

  大礼还是同母亲发生了一场争吵,这成为她一生中最大的过错,也是她自以为对于母亲没有尽到孝心的遗憾。

  大礼怪母亲是在毁妹妹的前程,小小年纪就在乡下定亲,定亲也算不得什么,结婚了都可以离呢!船家女德最不乐意听这话,气冲冲地对大女儿说:

  “你妹妹定亲也是她自己愿意的,谁强着她了?她同那小造船匠还一起念过书,我不能悔亲!”

  大礼说:

  “谁让你悔了,是我妹妹悔还不成?娘,咱不回那桂花坝了行吗?”

  小礼在一旁静观着事态的变化。船家女德没有任何的松动:

  “她悔亲?她是点过头的!我们不能无情无义!”

  北方佬早沉不下气了,笑着对岳母娘说:

  “娘,桥归桥,墩归墩,咱欠人家的情可以报答人家呀,怎不能以身相许嘛,现在不是旧社会!”

  船家女德没理会心爱的好女婿,冲着大礼说:

  “你可以桥归桥,墩归墩,我不能够,要不是秀婶挡着点,娘现在被人专政也未必?”

  大礼不以为然:

  “专你什么政,咱家都被鬼子和鲁家害成那样了!”

  船家女德倒是冷了一些:

  “不专政,单说那只千手金观音像,就够我们受的!还有,当年不是秀婶她搭救你,你早只剩几根骨头敲鼓了!”

  大礼终究没有辩过她的母亲。

  船家女德没有等到在青松镇当上外婆,就先跟着小女儿回了桂花坝。

  临走前,一家人约定好时间,去镇上的照相馆照全家福。

  照相馆只一个,照相的人很多,大家只能依秩排着队。大礼坚持着要带母亲上理发馆,请理发师放下了老封建粑粑髻,剪成一个短发革命头。

  母亲哪里愿意,她坚持着要保留粑粑髻,再三说:

  “你爹都说我的粑粑髻最好看,新社会妇女解放了,我这点自由都没有?”

  大礼不依不饶,非得让母亲改变发型不可。

  母亲终于生气发火,她挣脱了大礼和女婿,径直从理发馆里逃了出来,不肯去照相了。

  北方佬追上了母亲,说了太多的好话,母亲总算往回走。

  当北方佬扶着她再去照相馆时,母亲生着气,总没有好的情绪,摄影师只得放弃。全家福没照成,大礼和北方佬只得再约时间。

  但是,没等到照相的时间到,小礼和母亲就离开了青松镇。

  这一次,大礼对母亲的惹怒,不仅仅是遗憾两个字了得。因为她惹到了母亲的痛处,老人家的粑粑髻,一直凝结着她们父亲对于母亲的深深爱意。

  这是经历苦难与折磨的母亲铭心刻骨的,是她心目中的永恒,初涉人生的大礼怎么能理解得到呢!

  要人命的是,因为这样的一次争执,母亲生怒而去,全家福没照成。原以为还有太多的机会,没想到,母亲一走竟然再也没有能够来青松镇。

  并且,直到她追随敬爱的父亲而去,没有留下任意的一张照片,以致她老人家无数的后人,永远瞻仰不到这个观世音娘娘的尊容。

  回桂花坝的途中,小礼和母亲又在樟树港停留了一天。

  娘俩又专意去河湖的岔口,寻找当年逃难走过的路。这会,娘俩心平了一些,她们总算找到了河边的一个岩坎。母女俩一边左看右看,一边发着议论,娘说:

  “好像是这里,这个岩坎像当年的一样?”

  女儿说:

  “好像是在这里,我从爹的怀里摔出来时看到一堵大岩坎?”

  娘说:

  “那就必定是这个地方了,你摔痛了还直哭叫,被我揪着嫩屁股给狠掐了一把!”

  女儿说:

  “娘,你下手好重,我痛得直滚眼泪,爹还骂你心狠呢?不过,我没再哭了,爹他把我搂得好紧,就怕跑快了我再从他怀里摔下来!”

  娘说:

  “你爹就知道心痛你们,看把你们给惯的,长这大了还娇气!”

  女儿说:

  “爹也心痛你呀,你不是说爹最爱你的粑粑髻吗?姐让你剪成革命头你还跟她较劲,闹得全家福都没照成,连姐夫的脸面也给伤了!”

  娘不作声,只是用眼光东寻西找。女儿把视线从远处收回来,摇着着头对娘说:

  “不是这个地方,爹抱我摔跤的地方没有大树,河面哪有这么宽啊!”

  娘也被女儿的话给疑住了,一屁股坐下了说:

  “只有靠爹显灵了,你个狠心的船佬德,只顾自己作善人,把你妹妹害得好苦啊,你不显灵你缺德!”

  女儿说:

  “娘,你怎么骂爹呀,爹他听得见吗?”

  说着也凑到母亲身边坐下了。

  天色近到黄昏,母女俩果然还没有找到那地方。她们穿行在河边的柳树林里,听着河水呜咽成泣,晚霞把河岔与湖面浸染得像火红的绸缎,那么飘飘然从遥遥天际伸展过来。

  娘俩看天色已晚,相携着往回走,晚风吹过来湖面清新的湿气,人的脸面潮乎乎的。

  这天晚上,正是一个月圆之夜,那无限银盘徐徐地从湖底里钻出来,同湖面上火红的水色相融洽,像一个动着的巨大圆宝。

  圆宝渐升渐高,小礼陪着母亲到湖边散步,两人看着湖面近处远方的景色,听渔歌阵阵如潮。

  母亲对女儿说着当年的人和事,忘记了时空流转,眨眼间已是浩月西斜,更深人静。

  两人正待自湖边往旅馆返回时,天空突然黑暗如漆。刚才环身所有,倏忽消失,人一时被抛入到万丈深渊。母女俩端时大骇,小礼不由紧紧握住了娘亲的手。

  两人正不知所措,陡然发现前边有万道金光闪现,可谓光彩夺目,转瞬间,那光彩逐渐凝聚起来,于湖边升腾起一座灿烂辉煌的佛像来。

  母女俩一时傻了眼,瓷在那里进入到神界。那金黄色座佛慢慢地变幻,脸像越发柔和温润,身形开始高升,外露鼓出的大肚有所收敛,背后又伸展出柔润滑嫩的手掌,尖长五指颤动悠悠。

  小礼大惊,心中喊道:

  “千手观音,观世音娘娘!”

  观世音娘娘的笑脸越来越清晰,她对着小礼开心微笑,清澈纯洁的眼里尽现慈爱,白里透红的脸颊正开出阳春三月的桃花。

  同时,她的身姿像在拉长且越扭越柔,而伸展往外的纤臂玉手越来越多,越动越活,越活越灵,越灵越巧。

  小礼紧拉着母亲的手,屏住了呼吸,两人像被施了定身法,一直挨到天明。 树和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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