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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年时期的种田佬忠,除了缠住老祖母和母亲哭闹,吵着要吃要喝外,常常会独自跑到老祖父种田的地方,死缠着老祖父,求他带着自己到笔架山上骑着麒麟逛山玩。
种田佬忠的老祖父独自掌握着放蛊的的魔技,他的魔术也像那个老观音一样从来不示外人,一直恪守着先师传授下来的机宜和规矩。
这个和善的老人对孙子满怀欢喜,生活的重负从来没有使他感觉到困乏或者说累人,他在劳动之余总是千方百计随喜童稚的孙子玩耍取乐,直到他满意。
种田佬忠从小受了娇惯,凡事都要大人依着他那些荒唐的意愿,若是不从,或者说未能及时如愿,他要么在水田的田埂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闹,要么干脆跳到泥田里耍起泼来。
他耍泼的手段也是一流的,好像经过了一番策划似的,蛮有套路。
他会盯着老祖父最忙碌的时候实施自己的宏大计划,那样的话我把那个定能够战胜回朝。
他会没有顾及地来到老祖父耕作的田野,喊着叫着,缠在了老祖父身边,跟着老祖父学着干农活,全身很快被污泥浊水给糊住了。
老祖父受不了他的折腾,却心痛这赖孙子,有时真恨不得把蛊施放到这小畜牲身上。
他犹豫再三,最终也只好妥协,不得不停下了繁忙的劳作,拉扯起身边的小泥菩萨,去求笔架山上的老麒麟。
老麒麟时常带着他的一路人马到远处巡山去了,小玩意儿会绝望地在枫树林的枯叶上乱滚以示抗议。
老祖父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自己当了那仙物,任由着孙子骑在背上玩耍、逛山,听任他手上的小柴棍鞭打。
种田佬忠在这种娇惯下,生长得身强体壮,到他成人时,身上的力气大得惊人,无论是干农活,还是挑脚力,都是枫林寨的第一把好手。
枫林寨人就着山坡开垦出了成片的土地,又引来枫林河的水灌溉,这些受到灌溉的土地,就成了旱涝保收的水稻田。
这些有限的水稻田,也像枫林河的清泉水一样,源源不断地供给枫林寨人以粮食,填饱了枫林寨大人小孩的肚子,确保了他们的生命世世代代向后延续不绝。
不过,枫林寨人没有得到五彩粮食的种子,他们种下的稻谷只能收获到单色的稻谷。
他们种下的苞谷只能结出单色的苞谷,苞谷的根须不再同时也结山芋,种下的山芋只能生出山芋,而不能同时结出苞谷来。而且,丰年和歉年的收成是大不相同的。
若有灾荒,那些堆积在仓的陈年余粮,在不知不觉中消耗殆尽。渐渐地,他们饮用醇香的苞米酒,就不再像是喝枫林河的山泉水一样随意和酣畅。
在现实生活的一步步深入之中,他们甚至认定先前的豪放和畅饮是一种奢侈的表现。
枫林河的水固然会常年不断,但水量必定是有限的,再要开垦出新的土地来,枫林河水奔涌不息的活力就会大为减弱。那枫林河就不是枫林河了,而只能变成一条慢慢流淌的小山溪。
枫林河水变样,别说枫林河不会答应,常年生活在枫林河里的那个长须龙的家族,只好迁移到别处生活,谁还会保障枫林寨能够风调雨顺呢?
这你不必过多的想象,长须龙家族是生活在水里的,要是水没有了,那它们必定只好迁移,毫无疑问。
没有足够的水供给它们吃喝玩耍,那也留不住人家。足够的水不清净,它们同样在这里活不下去的,还不是得另谋他道。
好山是麒麟的美好家园,好水是长须龙家族的美好家园,这是不容分辨的道理。
这一点,枫林寨的人是懂得的。
枫林寨人明白,新垦田地是要伐树的。这高大挺拔,挤满山坡的枫叶林,可是先人们的手脚和腰杆,它们一直活生生地涵养着枫林寨的风水,这些他们的前人红嫁衣告诉过子孙后代的,没哪个傻瓜装作不知道。
只有那些枯朽的树木,或者活着的树木上的枯枝,才是先人们自己剪去的手指甲或者脚的趾甲,是专供后人来享用的。
枫林寨人对于砍伐它们向来都有所顾忌,谁敢动手去砍伐先人的大腿、胳膊、腰板,屠杀先人的性命呢?
枫林寨人的大人小孩都知道一个故事。
若干年前,有户人家要盖粮仓,年轻的当家人因为贪近,懒得去笔架山里扛枯树,也是对于先人的告诫不予理睬,趁着夜黑没有人看得见,竟在笔架山下动手砍伐过一根活着的枫叶树。
年轻人以为月黑风高,就没有人会看得见他的恶作剧,也以为前人的神灵只不过是一种传说,不值得在偷懒这样的事情上大题小伤。
他的勇敢最后落得一个笑柄,他手起刀落,那棵活着的枫叶树鲜血飞溅。
年轻人没察觉出来,接着砍下了第二刀和第三刀。
枫树是被他砍倒了,先人的热血糊满了他的全身,以致他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什么,找不到回家的路,最后,竟迷惘在涌动的血流之中不能动弹。
第二天,当人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个让人看一眼就会恶心十年的血球,而他的生命却再也不能复活。
此后,他家在很短的时间里绝了门户,枫林寨连续三年涝灾,洪水冲走了房屋和牲畜,庄稼也颗粒无收,村里人四处逃窜,好些人丢掉了性命。
平常只需要吃村里人的供牲之类,,只是呆在枫林河里与枫林寨人相安无事的长须龙家族,趁机冲进了村庄,它们见人吃人,见牲畜就张口吃牲畜。
攀到枫树梢上逃难的村里人,亲眼看见长须龙家族大口吞下一头老黄牛。
那粗壮的长须在洪水中甩开老远,比牛尾巴还健力,它们喷出粗气时,那可怕的长须又像是从水底冲出的水柱儿,同那些粗壮挺拔,顶天立地的大枫叶树比着高低,像是要抖落天上的星星和月亮。
若不是枫林寨的房前屋后都挺立着参天枫树,枫林寨人无论老小妇幼都已经习惯于爬山攀树,那一场灭顶之灾早已经把枫林寨给彻底毁灭了。
这个故事就像老紫檀树和“猫”洞成就他们生命的传说一样,深深地植根于枫林寨每一个人的脑子里,而且形成了意识,什么时候也不会淡忘。
土地有限,历年积累下来,准备应付特定的灾荒年月的陈粮,渐渐在因灾荒被人吃掉了。
垦地却要违背祖宗的意愿,伤及祖宗的筋骨,破坏枫林河的水脉,得罪像自己一样,长时期在枫林寨的地界上生生不息的长须龙家族,是断断不可行又断断不可想的事。
枫林寨人祈求老祖宗保佑年景能够风调雨顺,祈求万能的如来佛祖和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给每家每户赐福。他们还常年敬奉上好的牲供,祈求枫林河里的长须龙家族能够呆在枫林河里,心安理得地享受生活,而不要为害邻居,并保佑他们平平安安。
通过这个事件,枫林寨人对于自己周围的每一样生命,都有了深刻的理解。他们尊重枫林寨的每一样生命,对一草一木都倍加爱惜,就像爱惜自己的生命。
庆幸的是,可爱的老祖宗的化身,那些活着的枫叶树从来不扩张自己的地盘。
祖先们还会剪去多余的指甲和脚的趾甲,于是,勤奋的枫林寨人就把枯朽的枫叶树连根挖出,在活着的枫叶树的间隙里种置苞谷、山芋、瓜菜。
那些土地特别肥沃,守护着它们的活枫叶树常年遮避风雨,又捧献阳光的温暖和雨露的滋润,林子里种下的苞谷、山芋和瓜菜往往有很好的收成。
枫林寨人称苞谷和山芋为杂粮,从前是不肯当作主食来享用的,受着粮少人多的限制,他们就把杂粮存进仓禀,以备青黄不接之用。
在平常的日子里,精明的人家开始在稻米中掺杂一些杂粮,这样一来,饭比先前好吃了,主粮也省下来不少,人同样有着充足的体力。
有了先人的精神鼓励,有了神灵的赐福,有了长须龙家族的保护,加上自身的勤劳和智慧,枫林寨人依然人丁兴旺,愉快地生存生息。
自那时起,他们对于水田有了十二分珍视,每家每户不得不在耕作上下一番苦功夫。
种田佬忠就是吃着杂粮长大的,因而除了有一身使不完的好力气之外,也有着与生俱来的倔强性格。
也许是他从小不点的时候起,就与枫林寨人中的种田能手,也就是他那身材高大的老祖父一起耍着赖,滚着泥土的原因,他才成年就能够像老祖父那样的“老犁刀“一样,犁、耙、滚、拢各类农具使得得心应手,选种、育秧、栽培、施肥、收获,每一样技艺掌握得熟门熟路。
这样,种田佬忠成了枫林寨年轻人的榜样,这使得他的家庭很早就能比别的人家富裕,年迈的老祖父在人前也有了引为骄傲的资本。 树和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