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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天都。人间繁华处,天之富贵都。我站在这与皇城长安、帝都洛阳齐名的东陆巨城中,感到无比地震撼。
我实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所见到的,因为这里的繁华实在不是我所能理解的,虽然我和哥哥去过很多地方。
这里的阁楼一座比一座高,屋檐沿着屋檐,街道的两旁摆放着各色各样的商品,街上行走的人前脚踩着后脚,流动的人群像是会吞噬人心的漩涡……
喧闹声不绝于耳,小贩的叫卖、儿童的哭泣、妇人的讨价,混乱中却又显得井然有序。走在街道上,每走三五步便能见一辆豪华的马车,马车上挂满铜钱。在东陆人的习俗中,车上挂铜钱,能收买神鬼,出入平安。这样的马车要是在别处,定叫街上的人驻足围观,而放在这里,连个看车的仆人都不需要……
“以后我们就要生活在这里了。”哥哥在我旁边说道,话语中不带一丝情感,没有一点儿期待。
自从我们离开了乐都,哥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喜欢笑,也不和我玩闹,说话不带情感。我说了他很多次,可他只是摇摇头,不时满脸愁容。
“我们现在去哪里?”我问道。
“回家。”和我坐同一匹马的人回答,他的语气中带着藏不住的兴奋。
我们排成一队走在街上,马的鼻子喷出热气,似乎在呵斥挡道的人。
“你很久没回来了吗?”我问他,眼睛却看着街边的一个孩子。那个孩子走路歪歪扭扭,手中拿着一条小杆,对着马挥着,一边挥一边呵呵地笑。
“从你娘带你哥去西土,我就离开了这里,那时候我的孩子才出生三天。”他也看到了那个步履阑珊的小孩。
小孩发现自己的杆杆不够长,又走向前几步,身子一晃一晃,他那么小,还不知道在马的铁蹄之下是有危险的吧?
我想问他恨不恨我,可话还没说出口就给吞了回去。事到如今,恨又有什么用呢?根本就是没用的东西。
就像我曾恨他们带我离开桑泽西尔亚,而今想起来,他们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倘若他们找不到我,会一辈子都留在西土寻找,永远见不到妻儿吧?而那些死在野地中的人,真的是一辈子都回不了家了。我也不觉得愧疚,因为这些事不是我所能阻挡的。
“那他应该和我一样大。”我看了看碧蓝的天,有一只不知名的白色鸟儿掠过。
“不知道我还会不会讲东陆话。”他轻声说。
我看向街边,那个小孩已被一个妇人抱在怀中。妇人一只手抱着他,一只手为他擦拭鼻涕,嘴里骂着什么。小孩眼睛仍然看着马,天真无邪地呵呵笑。
繁华的天都,我的家乡,可我却不曾感到亲切。
关于我的身世,哥哥曾对我说过一些,护送我的人也说过一点。现在把着他们说的话拼凑在一起,也只能知道个大概。
我的妈妈——用东陆的话叫做娘亲,她是西土的人。她嫁到东陆,与我父亲生了我哥哥,怀上我的时候,她就带着哥哥离开了东陆,回到西土。在西土的生活很是艰难,我妈带着哥哥四处流浪,生活辗转,我出生后更是雪上加霜。在我四岁的时候,妈妈离开了人世,把我留给了哥哥,我和哥哥开始了流浪的生活。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至于妈妈为什么要离开东陆,哥哥一概不提,护送我的人也说不知道。
而且我回到天都,即将见到那个被叫做父亲的人,真相应该明了了吧?
我和哥哥都知道他在大殿深处看着我们,在那片黑暗之中。
这里有点阴凉,一股由身体传到心里的冷,我哥哥旁边站着一个老仆人,老扑人手中端着一根蜡烛。昏暗的烛光照不到太远的地方,只有我们被笼罩在一片光晕之中。老仆人佝偻着腰,披着一件黑布衣,把头也给包的严实。
过了许久,大殿深处传出了声音,那声音冷得像一块冰:“这几年你们过得不好吧?”
他也会西土的语言。
“拜你所赐!”哥哥咬牙说道,声音也很冷,还有藏不住的愤怒。
过了许久,那人才又说话:“露娜,以后你的名字叫做紫霞。”
他没有再说话,像彻底消失在了黑暗中。
哥哥也没有说话,冷冷地盯着那个地方。
我妈妈给我起了一个名字,叫露娜,西土的人都叫我露娜。我爹给我取了一个名字,叫紫霞,东陆的人都叫我紫霞。这两个名字都很好听,我说不上更喜欢哪个。哥哥一直叫我露娜,他说妈妈起的名字才是最好听的。
起初我天真的以为我们回到天都,父亲见到失散多年的我们,会很开心,会过来拥抱我。可是我错了。
第一次见他,他却藏在黑暗中,拒我们于千里之外。自始至终我都没敢说话,只有哥哥敢直视黑暗中的他。后来我再也没有去过那里,也没和他说过话。
他给过我的,只有紫霞这个名字。
我从那座阴森的殿堂出来后,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失落。以前经常听别人说什么什么情感,我一直以为我是没有“情”这种东西。
那些年我与哥哥四处漂泊,相依为命,能不饿死已是万幸。而今回到天都,这个叫做“家”的地方,衣食无忧,本应该快快乐乐。可我快乐不起来,像有什么压在心口。有时候情绪上涌,连呼吸都感觉很困难。
我走着走着,被两个人挡住了前面的路,是一个妇人和一个孩子。妇人很胖,从她未被岁月摧残的脸廓可以看出,十年前应该是一个大美人。孩子的脸也胖嘟嘟的,长着一双很明亮的眼睛。
我突然发现那些护送我回到东陆的人还跟在我身后,自从我从殿堂出来,他们就一直跟着我。此时此刻,他们很想回家吧?
我转过身,问与我同乘一匹马的那个人:“这就是你的妻子和儿子吗?”
他点了点头,与此同时,一滴清泪划过他斑驳的脸。
我愣了一下。
这个人叫影,护送我的人中最年轻的一个。我们穿过可可西里无尽森林最危险的一次,是遇上一头长着翅膀的巨狼。那头狼极为狡猾,而且速度奇快,常常在我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偷袭我们。为了我和哥哥的安全,他们决定留下几个人伏击那头狼。
影说我身手最快,让我留下来吧。我们都知道伏击这头狼意味着什么,说白了就是博命,杀不死那头狼,自己就要死。影坚持要留下来,而且是自己一个人,说太多人会引起它的警觉。三天过后,浑身是伤的影提着巨狼的头追上我们,自始至终他都带着无所畏惧的表情,强大如神。
我确确实实没想到,这样强大的人,也是会流泪的。
我对他笑笑,说:“去吧,以后我们都不会再在异乡漂泊了。”
他朝我跪了下来,拜了一拜,然后起身,走向妇人和孩子。
我对所有人说:“你们的任务都完成了,今后无需再保护我,去见你们的家人吧。”
他们全都朝我跪下,拜了一拜,然后一一离去。
我走了几步,如释重负的坐了下来。
我看了看四周,这是一个空旷的院子,院子中间的亭子边摘着花花草草。有些花开了,香气四溢,可都不属于我。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突然长大了,仿佛突然懂得了很多情感,知道这世间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无非都是一场梦。可是当我揉了一下眼睛,发现手上沾着泪水时,却没来由的哭出了声音。我说不出自己为什么哭,就是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哥哥来到我身后,想伸出手摸摸我的头。以前我哭的时候,他都会摸我的头。但是这次他的手还没碰到我的头发,就缩了回去。 星空守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