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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饥荒

星空守塔人 叶明岑 3531 2021-04-05 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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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哥哥坐在高大的马背上,在数十人的护送下,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去。在西土人的眼中,东陆是像天堂一样的地方。那里土地肥沃,气候温暖,每年都能长出可以养活无数人的粮食。

  一路上我们看见了很多只有在去过东陆的老人才能说出的地方,比如阿里木大雪山、可可西无尽密林、蛮沙荒漠……那些人神通广大,带着我们轻而易举穿过这些老人们口中的“死亡之地”。

  那时候有些地方的战争已经打响,诸王开始掩盖不住自己的野心,向其他国家伸出了魔爪。有人征战,有人抵抗;有人活着,有人死去。而最大的承受者,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我们在路边休息的时候,看见远处的大树后面藏着一位老妪。那老妪瘦得跟柴草一样,干硬的皮肤几乎包不住要刺出的骨头,头发已经掉得精光。她躲在树后面时不时探出头看我们,那双混着沙子的眼睛让我感到毛骨悚然。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发现她看的不是我,而是我身边的包裹,里面装着干粮。

  “你很饿吗?”我大声问道。

  她猛的缩了回去,把瘦小的身子藏在树后,惊恐的颤抖着。又过了一刻钟,饥饿战胜了恐惧,她才又把头伸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样子像只乌龟。

  我指着包裹,对护送我的那些人的其中一个说:“给她点吃的。”

  那个人打开包裹,拿出一只巴掌大的烧饼,向那位老妪走去。他接近老妪时,老妪紧紧盯着烧饼的眼睛不小心瞥到了他的配刀,顿时尖叫了一声,跳起来跑开了。那也没办法,只得把烧饼放在了那棵树下,走了回来。

  “你吃啊,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我大声说道。

  老妪看了好久,相信了我并无恶意,才又小心谨慎的接近那只烧饼,像一只正在捕食的秃鹰。她抓住烧饼的那一刻,忽然高兴的哇哇大叫,甚至跳了起来。

  旁边的树木里也有人叫了起来,护送我的人警惕的看着叫声传来的方向,却见跑出来的是三个孩子。那三个孩子也特别瘦,像三具随时都可能散开的骨架。

  他们兴奋的朝老妪手中的饼扑过去,我还没看清那饼是怎么到他们手中,就已经见他们吸允着自己肮脏的手指,可怜巴巴的望着老妪。老妪也一愣,看着手中,只剩下一些饼油,她吸允了一下手指。

  三个孩子哇哇的叫着,老妪先是对他们哇哇的回应,然后又对我们哇哇的叫了起来,脸上满是哀求。

  刚才给老妪饼干的那人突然满脸怒色,提刀就要上前。我拦住他,问他怎么回事。

  他把老妪说的话翻译给我听:“好心人,这三个孩子的爹娘都饿死了,他们吃了三个月的树皮,求求你们再给我一只烧饼!”

  老妪还在那里喊着,见我们无动于衷,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继续喊着。最后磕起头来,每一下都重重地撞在地面。我跑过去,把她扶了起来,见她的额头满是血。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我的手,抓得我很痛。

  我明明不是一个多善良的人,我偷过东西打过架,可当我看到她和她的孙子悲惨的遭遇时,却感觉心在刺痛。

  我对那些人说,把干粮留一半给老妪。

  那些人不愿意。

  我脑子一热,吼道:“不给她,我就不走了,你们非要我走,我就自杀!”

  他们只好照做。

  哥哥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

  我们启程继续赶路,老妪和三个孩子在我们后面又跪又拜,激动的说着东陆的语言。我没有回头,因为不敢回头。走了很远很远后,我忽然看见自己和那三个孩子一样瘦小的手,忽然意识到,我也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只有以死相逼的孩子。

  我问哥哥我做的对不对。

  “对。”哥哥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你做的很对。”

  他又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这样的人,我们是救不完的。”

  我听他这样说,非常不服气,很孩子气的说道:“那我见一个救一个。”

  哥哥不语。

  后来我才发现正如哥哥所说,我救不了所有的人。那天我们骑着马路过一荒野,不远处的野草忽然动了起来。不一会儿,四周的野草都舞动起来,比人还高的野草中,藏着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它们在快速穿梭。

  为首的那人吼了一声,所有人都挥起马鞭,向马的屁股狠狠的抽了下去。我和哥哥被护在最中间,看不见和他们战斗的是什么。他们拔出长刀,朝旁边的草丛砍了下去,每一刀都伴随着一声惨叫,是人的声音!

  “你们在杀人!”我尖叫起来。

  我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恐惧上涌,唯有不顾一切的尖叫着。

  马的嘶吼声、人的惨叫声、我的哭声……很多声音混杂在一起,这个世界无比的混乱。

  我们终于冲出了野地,我回过头,看见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场景。

  先是一个人冲出草丛,那人眼窝凹陷,脸上没有一丝肉,真的是一丝肉都没有,只有那双茫然无助的眼睛能证明那是一个人……接着又有十多个人冲了出来……十个、百个、千个、万个……但凡我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无家可归的难民。到底有多少万个?我不知道,整个荒野都是,像蜂拥而出的蚁群。

  先出来的那个人见我们远去,绝望的倒了下去。他倒下去后,身旁的人马上扑向他,把它给分食了。他的躯体被硬生生拉成几块,血液和内脏迸射而出,他的同伴拿着他的残骸,疯狂地撕咬着。

  哥哥吼道:“别给她看!”

  和我同坐一匹马的人把我的头扭了回去,这时我才发现护送我的人只剩下一半。这些人有穿过“死亡之地”的能力,现在这些饥饿的人群中死无全尸,留在里面的人和马都避免不了被分食的下场。

  我想着刚才的场景,久久不能平静…… 星空守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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