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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烧啊烧,烧啊烧,烧掉她讨厌的、喜欢的、所有的一切……
女孩瞳孔中映着划过夜空的白蓝色彗星,眼睛更深处的地方,深藏的记忆变成一幅幅画浮现出来。那是很小很小的时候的记忆,有些很清晰,有些已经模糊。
越长大,记得起的事就越多。把一个个片段组合起来,大概可以复原过往的生活。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可以记事了,不知道谁都可以这样,还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
那些事确实是不应该被记起的,她想忘得一干二净。但人是矛盾的生物体,分明有时候快忘记了,却又开始惊慌起来,控制不住地去寻找那些丢失的。
关于那些让她恐惧的、留恋的混为一体的记忆,她始终不知道如何去处置它们。
记忆开始于生命刚开始的时候。那时候的她还没有意识,按理说没有意识,是不会有记忆的,可她就是记得当时发生的事。
从一个简单的受精卵细胞开始,细胞慢慢分裂、分化,形成身体、头颅和四肢,眼睛、鼻子、耳朵也逐渐长出,然后心脏、肝脏、大脑、肾脏等器官开始活动,那时候的自己才成为真正完整的生命。
身体刚完整的时候无法活动,身体被束缚着,不过没有压迫,有时候感觉自己像生活在大海中的一条鱼。还不会呼吸,嘴巴也张不开,但自己需要什么的时候,那条管带都会满足自己。
那个时候不会有饥饿的感觉,不过痛苦,不会恐慌。因为自己连接着另外一个身体,那个身体满足自己、安抚自己、保护自己。
只是突然有一天,那个身体给了自己一些不太寻常的东西。
那个东西在侵蚀自己,想霸占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身体在抗拒,这是身体第一次有意识地抗拒,极其强烈地抗拒。以前不论那条管带给自己什么,自己都会接受,而这一次不一样,身体内仿佛有一股力量在帮助她抗拒。
像一场战争,这场战争打了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天自己脱离了母体。
母体之外的世界有着另外一种感觉,有声音、有味道、有温度。
有人在拍打自己的屁股,第一次感到到疼痛的自己哇哇大哭起来。随着自己的大哭,气体涌进身体,将母体留下的液体排出力量体外。
那个想进入自己身体的东西,随着自己与母体相连的管带被切断,终于放弃了。
她出生了。
出生面临的第一件事就是面对那个恶魔,当时还不知道什么是恶魔,只是觉得他很可怕很可怕,自己只能哇哇地哭。把自己生出来的那个叫母亲的女人用身体帮她挡住了长剑。恶魔从她身体里拔出带血的剑,又要刺向自己……自己只能大哭,哇哇哇地大哭,哭声传出了很远很远。
再后来就是面对那些嘲笑声,她还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时,那些大孩子就嘲笑她、欺负她。姐姐会帮她赶走那些人,可姐姐不在的时候,那些人又会出现,简直像讨厌的苍蝇,可她又无可奈何。
有一天她忽然发现姐姐也会遭到别人的嘲笑,可尽管姐姐脸上的怒火清晰可见,也不会对嘲笑她的人动手。只有自己受到嘲笑时姐姐才会动手,面对别人对她的嘲笑她总是克制。可克制得越多,别人就越得寸进尺。
那时候的姐姐已经是一个很厉害的魔法师,自己却被禁止修炼。
五岁那年,姐姐终于不再克制了。那场大火就此燃烧起来,烧死了那些可恶的人,烧掉房子与街道。姐姐带她离开时,她回过头,整座城市都燃烧了起来。
烧啊烧,大火像姐姐红色的长发,烧掉所有的一切……
当格兰海娜彗星在北方的天空中燃烧起来时,她又想起了这一切。
格兰海娜彗星发出的光是白蓝色的,那座城中燃烧起来的大火是红色的,可她还是将两者联系起来了。原本只是看一看奇景,不知怎么地就回忆起了往事。
她正坐在一面悬崖上,悬崖上的岩石被海风侵蚀得千仓百孔,前面是波光粼粼的大海。海面上有彗星的倒影,海风将她银白色的发丝高高吹起。
她忽然淡淡地说道:“离我远点。”
“小冰女,一个人在这欣赏景色呢?”
“走开,若给我姐姐看见,我也救不了你。”
“我刚才看见你姐姐和魁在一起亲嘴呢,说不定现在已经脱光了衣服,一时半会不会有心思出来看星星,”来人说道,“你应该学学你姐姐,大诗人李白怎么说来着?人生得意须尽欢。如果没有人与你尽欢,我倒也可以呢。”
这里的人大多都是这样。这里没有爱情,只有肉体的享受。姐姐也是这样,她现在可能正与那个叫做魁的大个子在某个地方享受鱼水之欢。
她已经习惯了。当然她从来不这样。她没和这里的任何人有过接触,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可能只是自己比较孤僻。
她有时候觉得这里不属于自己。
很多人都垂怜她的美色,经常来骚扰她。很多人都被姐姐打怕了,没想到还有人那么大胆。
来者是一个高大精瘦的年轻男子,叫做康泰德,西土人,蓝色的头发,紫色的眼睛,高挺的鼻梁配上狭长的脸蛋,也算的上英俊。
别人都说康泰德是个“用下半身修炼的人”,他凭借着英俊的脸蛋和“天下男人的骄傲”征服了叛党中无数女人。小到还没发育完全的少女,大到风韵犹存的老阿姨。在传言中,他似乎连男人都可以满足。姐姐应该也和他发生过关系,她就曾见过姐姐和别人比划着手说他下面有那么大,下体的毛和头发的颜色一样是蓝色的。
最近他是骚扰得最多她的人,经常说一些淫秽的语言,抛来一些魅惑的眼神,都被她给无视了。又一次他还听见他和其他男人发誓,“睡不到那个小冰女我就去睡黑巫婆”。
黑巫婆是叛党中看着年龄最老的女人,总是在捣鼓一些毒药,腰杆像一把镰刀一样弯曲和坚硬,满脸皱纹夹着黑痣,仅剩下的一只眼睛总是斜着看人,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口黑黄的门牙。
随着他而来的还有一身酒味,看来今晚他的那群兄弟又怂恿他去睡黑巫婆了,所以才来找她完成自己立下的豪言。
这里经常有女人被强奸,其实也说不上是强奸,这里没有法律与规则,强者可以优先享用女人,当然女性强者也可以优先享用男人。大家都把这些当做一场游戏,欲望和享受的游戏。
“我最后说一句,滚开。”她的声音依旧很低,手掌冒出寒气,一把冰刃慢慢成型。
康泰德摇摇晃晃走上去,已经将外衣脱下,“小冰女,哥哥知道你也想要,哥哥给你看一下我珍藏的大宝贝,你姐姐就很喜欢它,你肯定也……”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感受到了后面传来的炽热,酒顿时醒了一大半。
“再向前一步试试看!”
他当然不敢走,而是转过身,摊开手笑道:“火女,这个……我就你和妹妹开个玩笑而已,不用太当真。”
“你可能还不知道我的底线?”
她的中指从握着的拳头伸出,直指天空。火系魔法从指间溢出,凝成一条红得发白的焰火,是一柄剑的形状。
她没了平常说什么话都带着挑逗的语调,也没了在床上神魂颠倒时的性感,声音像低吼的母狮,让人不得不的相信下一秒那把带着高温的火剑会刺过来。
康泰德已经被恐惧占据,他想转身就跑,可姬寒女在那里,再靠近姬寒女无疑是踩姬火女的底线,那跟自寻死路没区别。向前走也不明智,只有脑子真正长在两腿间的人才愿意面对十六岁就成为高阶魔法师的姬火女。他左顾右盼,只好往右边跑去,头也不回地跳下悬崖。
自始至终姬寒女也没回头看一眼。
姬火女走过来,和她并排坐下,“一个人跑出来看风景,也不怕有人尾随你,他们可都很喜欢你呢。”
“刚才有三个,藏树林里了,现在都走了。”姬寒女说道,“姐姐的底线还摆在这里,我有什么好怕的。”
“如果我刚才没来呢?”
姬寒女手上的冰刃崩碎,发出清脆的响声,“那我让他以后再也感受不到男人的骄傲!”
“小妹这一怒,恐怕连很多女人的乐趣也剥夺了,”姬火女笑道,伸了伸懒腰,想到了刚才和魁的激情,不禁抱怨,“这些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东西,可有些废物就是思考得太快了。”
姬寒女没搭话,姬火女发现了她的低落,“怎么了?”
“我想起了以前的事。”
“以前那么多事,你想到的是哪件?”
“没离开姬家城的时候。”
“我们离开姬家城时你可才五岁,你真的记得?”
“记得,我记得很多事。”姬寒女说道,“连我还没出生的时候都记得,身体分裂开的痛苦,刚出生时母亲的恐惧,来到这个世界时的好奇,第一次喝水时的满足,在父亲怀中的温暖,被别人欺负时的不安……所有的一切,我都记得住。越长大就记得越清楚。”
“嗯……没错,你刚出生时不喝奶,奶妈还说第一次有孩子那么嫌弃她的奶头,你只喝白水,父亲把一些无色无味的营养品掺和进白水里,你才愿意喝。当时很多人都觉得不喝奶是活不下来的,所幸父亲一直照顾着你,才把你养大。”
“是父亲把他的内力灌输给我,我记得那些力量。”
姬火女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其实我小时候也记得很多事,但后来专心学习魔法,就忘了很多,没想到你能记住那么久。”
“为什么我能记得?”
“那应该是你的特殊能力吧,上天对你的眷顾。”只有对姬寒女说话的时候,姬火女的语气才会那么温柔,“别想那么多了,那些生活都过去了。有我在,没有人能欺负你。”
姬寒女点点头,从小就是姐姐在保护她,有姐姐在的地方就是安全的地方。
她抬头看着在天空缓慢移动格兰海娜,依旧心事重重的样子。
姬火女见海风把姬寒女的长发吹得胡乱摆动,就脱下自己的和头发一样鲜红的发带,来到姬寒女背后,温柔地帮她把头发扎上。她理了理姬寒女额头前的刘海,见遮住妹妹了眼睛,手尖立即凝练出一条细小的焰火,轻轻一划,就削去了一小截,短刘海让她看起来清秀了许多。细碎的银发在星光下反射出点点微弱的光芒,旋即洒落悬崖之下。
姬火女轻声问道:“你想父亲了吗?”
姬寒女点点头。
姬火女指着星空,“听说他已经成为守塔人了,现在可能就在上面和你看彗星呢。”
“姐姐不想他吗?”
“不想。”姬火女立即答道,起身离开,“他从来没有好好爱过我们,心里只有他的家族。”
她回头看看离去的姐姐,又抬手看着白蓝色的彗星,陷入了沉默。 星空守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