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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喜欢一个人，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

　　初二即将结束的夏天，夏露午睡过后走出宿舍，抱着书往教室走。路过足球场的时候，足球突然冲她飞了过来。

　　夏露惊得抱头蹲下，却还是被球砸中，眼镜跟着碎了。

　　赵铭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以为夏露受了伤，连忙蹲下身询问她的情况。赵铭深要赔她的眼镜，还要带她去校医室。

　　夏露缓缓地抬起头，只一眼，就跌进了赵铭深温柔的眼神里。

　　赵铭深的眼睛清澈灵动，像极了鹿。夏露当时有一瞬间的恍惚，她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抓着赵铭深的手，盯了他好半天。

　　“她怕不是被砸坏了脑子了吧？”球队的男生开始吵吵起来。

　　夏露回过神之后，羞得红了脸，连忙起身离开。她跑得飞快，赵铭深在身后一直喊她，她根本不敢回头。

　　后来夏露再从宿舍出来的时候，都会特意避开足球场。她害怕再次遇到赵铭深，害怕自己不知所措，但又想见到赵铭深。

　　夏露从来没有这样过，吃饭的时候，想的是赵铭深，睡觉的时候，梦里也是赵铭深。赵铭深的眼睛太温柔，她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知道，自己似乎应该小心、小心再小心。

　　那天在开水房打水的时候，夏露遇见了赵铭深。赵铭深放好暖瓶，拧开水龙头，不经意瞥了夏露一眼。夏露想，他一定不记得自己了，因为他没有片刻的迟疑，尽管自己一下子就认出了他。

　　夏露紧张到不敢抬头，甚至连脖子都不敢动一下，她就那么盯着墙，发现阳光将他们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

　　那个时刻太过美好，夏露希望，开水流得慢一点儿，再慢一点儿，她只想静静地站在赵铭深旁边，站一会儿就好。

　　她听着赵铭深走远，才敢回头去看他的背影。瘦削的少年身影。夏露手上使了力气，把水龙头拧得比平常都紧了些。

　　那个时候，夏露才意识到，赵铭深怕是成了自己的初恋。

　　2.

　　毕业季之后，夏露再没见过赵铭深。

　　而夏露的青春里，也再没有走进第二个人。有男生追过她，但夏露觉得，不是赵铭深，任何男生就都没有区别。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

　　高考之后，母亲打来电话，让夏露报考杭州的大学。

　　临走之前，夏露陪父亲喝了半瓶啤酒。

　　那是夏露第一次喝酒，她知道自己这一走，可能要很久见不到父亲了。父母在她两岁那年就离婚了，母亲跟着另一个男人移居杭州，而夏露则留在父亲身边，在安静又落后的小城长大。

　　妹妹夏雨特地打来电话，交代夏露不用带太多行李，她给夏露买了很多新衣服，还给她准备了一个温暖可爱的公主房。

　　夏雨是母亲跟那个男人生的女儿，比夏露小三岁，跟夏露的模样极为相似，她们都像极了母亲，只是夏雨更加温柔甜美，一看就是在爱中长大的孩子。

　　夏露从小跟着父亲长大，因为家境拮据，本就比常人入学晚了两年，再加上高中复读一年，竟跟夏雨同时毕业。

　　夏雨住不惯宿舍，母亲拗不过她，只得为她在校外租了一间公寓。让夏露来杭州，一是母亲挂念夏露，二是想让姐妹俩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长久以来，夏雨和姐姐并没有见过面，只是偶尔和母亲视频的时候，会打个招呼。当她见到姐姐的时候，只觉得眼前的人和自己长得很像，似乎有着心灵感应一般，她说什么，对方都懂。

　　大三那年，夏雨连续两天夜不归宿之后，向夏露坦白，自己有了男朋友。

　　夏雨带着男朋友到公寓的那天，夏露仿佛得了一场重感冒，脑子轰隆作响，似有一趟列车飞驰而过。她没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到赵铭深。

　　她幻想过很多次再见赵铭深的情景，但每一种，故事的主角，都不是夏雨。

　　赵铭深很爱夏雨，夏露能看得出来。即便从那以后，夏露的穿衣风格刻意和夏雨相似，即便每次门铃响起，她总是第一个冲到门边，但是开门的一瞬间，只消一瞥，赵铭深就能认出她是夏露，目光直接就去搜寻夏雨。

　　明明是两个很像的人，赵铭深怎么就能分得如此清楚？

　　这个问题，夏雨开玩笑的时候，也问过赵铭深。

　　“你的气息，和她不一样。看到你时，我的心跳就会不自觉加快。”

　　夏露装作若无其事地听过。

　　毕竟，两个都是她喜欢的人，她不想伤害任何一个。

　　3.

　　夏露开始整晚整晚失眠。

　　她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一直以来，都将心事藏得很好。她开始思考，要如何让自己走出这场暗恋。

　　夏露接受了别人的追求，但情感不会说谎，那段恋情不到三个月就结束了。

　　夏露原本以为，她和赵铭深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她甚至想好了，过完年，就从公寓搬出去，如果还是忘不掉赵铭深，她打算回小城，再也不来杭州。

　　夏露还暗暗下决心，等赵铭深和妹妹结婚的那一天，她就彻底死心，重新找个人，好好爱一场。

　　可夏雨和赵铭深的感情说散就散。

　　“不爱了就是不爱了，纠缠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夏雨放手放得洒脱，先不爱的人转身转得最快。

　　夏露气得不行，但也知道，像夏雨那样有主见的人，不会随便做决定，做了就不会改。后来，夏雨跟着自己的新男友去了德国，再也没回来。

　　夏雨走了之后，夏露担心赵铭深，就一直跟在他身边。有些时候，夏露也怀疑自己对妹妹的爱是不是不够纯粹。不像赵铭深，夏露能感觉到，即便过去很多年，赵铭深对夏雨的爱也不会减少半分。

　　4.

　　夏露还是向赵铭深表白了。

　　结局在预料之中，赵铭深的内心毫无波澜，他看夏露的眼神，充满了无奈。那再也不是足球场边清澈明媚如鹿一般的双眼。

　　夏露沮丧极了。

　　她笑、她哭、她发疯，赵铭深都是一样的表情。

　　“为什么我不可以？”夏露特别难过，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明明是我先爱上你的。”

　　可连她自己都知道，感情哪有什么先来后到。

　　夏露不懂，她和妹妹如此相似，甚至连性格、品味都相差无几，为什么在赵铭深的眼里，自己始终没有办法替代夏雨。

　　她这辈子从来没有任性过，只这一回，为了追求自己的爱情，她哭闹、死缠烂打、在酒吧里买醉。深夜，她打电话让赵铭深来接她。

　　赵铭深没有来。

　　夏露在漆黑的夜里，哭成了泪人。

　　5.

　　“有阵子，我特别恨他，真的，恨他明明对我很好，却不愿爱我。”夏露说的话，虽然满含怨恨，但眼神柔和。

　　“后来，我还特意去割了双眼皮，就是不想再拥有和妹妹同样的脸。”

　　夏露陷入了不断地自我怀疑当中，她在想，赵铭深对自己所有的温柔，或许都是因为自己和妹妹太过相像的脸。

　　“电视上不都是这么演的吗？男人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心中的白月光，哪怕是替身，也会投入感情。但是我连做夏雨替身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他根本不在乎我动了这张脸。”

　　“你永远都无法打败他记忆中的那个人，这真是太令人沮丧了。”

　　“明明是我先爱上他，为什么幸运的永远是妹妹，而不是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夏露，其实这些问题，她心中早就有答案。

　　爱一个人，就只是因为他是那个人。在那个人之前，所有人都不能在你心里激起波澜，在那个人之后，不会再有同样的故事发生在别人身上。

　　6.

　　这世间的爱情，若不是相互的，多半是一个人的悲剧。

　　无论夏露多么卑微，多么努力，她始终得不到赵铭深。即便在夏露心里，他永远是那个如晨光、春风般的少年，但在赵铭深心里，夏露只是一个符号。一个没有面孔的符号。

　　最让夏露痛苦的事情，是赵铭深的闪婚。

　　“既然最终不是夏雨，为什么不能是我？”

　　哪怕是做妹妹的替代品，夏露也是心甘情愿的，只要能和赵铭深在一起，她什么都不在乎。但是，赵铭深宁愿跟一个刚刚认识三个月的人结婚。

　　“赵铭深说他找到真爱了。他一定是为了躲我在编借口，他一定是疯了。”

　　赵铭深一点儿都没有疯，他很确定自己是爱着那个女生的。人生充满变数，当他明确了自己的内心之后，毫不犹豫地向对方求了婚。

　　人生苦短，没有后悔和重来的机会，他只想珍惜现在。

　　夏露怎么都想不到，她和赵铭深是这样的结局。她固执地认为，赵铭深不愿意接纳自己，是因为害怕看到自己就想到夏雨。

　　夏露每天都能找一百个借口自我催眠。

　　7.

　　哪有什么先来后到，无非是因为不爱罢了。和赵铭深在一起的，可以是任何人，但都不是夏露。他爱的，是一个独立的灵魂，而不是一个复制品。至于夏雨，那或许是嵌在赵铭深心中的一颗朱砂痣。但生活总要继续，谁离了谁都死不了。

　　遗憾的是，夏露不懂。她就这样，过了两年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

　　那一天，夏雨从德国回来探亲，还带回了可爱的儿子。小外甥抱着夏露的脸亲了又亲：“姨姨，我好喜欢你。”

　　夏露笑了：“是不是因为姨姨和妈妈很像。”

　　小外甥摇了摇头：“不是的，我就是喜欢你，跟妈妈没有关系。”

　　夏露突然愣住了，这个孩子的话，一下子戳中了她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块。

　　是啊，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只是因为单纯的喜欢。她活了这么多年，竟没有一个孩子看得通透。

　　就像夏露喜欢赵铭深，正应了一句话：“在那个年纪喜欢一个人，可能只是因为那天的阳光很好，你喜欢的人穿了一件你喜欢的衬衫。”

　　这么多年让夏露无法释怀的怕不是赵铭深，而是她最初的执念，是她喜欢赵铭深那个执念。

　　何必呢？ 承蒙你出现够我喜欢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