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捌 变得像你,是我对你最温柔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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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杨柳是个好名字。

  毕竟春风拂柳,任谁想到的都是春日融融的好风景,温暖治愈。

  可惜杨柳是个胖姑娘。

  入职第三天,杨柳就赶上了公司的年会,被抽中上台即兴演唱。她一开口自我介绍,台下就是一片哄笑声。杨柳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以至于她后来都不知道是如何唱完那首歌的。

  年会之后,杨柳就在公司出了名。杨柳走过的地方,总是有人指指点点。

  “她那么胖,还好意思叫杨柳?”

  “嘘,小心她听见。”

  杨柳端着咖啡低头经过,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其实杨柳以前是不胖的,身材匀称,面容姣好。但是自从得了那场病,杨柳的名字就变成了一个笑话。

  杨柳每天吃的药里,含有大量的激素,即便她刻意控制体重,只在每天中午吃主食,早晚只吃青菜和水果,但体重秤上的数字依然“噌噌噌”地往上涨。

  杨柳崩溃过,到后来也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两年之后,杨柳已经不需要再吃药了,但她也已经成了个一百四十斤的胖姑娘。

  开始发胖的第五个月,男友找了个借口跟她分了手。她哭完之后觉得:没有爱情没关系,只要她还能努力工作,努力挣钱,就好。

  2.

  杨柳好不容易进了这家外企,她知道,自己想要在这里站稳脚跟,绝不能一开始就引起纷争。是啊,几句嘲笑有什么了不起,如果嘲笑能让她掉肉,那她更求之不得了。

  杨柳的心态好,干起活来也就特别卖力。部门同事对她倒还好,只是市场部有两三个人,总是喜欢开她的玩笑。杨柳想,反正不常接触,也无所谓。

  因为表现良好,杨柳顺利度过了试用期,跟公司签订了正式的劳动合同。紧接着,杨柳就收到了邮件,公司要派她去美国参加为期一个月的培训。和她同去的,还有设计部的同事冯皓然。

  出发那天,她和冯皓然在机场碰面之后,就向边检的方向走去。杨柳走在前面,先把护照递给海关。对方上下打量了她很久,问她是不是本人。

  “我胖了三十多斤。”杨柳解释了很久,见人不信,杨柳还拿出手机翻找自己从前的照片,好不容易才被放行。

  杨柳的尴尬,冯皓然全程看在眼里,但他一个字也没提,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不存在一样。

  杨柳特别感激冯皓然,感激他的沉默。自从突然发胖之后,很少有人会这样对她。其实她不需要安慰,只要旁人不刻意去提、去笑她,就像冯皓然这样,保持沉默,就当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她就感激不尽了。

  3.

  杨柳培训的地方,特别偏僻,去市区要坐一个半小时的车,住宿的地方连个超市都找不到,然而她的手机每天都经受着同事们的信息轰炸。

  “好杨柳,帮我带一套护肤品呗。”

  “美女,听说梅西百货的包包打折,帮我去看看呗。”

  “美国那边商场买化妆品给的赠品多吗?帮我问问呗,要是不划算,你还是帮我在机场带吧……”

  作为刚入职不久的新人,杨柳谁都不好意思拒绝。结果就是,她的行李箱被塞爆,东西依然装不下。她只给妈妈买了一套护肤品,连原本打算给自己买的包都放弃了。

  没办法,杨柳只好去找冯浩然,请他帮自己装一些。冯皓然看到她帮同事们代购的一大堆东西时,当场就愣住了:奶粉、运动鞋、保健品,甚至还有内裤,全堆在一起。

  “你怎么什么都帮他们带?”

  “也是顺手的事情。”

  “你可以拒绝啊,你就说培训的地方在村里,出门不方便。”

  “没事儿,我也就往奥莱多跑几趟,就当减肥了。”

  冯皓然无奈地摇摇头,把自己的行李箱递给了杨柳。他看着这个胖姑娘低头认真装行李的样子,替她不值。那些同事根本也没拿她当回事儿,她也真是好脾气。

  4.

  回到公司之后,杨柳就不怎么见得到冯皓然了,毕竟公司有上千号人,设计部还在他们楼上,想偶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一晃,杨柳在公司已经待了半年多了,部门同事们发现这个胖姑娘热心又认真,慢慢地也都开始喜欢她。

  再次遇见冯皓然,是在公司的团建上。

  大部队浩浩荡荡去了内蒙古大草原,在那里待了一周的时间。团建的时候,HR组织活动,女孩子们进行拔河比赛,男孩子们进行平板支撑比赛。

  杨柳本来跟部门的女同事站在一起,比赛即将开始,杨柳抓紧了绳子,没想到对面的同事却提出了抗议。平时最喜欢嘲笑她的那个市场部女同事突然放开绳子,指着杨柳:“不公平!你看杨柳这么胖,她们肯定赢啊!我们市场部个个纤腰细腿的,怎么可能拔得过她们!”

  杨柳看着大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女同事使了个心眼儿:“让杨柳来我们这边,我们换一个同事过去,这样才公平嘛!”

  最后,在市场部女同事的集体抗议下,杨柳不得不去了对面。拔河开始,杨柳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却也没能帮市场部取得胜利。

  那个女同事喊道:“杨柳你怎么回事?你吃这么胖,敢情都是虚胖啊?你一点儿劲儿都没有吗?你看你那体积,一个人顶我们两个,竟然输了!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杨柳站着,脸憋得像猪肝一样红。她感到难堪。平时小声议论也就罢了,这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她一个人身上,她真的是受不了了。

  杨柳气得跟那个女同事争执了起来,但是她的声音太温柔了,就像挠痒痒一样,那个女同事牙尖嘴利,越说越来劲,仿佛杨柳是公司的耻辱。杨柳又羞又愤,但是她不会吵架,气得眼圈通红。

  她努力憋着泪,不想让自己哭出来。

  大家都劝“算了,算了”。但是那个女同事却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

  “你有完没完?瘦了不起是吧?人家胖怎么了,至少人家要脸,你在这儿瞎喊什么?是不是想把老总们都喊过来给你撑腰,你才开心?”

  浑厚的男声穿过人群。杨柳抬起头,才发现是冯皓然,她心里一暖,泪水“哗”地一下就出来了。

  冯皓然的话,说得大家心里都不太舒服,于是有人也一起出来指责。那个女同事自觉理亏,翻了个白眼,回自己的蒙古包去了。

  5.

  那天晚上,杨柳的心情就像过山车一样。她的心思已经完全没在公司的团建活动上了,她的眼神在风中摇摇晃晃,隔着人群,落在了冯皓然身上。

  杨柳这才注意到,他高大挺拔,一群同事更衬得他英俊帅气。这样优秀的男生,哪是自己这个胖女孩可以搭上话的呢?

  她走到了人群之外,站在一棵树下,远远地望着冯皓然。

  以前竟然从没发现他这么帅,他和男同事们聊天的样子,他围着篝火开心大笑的样子,他和朋友打闹的样子……一切都那么好。只是一个晚上,冯皓然就变成了杨柳心中最闪耀的那颗星。

  有了心事之后,杨柳的话就更少了,她生怕被别人看穿。

  再遇到冯皓然的时候,她会故意躲避对方的眼神,有时候干脆假装没看到,但是耳朵却红得发烫。

  她这样一个胖姑娘,是不配喜欢那么优秀的男生的,她自己也这样默认。杨柳心想,冯皓然对自己的照顾,应该只是完全出自他的正义感吧。毕竟他原本就是一个懂得为旁人着想、有修养的人。

  别人的无心之举,万万不可过度解析,一旦过度的话,就是自作多情了。

  这一点,杨柳比谁都清楚。

  6.

  平日里,杨柳在公司努力隐藏着自己的心思。下班之后,她就躺在床上幻想关于冯皓然的一切。

  她幻想了一千一万种可能,在每一种可能里,她都是冯皓然世界里的女主角。暗恋仿佛是一剂猛药,让她平凡而又庸碌的人生,变得生机盎然起来。

  心思总是遮不住的,久而久之,杨柳便不再满足于单纯的幻想了,她无比渴望能够跟冯皓然牵着手。她赶紧挥手,试图赶走脑海中那个不切实际的自己。冯皓然那么好,自己根本配不上啊!

  杨柳知道,必须要减肥了。

  她已经因为肥胖失去了一次爱情,虽然这一次,她也不够勇敢,但是她想要变得更美好,不想让自己和喜欢的人差距太大。她在电脑中翻看自己以前的照片,那时的她,也算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姑娘。她也曾经穿着比基尼,在太平洋的白沙滩边留下过一串脚印。

  杨柳决定了,她要瘦成一道闪电,要瘦到足以配得上冯皓然,哪怕冯皓然不爱她,至少她是配得上的。她去商场挑了一款特别美的吊带长裙,在导购诧异的眼神中,包起了S码。

  她把那件长裙挂在了卧室最显眼的地方,每天早晨起床之后,对着长裙喊“加油”,晚上回来,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那件长裙也能给她带来力量。那可是她想要穿上向冯皓然表白的裙子呀!

  杨柳早餐只喝一杯牛奶,午餐纯素,晚餐一根黄瓜。坚持了一个月之后,她的体重肉眼可见地往下掉,少了十几斤。

  看到她的变化后,同事们都大呼小叫。

  “你是怎么做到的?!”

  “天哪,你怎么瘦得这么快?”

  “你瘦了之后还挺好看的!”

  “好期待看你瘦到一百斤的样子。”

  所有人都以为,是上次团建拔河的事情,把杨柳刺激到了。只有杨柳自己知道,那些闲言碎语她听得多了根本影响不了她,她忍饥挨饿,拼命减肥,只是为了冯皓然。

  7.

  杨柳注册了一个微博小号,每天打卡记录自己的减肥状况。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在上面倾诉。

  “我也不想变成一个胖子。”

  “减肥吧,不然你配不上他!”

  “胖子是不配拥有爱情的!”

  她的头像,用的是那件吊带长裙的照片,个人简介里写着:等我瘦到一百斤,穿上那件最美的裙子,你会不会多看我一眼。

  当然也有饿到忍不住的时候,那时杨柳就会去二楼的会议室里待一会儿,没别的原因——微波炉里总有同事在加热自己带的便当。光是闻一闻那些散发出来的香气,她都觉得自己好像饱一些了。又兴许是,偶尔会在里面看到冯皓然的背影,每一次看到他时,杨柳想要瘦下来的心都会更坚定一些。

  离目标还有十斤的时候,杨柳晕倒了。

  她倒在了自己的工位上,连带着撒了一地的,是一盒蔬菜沙拉。杨柳闭上眼帘时,满脑子都是切好的黄瓜片和番茄。杨柳心里叹气,好不容易今天可以吃鸡胸肉,可是她却吃不到了。同事们都吓坏了,连忙将她送到了医院。医生严肃地警告她,不可以极端减肥,必须逐渐恢复饮食,否则她会有生命危险。

  杨柳难过得抱着枕头哭,不小心扯到了正在输液的手,生疼生疼的。医生说她的病又复发了,她又要开始吃那些导致自己发胖的该死的药。她好不容易减下去的肉,就像是恶魔一样,又缠上了她,马上就要回到她的身体里。

  杨柳的希望破灭了,她难过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8.

  住院半个月之后,杨柳的眼泪也哭干了。

  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她知道自己的身体会像吹气球一样,一天天胖起来,她的爱情也会一天天离她越来越远。

  杨柳把那件吊带长裙叠起来,放到了衣柜最底层的角落里。

  大概这辈子也没有机会穿上它了吧,杨柳心想。想着想着,她就朝自己脸上扇了一个耳光。

  “醒醒吧,杨柳。”

  从那以后,杨柳开始疯狂工作,即便领导不要求,她也会主动留下来加班。既然爱情没有了,那么就拼命挣钱吧。

  同事们对杨柳的变化,也有过议论。对此,杨柳也不以为意。有一天,杨柳在茶水间冲咖啡的时候,听到两个女同事议论。

  “冯皓然是不是结婚了?”

  听到这句话,杨柳手中的咖啡粉一抖,大半撒在了桌子上。她赶紧俯下身子去擦,一边擦一边嘲笑自己的蠢。

  那天,杨柳在茶水间待了很久,一直侧耳听她们谈话。即便冯皓然已经属于另一个女人了,她也不想放过他的丝毫讯息。

  “没听说他有女朋友啊!”

  “那他怎么突然之间胖起来了?”

  “谁知道呢?”

  “不是说结婚的男人会发胖吗?一旦结了婚,就会不注意形象,胡吃海喝,啤酒肚哗啦啦就起来了。”

  “别胡说了,他要是结婚了,怎么着也得给自己部门的人发喜糖吧。”

  “也对,可能他就是最近啤酒喝多了。”

  “亏我原来还觉得他条件不错,现在看来,人真是不能发胖啊。你看他下巴的轮廓都没了,这得胖了十几斤了吧。”

  杨柳在角落里偷听,听着听着又忍不住笑开了,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9.

  又是一年公司年会。

  杨柳还是那个一百四十斤的胖姑娘,她的胳膊都不敢架在桌面上,害怕别人嫌弃她占地方。她害怕今年自己又是被抽中上台即兴表演的人,把头埋得很低很低。

  年会上所有的一切都让杨柳感到乏味,除了冯皓然。他就坐在杨柳前面那一桌,背对着杨柳。

  嗯,看上去是胖了有十几斤,衬衫都被勒出了褶子。不过胖一点儿也好,杨柳感觉自己和冯皓然的距离,似乎近一些了。

  又到了抽名牌的环节,主持人把手伸进箱子里的那一刻,杨柳低着头,屏息凝气,生怕念到自己的名字。

  “冯皓然!”

  主持人念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大家都舒了一口气。杨柳看着冯皓然走上舞台,心里暗暗期待着,她还从未听过冯皓然唱歌,感觉应该很不错。

  但是今年的年会,被抽中的人,并不需要表演唱歌,而是真心话大冒险。在真心话和大冒险之间,冯皓然选择了真心话,主持人让冯皓然说出自己喜欢的女生的名字。

  那一刻,杨柳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不想再听下去,心里慌张得要命,但表面上却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如果冯皓然宣布了恋情,自己还能继续做梦吗?杨柳也不知道。

  “杨柳。”

  杨柳愣了。

  “我喜欢你,杨柳!”冯皓然又大喊了一声,台下顿时响起一阵欢呼和口哨声。

  杨柳一动不动,同事们把她拉上了台。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看着冯皓然,不知道要做什么。

  杨柳仿佛做了一场梦,她只记得,当冯皓然张开双臂的时候,她情不自禁地向他跑了过去。她喜欢他太久了,走过去太慢,她要用跑的。

  10.

  这是我今年听过最美最甜的故事了。

  杨柳和冯皓然旅行结婚,他们从成都一路南下,在大理只停留三天,之后去新加坡。杨柳给我们讲述这段故事的时候,脸上写满了幸福。冯皓然一直握着她的手,片刻不曾放开。

  “你不嫌我胖吗?”

  “我觉得挺好啊,我不也胖了吗?”

  那晚的星辰真美,我回到房间之后,还一直在品着这个令人羡慕的故事。

  他们离开客栈之后,梅姐和董哥聊天:“冯皓然怎么确定杨柳也喜欢他的?当着全公司那么多人的面表白,不怕被打脸吗?”

  董哥哈哈大笑,他揽了揽梅姐的肩:“冯皓然要是没有把握,能当众表白吗?”

  从杨柳开始躲避他,冯皓然就已经觉察到了杨柳的心意。直到那天,冯皓然去杨柳部门办事的时候,不经意瞥见杨柳的电脑,看到了她切错号的微博。他搜索了她的小号,看到了她全部的自言自语,计划了后面所有的事情,连年会主持人手中的名牌都是提前就做好了标记的。

  他知道杨柳因为体重自卑,既然杨柳没办法减肥,那他增肥好了。

  这些事情,冯皓然一直瞒着杨柳,他打算瞒着她一辈子,就让杨柳永远都做一个开心单纯的胖女孩。 承蒙你出现够我喜欢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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