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西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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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西诺1
一间厨房。地面铺着一块玉色、天蓝色和紫红色菱形拼图漆布。墙上油漆已经陈旧发暗。对着门的那面墙前,水池旁边,塑料线沥水架上方,靠着墙和水管之间重叠塞着四张邮政年历,上面印着四套色照片:
1972年:《小朋友》,由几个六岁幼童和他们的玩具乐器组成的爵士乐队,钢琴演奏者戴着眼镜,十分庄重的神色,令人想起施罗德——舒尔茨的《花生》中一个沉迷于贝多芬音乐的小孩。
1973年:《夏日印象》,蜜蜂在紫菀中采蜜。
1974年:《南美大草原之夜》,三个高卓人围着火堆弹吉他。
1975年:《蓬蓬和菲菲》,一对猴子在玩多米诺骨牌。雄猴戴着一顶软帽,穿着一件带银片的号码32的马戏演员背心;雌猴用右脚拇指和食指夹着一支雪茄烟正在抽,戴着一顶羽毛帽、一副钩织手套,背着一个手提包。
在上方挂着一幅画,在一张纸上画了三枝基本上一样的康乃馨,插在一个短颈球形玻璃花瓶内,画题是《用嘴和脚作画》(原创水彩画)。
西诺在厨房内。他是一个瘦老头,穿着一件黄绿色法兰绒背心。他坐在一张富美家贴面塑料小凳上,旁边是一张铺着上蜡桌布的桌子。桌子上方悬挂着一个白色搪瓷吊灯,配有可以随意升降的滑动装置,用一个梨形平衡锤保持平衡。他直接在一个半开的罐头里吃加了香料的沙丁鱼。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三个鞋盒,里面盛满写着蝇头小字的卡片。
1947年埃莱娜·布洛丹-格拉蒂奥莱去世后几个月,西诺搬来西蒙-克鲁贝利埃街,住进她原来住的那个套间。当时,他给公寓楼的房客,尤其是门房克拉沃太太出了一个难题:他的名字写作“Cinoc”,可是应该如何发音呢?门房太太不敢叫他“西诺克”。她去问瓦莱纳,他建议叫“西诺什”,温克勒认为应叫“契诺茨”,莫尔莱倾向叫“西诺茨”,克雷斯比小姐建议叫“希诺斯”,弗朗索瓦·格拉蒂奥莱主张叫“庆诺克”,最终请教埃沙尔先生——他是图书馆管理员,很熟悉各种拼写以及它们的发音方式——他指出,如果不考虑中间的“n”可能转变为[ gn ]或[ nj ],原则上来说“i”总是按照[ i ]发音,而“o”发[ o ]音,第一个字母“c”有四种发音:[ s ][ ts ][ ch ]和[ tch ],而第二个字母“c”有五种发音:[ s ][ k ][ tch ][ ch ]和[ ts ],因此“Cinoc”有二十种发音的可能:
后来有很多人问西诺本人他的名字该如何发音,他说自己也不知道哪种发音最正确。他的姓的来历要追溯到他曾祖父,他曾祖父是什切尔克的一位马具皮件商,正式在克拉科夫伯爵领地的户籍办公室购买了一个姓:克莱霍夫。但是几代人传下来,护照的更改,或者因为没有给德国或奥地利当局头头足够的贿赂,或者他们与匈牙利人、摩尔达维亚人、摩拉维亚人或波兰人打交道时,也许是他们发音不准,又或者他们遇到一些没有文化的人或是耳背的人,一个犹太人办身份证时,他的姓名总是会被篡改(从略)。
西诺当时有五十来岁,他的职业很奇特。正如他自己说的,他是“旧词杀手”:他在编辑出版《拉鲁斯词典》,其他编辑负责收集新词和新义,而他负责删掉所有过时不用的词和词义,以便让位给新词和新义。
1965年退休时,他已尽职效力五十三年。他删掉过上万个工具、技术、习俗、信仰、谚语、菜名、游戏、外号、度量衡单位;他从地图上抹掉过十几个岛名,上百个城市和河流,上千个县城;他把上百个种类的母牛、鸟禽、贝壳、植物、昆虫、蛇、稍稍特殊的鱼、特殊蔬菜和水果都归入无区别的分类;他除去了一大批地理学家、传教士、昆虫学家、教会神父、文人、将军、诸神和诸妖怪。
谁还记得“瞭望岗信号”这个词义——“瞭望岗相互传递消息的形式”,谁还记得“木马车”?
【木马车】(名词,阴性)
(拉丁语du lat.velox,ocis,rapide,et manus,main)
一种专门运载儿童,外形似马,装三个或四个轮子的运输机械,又称机械马。
(从略)
西诺退休后,常常去塞纳河码头,在旧书摊上寻觅,翻翻两个苏一本的小说,过时的散文,过期的旅游指南,旧的生理学、机械学或道德学论文,陈旧的地图册,那上面的意大利还是一大串小王国。后来,他去雅克-班让街十七区市图书馆借书,借阅从屋顶阁楼上搬下来的积满尘土的对开本、罗雷百科全书、“奇迹图书馆丛书”、旧词典(从略)。他在本区图书馆翻遍各种书籍后,又大胆地去圣日娜维埃芙图书馆报名办证。他开始先看姓名刻在图书馆大门口的作家的作品。
西诺看书看得很慢,一边看一边记下罕见的词汇,渐渐地他有了一个想法,他决定编辑一本收集被遗忘词的大词典。当然他并不想让中非矮小的黑人阿卡族、历史画画家让·吉因或抒情歌曲作者亨利·罗马涅西(1781-1851)等等永载青史,而是挽救一些仍然有用的简单词汇。
他在十年中收集了八千多个词,通过这些词汇所讲述的一个故事,当代人几乎都看不懂。
(从略) 人生拼图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