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用人房间8 阿尔班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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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用人房间8 阿尔班太太
顶层莫尔莱原先住的房间和奥尔洛弗斯卡太太的房间之间的一间房间。现在此间无人,只有一条金鱼在球形鱼缸中游来游去,主人阿尔班太太尽管身患重病,仍然和往常一样,去公墓,在她丈夫坟前静坐。
阿尔班太太和热罗姆先生一样,也是远离很长时间后,又重返西蒙-克鲁贝利埃街公寓居住。她没有与第一个未婚夫——军人雷蒙·阿尔班结婚,电梯事件发生之后不久,她就与他分手了。后来她和勒内·阿尔班结了婚,他是一个排字工人,和雷蒙·阿尔班只是同姓,没有什么关系。婚后不久,他们就离开法国去大马士革。她丈夫在一家大印刷厂找到了工作。他们打算尽可能多赚钱,然后回法国自己开厂。
法国的保护国制度为他们的野心计划创造了条件,他们可以无息贷款在法国殖民地投资,因此,他们贷款开了一家印刷教科书的小厂,工厂很快发展到相当规模。战争爆发时,阿尔班夫妇认为还是留在叙利亚比较稳妥,他们的出版事业越来越发达。1945年,他们打算把工厂卖出去,重返法国,他们已经发财,收入丰厚。可是,叙利亚发生了反法暴乱,暴乱者对法国人进行迫害,在极短的时间内,摧毁了他们辛勤的成果。他们的出版社成了法国殖民主义的象征,被民族主义分子付之一炬。几天之后,法英军队对大马士革进行轰炸,炸平了他们兴建的最大旅馆,他们把自己四分之三的财产都投资在这家旅馆。
轰炸当夜,勒内心脏停止跳动,离开人世。1946年,弗洛拉被遣返回法国。她把她丈夫的遗体带回国,安葬在朱维西。多亏克拉沃太太帮忙,她又重返自己原来住过的房间,她和克拉沃太太一直保持着联系。
从此,阿尔班太太开始了打官司的马拉松,她一次又一次地打输官司,花掉了她仅剩的几百万法郎,还卖掉了她的首饰、银器和地毯。控告法兰西共和国,她输了;控告叙利亚共和国,她输了;控告英国女王,她输了;控告大马士革市政府,她输了;控告所有的保险公司和再保险公司,她又输了。她只获得民间受害者补助,她和她丈夫创建的印刷厂国有化,她获得一笔以年金支付的补偿,每月扣除所得税的收入是四百八十法郎,即每日正好十六法郎。
阿尔班太太又高又瘦,骨骼粗大,如同《戴绿色帽子的女士们》书中描写的那种女人。每天她都去公墓,下午近两点出发,在库尔塞勒坐84路公共汽车,奥尔赛火车站下车,再坐火车去奥尔日河畔的朱维西,大约六点半或七点回到西蒙-克鲁贝利埃街。其余时间她一直待在房间里。
她的房间里井井有条:铺着小方砖的地面总是擦得发亮,她让来客穿上用麻袋布做的厚底鞋;她的两把椅子上都套着尼龙罩子。
她喜欢阅读《法兰西星期日》。她用她唯一的这份杂志把放在桌上、壁炉上和两张床头桌上的东西都包裹起来,只有贵客才有幸看到里面包的东西。她从来不一次全部打开,对一个人只打开两三件,不会再多。比如,她给瓦莱纳欣赏过一副镶嵌玳瑁的红木棋和一把据说是16世纪的阿拉伯双弦琴。她让克雷斯比小姐看过——没有向她解释物品的来历,也没有提到与她在叙利亚生活有何关系——一幅春宫画,一名女子仰卧,六个满脸皱纹的小侏儒与她交欢。她只让简·萨顿看过四张明信片,表面上与她的经历无关,她不喜欢简·萨顿,因为她是英国人,四张明信片内容如下:婆罗洲的一场斗鸡场面;穿得暖暖的莫耶德人坐在驯鹿拉的雪橇上穿越北亚空旷的雪原;一个穿着一件披挂链条、环片、闪光片的细条绸衣的摩洛哥妇女,酥胸半露,眼神充满了兽性欲望,露出一口白牙大笑;一个戴着一顶大软帽、穿着红衬衣、灰色背心的希腊农夫,在扶犁耕地。她给和她一样去过伊斯兰国家的奥尔洛弗斯卡太太看了她最珍贵的物品:一盏以椭圆镂孔组成奇异花卉图案的铜灯,它来自伍麦叶王朝的一个清真寺,据说萨拉丁安葬在此寺内;还有一张手工着色的照片,她在大马士革建造的那家旅馆,一个正方形大院子,三面都是白漆夹红、绿、蓝、黑横条的楼房,一株盛开的欧洲夹竹桃,红花点缀着绿荫,一只四蹄纤细、眼睛乌黑的小羚羊在院子中央铺着彩色大理石的地面上奔走。
阿尔班太太开始爱忘事,可能还有点儿神志不清。每天晚上她开始去敲同楼层邻居的门,提醒他们当心黑衫人,或者北非雇佣兵,或者是“秘密武装组织”这类隐蔽的危险。邻居们这才意识到她有点儿不正常。有一次,她开始一一打开她的纸包,给斯莫特夫看,斯莫特夫发现她把一个橙汁小罐当作珍贵的纪念品包扎起来。几个月前,一天清晨,她忘了把头天晚上浸在一杯清水中的假牙装上,后来她再也不套假牙。这个假牙套就放在床头桌上的那个水杯中,已经开始长水苔,有时水中还长出一些黄色小花。 人生拼图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