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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马西亚2

　　马西亚太太在她的房间里。她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妇人，身体健壮，为人方正，人高马大。她已经脱了外衣，只穿了一件带花边的白尼龙衬裙，一个紧身褡，一双长筒袜，头上别着几个发卡，坐在一把现代制造的线脚木架黑皮蒙面的扶手椅上。右手拿着一个小酒桶似的大玻璃缸，里面装满了酸黄瓜，正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使劲地把一条酸黄瓜夹出来。她身旁放着一个矮桌，上面堆满了文件、书籍和各种物品：一张像结婚喜帖似的广告，宣布德尔蒙有限公司（室内建筑，装潢，艺术品设置）和阿尔蒂福尼公司（花卉艺术，园艺布置，暖房，平台，花坛，盆栽花卉）合并；一张法国波兰文化协会邀请参观安杰伊·瓦伊达作品回顾展的请柬；一张邀请参加画家西尔贝塞尔伯画展开幕式的请柬，请柬上翻印了作者的一幅水彩画，题名为《日本花园 Ⅳ》，占画面三分之一的下方是一些完全平行的虚线，三分之二的上方是用写实主义手法表现的阴沉的暴风雨天空；一瓶怡泉苏打水；几只手镯；一本小说，大概是侦探小说，书名是《时钟和朦胧的斑影》，封面上印着一个跳棋盘，棋盘上摆着一副手铐，一个仿华托的《无动于衷者》的小石膏像，一把手枪，一个可能装满了糖汁的碟子——因为碟子吸引了数只蜜蜂，还有一个六边形白铁皮筹码，上面用冲头打着数字“90”。矮桌上还有一张明信片，上面画着一群裹着条纹缠腰布的女野人蹲在柳条小屋前，有的眨眼，有的皱眉，有的给孩子喂奶，有的昏昏欲睡，一群孩子在她们周围乱挤乱拥，画上题记曰“印第安人即景，贝尼，玻利维亚”；还有一张马西亚太太自己的照片，但至少已有四十年的历史了，那时她还是一个柔弱的大姑娘，穿着圆点花纹背心，戴着一顶小帽，坐在一辆假汽车的方向盘前，身旁有两个穿着细条纹白衬衣、戴着扁平狭边草帽的青年相伴，这种假汽车实际上是一张绘制的布景牌，上面打了个洞，以便照相人把头露出来。

　　房间里的陈设是一种非常时髦的大胆的混合——扶手椅，日本壁纸，三个装在地板上如同闪光卵石的灯泡——再加上各个时代的收藏品：两个橱柜里摆满了科普特布和莎草纸，上面放着两幅17世纪阿尔萨斯一位画家的大风景画，颜色灰暗，留有遥远年代都市生活和火灾的痕迹，在显著的位置上摆着一片写满象形文字的板块；一套罕见的“小偷”玻璃杯——19世纪时各大港口的旅店老板经常使用它来减少水手之间的斗殴——这种玻璃杯外表看来似是真正的圆桶形，但内壁有许多顶针大小的凸起，用以降低容量，这种作假的凸起又用玻璃气泡的样子巧妙地掩饰起来，并且从上到下刻了一些平行的圆圈，标明喝多少酒，该付多少钱；最后是一张奇异的床，想象力丰富的莫斯科人认为拿破仑一世在彼得洛夫斯基宫过夜时在上面睡过，但实际上拿破仑更喜欢他常用的行军床，这张床形体庞大，完全用细木镶嵌而成，又用十六种木料和贝壳拼成一些细巧的菱形图案和一幅神奇的图画：在由蔷薇花饰和花叶边饰交织的世界里，浮现出——个以其长发为衣的裸体仙女。 人生拼图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