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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鸭蛋喊了几声，里面一个声音说：“鸭蛋，真的是你吗？”鸭蛋听出了是大姨爹的声音，顿时兴奋起来，他起初还担心姨爹一家是否出门了呢，现在看来，还是在家里的呀！

　　鸭蛋说：“是我呀，鸭蛋。姨爹，开开门。|

　　里面的油灯点起，一个佝偻的人影从纸糊的窗户里透出来。紧跟着，又一个影子也在上面晃出来。另一个声音说：“鸭蛋，三更半夜的，你从哪里来呀？”

　　鸭蛋说：“我从远处来，都快要冻死饿死了，大姨快开门呀。”鸭蛋喊着，跺了两下子脚。

　　吱嘎一声，那门顿时就开了。一个老头从门缝里探出来看。

　　鸭蛋把那门一推，说：“冷死我了。”说着话，跨步进去。

　　随着那门吱嘎一声就关了。

　　屋子里面狭窄，一张破桌子上点着一灯如豆，昏黄暗淡的光芒照亮着巴掌大的一块地方。三个人，都把影子投射到墙壁上去。

　　里面那个中年已过的老妪，就是鸭蛋的大姨，她脸上沟壑密布，她见了鸭蛋，心疼地说：“你这个傻孩子，大雪天，又深更半夜的，你这是咋回事呀？”鸭蛋说：“我们大队伍打这里经过，所以我来看看大姨和姨爹。”

　　老妪和老头子互相看了一眼，一起说：“大队伍，你们多少人呀？你当兵了吗？不要去当皇协军哟！那是丢人现眼的事情，与其去当，还不如做一个饿死鬼呢！”鸭蛋一笑说：“我会的当什么皇协军哟！我们自己拉起杆子，专门与鬼子斗。几十个，一门心思地和鬼子干。”听到这话，姨爹兴奋起来说：“对头，就要和鬼子干，他们坏事做尽，早就个个都该死了。”他大姨则在脸上现出一丝担心，说：“孩子，那枪子儿不长眼睛啊。你这个样子，好让人担心。”鸭蛋说：“甭怕！枪子儿都认得鬼子的，专门往鬼子的身上肉里去钻。”他大姨又说：“鬼子的武器好，人又多，你们区区几十个，只怕是斗不过。”他姨爹看看鸭蛋手里的大枪，小心地用手摸了一下，说：“枪！看，这是枪，打得死人的东西。”他大姨急忙说：“放手！小心走火！”

　　鸭蛋说：“我们那几十个人，走到三更半夜的，又带着东西，我们当家的说了，来你们这里寄住一宿，明儿早行。算清房钱饭钱，你们看如何？”

　　听到这话，他姨爹说：“谈什么房钱饭钱？尽管来就是了。”他大姨扯他一把，嘀咕说：“几十个呢，怕什么都吃得光。”他姨爹说：“吃光算求了，人家打鬼子，流血流汗的。我们出这么一点儿力气，算求什么？”转身对鸭蛋说：“去去，尽管请来，还怕他们不来。”大姨则在脸上现出心事重重的样子。

　　鸭蛋看了他大姨的脸色，说：“我们自己带的有粮食的，还有钱，只不过缺了锅盆碗灶吃饭

　　而已，没有热炕头睡觉而已。”他大姨顿时来了兴致，说：“真的？那就快请来。床铺还有的睡，实在不够，我把隔壁几家都喊起来。”鸭蛋说：“喊起来吧，几十个人呢。”

　　鸭蛋说着，转身出门去了，他大姨烧水，姨爹去挨家挨户的拍门打门。

　　鸭蛋快步到了外面，说：“当家的，没问题。”

　　周幺鸡看着他的脸，说：“真的没问题？”鸭蛋说：“我大姨她有点儿磨蹭，姨爹倒是一个爽快人，说我们打鬼子流血流汗的很辛苦，他们贡献一点儿管得什么事情。”周幺鸡说：“妇道人家嘛，这也难怪。”三旬说：“既然没有问题，我们就去打扰一宿，看兄弟们都辛苦了一个白天加晚上，只怕都又累又饿了。”

　　这时候，好几家的油灯都亮了起来，那几条一直汪汪地叫着的讨厌的狗，已经被人从屋子里

　　出来用棍子赶到远处去了。站在远处狂吠了一通，似乎累了，就不知道溜到哪个草窝里歇息去了。

　　那几户亮着灯火的人家，已经有人出屋子来了，站在檐角下看他们。

　　一堆人走了过去，后面牵着那几匹马。

　　那几户人家里迎过来，说：“你们辛苦了，打鬼子正是应该，真是有骨气的好汉哪。”听他们如此一说，众人的心里都顿时热乎起来，似乎一下子就不再感觉到寒冷了似的。

　　紧跟着，附近又有一些人家也起来了，一起过来迎接，也有一两户人家，灯亮起，又歇了。只听得鸭蛋他姨爹唠叨着走回来。

　　看看他近了，嘴里还在唠叨。三旬说：“大叔，咋啦？”鸭蛋姨爹恨恨地说：“那几户抠门，小家子气。生怕吃亏了。”三旬急忙说：“吃饭，睡觉，我们算清钱财。”他姨爹一把扯了三旬，往屋里就请，说：“要什么钱财？你们打鬼子流血流汗的，大闹县城，炸了鬼子的军火库，这些英雄事迹，早在我们这十里八里都传开了，大家伙儿都挺佩服你们的呢，我那个侄儿跟着你们，我简直放一万个心。”听他这一番心里话，众人的心里更加暖和起来，浑身都涌起一股劲。

　　把那几匹马拴在屋檐之下，众人就跟着那几户农家进了他们的屋子。屋子毕竟窄小，多的人还站在屋子外面的屋檐下面。一个邻居看见，说：“等我再去喊几户人家起来迎客。”说着话，忙碌去了。

　　屋子里面炭火犹热，里面自是暖烘烘的，让人顿时除去了屋子外面浓浓的的寒意，从心里热乎到了身上。

　　三旬看一下子屋子里，家具简陋，四壁破败，只能算是勉强遮风避雨。就让几个兄弟从马背上解下粮食，分别散了一些给这些农家。那些农家，有的欢天喜地地接过，有的推辞不要，再三劝说下，他们方才拿去了。

　　一个兄弟说：“那几户歇了灯火的抠门，不给他们。”三旬说：“还是给他们一些吧。”周幺鸡说：“要给少给。给多了枉然。不晓得好歹的东西。”一个兄弟也说：“就是，明明看见我们来了，还真个把我们看做土匪一样的了，急急忙忙地关门抵户的，这种人家，给他们干什么！给了也不过是当做喂狗一样的，甚至比喂狗都不如，狗还比他们都懂事些。”

　　三旬说：“他们也不过是穷困人家，家里没有多少粮食呀。连灯油都点不起，他们抠门，也是没奈何的事情，我们何不宽宏一些呢？”

　　听了当家的这样一说，其他兄弟就只好不再说什么了。这时候，那个邻居领着好几户人家接客来了。

　　一些兄弟跟着去安歇，站在外面的人就基本上不剩了。

　　三旬招呼着一个兄弟，和他一道扛着一袋子米，往那几家送去。

　　到了一家的门口，三旬放下袋子，砰砰地敲门，那门却久不开。

　　旁边那个兄弟气恼了，说：“送给他们都不要，要鬼子汉奸地主老财来抢劫他们他们才满意哟。”三旬敲了半天，那门就是不开，三旬无可奈何，只得说：“老乡，开门啊，我们送了一些粮食来给你们。”

　　里面听见了送粮食，两个声音在里面嘀咕了一会儿，一个声音嘎巴着说：“好的好的，我马上开门。”

　　只听得吱嘎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一对老眼珠子从门缝里来窥视外面。三旬递了那米袋子，说：“老乡，这是送给你们的。”那给老乡看见确实是米袋子，方才开了门，露出一张千沟万壑的脸来。

　　三旬也不进去，把那米袋子敞开了，牵着口袋口说：“老乡，拿盆子来，盛一盆去吃吧。”那个老乡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后面的一个妇人急忙拿了盆子出来，从米袋子里盛了米，两个千恩万谢的。三旬说：“不用谢。”

　　两个正要去另一家送米，那个老乡说：“你们真的是燕雀山的好汉？”三旬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另一个兄弟急忙说：“还会有假？我们走得正行得端。”

　　那个老乡仔细打量了他们一下，虽然是在夜晚，雪光辉映之下，却还依稀看得清楚

　　那个老乡说：“你们端了县城？炸了军火库？”三旬一笑，说：“确实是我们干的。”那个老乡又看看两个的肩膀，说：”这么厉害！你们也没有长着三头六臂呀。”

　　三旬说：“什么三头六臂！我们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而已，都是从庄家地里钻出来的。”那个老乡还要说什么，里面那个妇人拉他一把，他急忙敷衍了几句，就缩头回去了。

　　那个兄弟说：“你看那个女的怕成那个批样子！接了粮食马上就做一个锁头乌龟了。”三旬说：“算了吧，他家毕竟拖儿带女的，比不得你我光棍一条条。况且，鬼子横行霸道厉害呀！把乡亲都折腾得这样害怕了。”那个兄弟说：“狗日的鬼子王八蛋！”

　　又挨个送了几家，虽然是拖拉了一些，到底还是送出去了。

　　三旬回来时，鸭蛋的姨爹家已经煮好米饭，一个大甑子煮得喷香。

　　那个妇人放了一大锅白菜在锅里煮着。那滚水沸腾，把那菜叶子翻来卷去的。鸭蛋的姨爹用一个大铲子翻卷着菜叶子，那鸭蛋的大姨已经在一个案板上咚咚地切菜了，切的是土豆。切了一大堆，还在切着。

　　三旬说：“大叔大婶何必客气？随便吃一点儿就行了，三更半夜的还来劳累你们。”鸭蛋姨爹说：“我家鸭蛋跟着你们，我们都放心了，你们舍得挨家挨户的送粮食，说明你们绝对是好人哪。那些地主老财、鬼子汉奸、强盗土匪，会有这么一个好心肠吗？他们哪，只知道吃老百姓的、穿老百姓的、抢老百姓的。如同喝人血吃人肉一样，尽是些吃人饭不干人事的东西。” 疯狂抗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