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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冬天真冷！也真热闹！津浦铁路上的兵车一列接一列的从徐州往北开，经过泰山脚下的泰安城。不久又是一列接一列的兵车从济南往南开，车上装的是穿着黑军装、灰布裹腿的国军，不，准确地说是韩大帅，韩复渠的军队。往北走的间或也有穿着黄军装，装备齐整，拖着大炮车的军队。在泰安城停下来的大炮车队，炮筒子比烟囱还要粗，驻扎下来不久，不知为什么，又开走了，不是北上，而是南下。接下来就乱了套，车上爬滿了逃难的老百姓，路上的大车、少得可怜的汽车、骑马的、骑毛驴的，携儿带女步行的，过了一拨又一拨。泰安城被天空中有两处圆圆红斑的飞机轰炸，扫射，那是日本飞机！再接着传来隐约的枪炮声，枪炮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激烈，再接着，一批批，三五成群的穿着黑军装，衣衫不整，拖着枪炮的韩大帅的军队匆匆路过。再接下来，又出现了一队队穿着黄军装、个子又矮又壮、好像是横着在长的，迈着内八字腿、戴着钢盔，脖子后飘着一块如小孩的屁帘、穿着翻毛皮鞋、迈着整齐步伐的日本兵，三八式枪刺打开，闪着寒光的刺刀在冬日的阳光下有点晃眼。那是山东泰安城一九三七年年未到一九三八年年初的冬天。泰安城的老百姓多年后，这些景象还印在老人们头脑里的记忆里。
日本兵大队一队队往南开，那些坐着汽车，进入泰安城里的日本兵不多。一些穿着皮袍马褂、毛皮大衣的人，邀了一帮人在泰安城门口打着一块白布、中间有一块红斑的膏药旗，欢迎大日本皇军。山东人对大日本皇军并不陌生，民国四年时抢占青岛，山东成了日本的势力范围。大量的日本人进入山东，以保护日侨为名，驻兵济南。在山东，日本兵已是两进两出了。对日本人更不陌生，山东就是日本毒品白粉的倾销地、日货布满了山东。日本的什么株式会社遍布山东大小城市。那些进入泰安的日本兵，又一小队一小队的开出了城，到周边各县去了，据说是什么“宣撫班”？各个县的国民党县长早已跑了。日本兵占领的县城，又成立了什么维持会。一些穿着长袍马褂的中国人，在日本兵身后，躬腰驼背，脸上做出献媚的笑容。县城里又出现了戴着大盖帽、穿着黄军装的治安军，和平军之类的中国人，跟在日本兵后面，耀武扬威。大队的日本兵又往南开，据说是打徐州去了。
山东自闹“义和团”起，就兵祸不断，一会是吴大帅、一会是张大帅、又来了国民革命军—北伐军、北伐军在济南还与日本兵打了起来！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国联》推行的《华盛顿体系》，日本兵才退出了山东，青岛也还给了中国。后来山西的阎大帅也赶来凑过热闹。韩大帅来了，过了八年安生日子，大股土匪，被韩大帅围剿得差不多了。但现在又是日本兵来了，老百姓的日子还得照样过。不过，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了！日本兵们喜欢“花姑娘的”！一些山村被过路的日本兵糟蹋，大姑娘、小媳妇、甚至老太婆也不放过，抢刼、杀人、放火，比当年的土匪还要狠呀！从西方传教士进入中国、义和团的发源地，强悍的山东人，向来就有“抗外”的传承，山东各地并不平静，以抗日名义打出旗号的各路英雄多如牛毛！什么几路军、自卫队、抗敌队、司令、旅长、团长、队长的，一个县都不知有多少个！偷袭日军的事件层出不穷，“皇军”们不敢单独再打“野食”了。对这些事件的报复，“皇军”的手段就是进行疯狂的杀戮，屠村。
韩大帅不战而退，把山东拱手送给了日本人，但山东，也并非是日本人的乐园！
王汉背着从泰安民团团长周德顺那里，顺来的一支德国造双筒猎枪、背篓里有几只刚打的野兔、山鸡。泰西山区在山东是一片连绵的大山，树林茂密，各种动物不少，每次出去总能捞几只回来。王汉好久没有打猎了，自从韩大帅办起了民团，他这个只有十六岁的猎户，也被征进了民团。日本人一来，韩大帅的正规军都溃不成军了，日本兵要打来了，那些民团更不用说，好多都成鸟兽散！王汉认为当兵吃粮没劲，团长都不知去向，也跟着跑了。本来就不多的军饷，月月还是要短了一大截，还不如打猎自由，趁着混乱，他偷了团长的德国造猎枪，带走了他自己的配枪德造毛瑟手枪，即中国人称的盒子枪，他也脚底抹油，溜了。他认为这不算偷，半年没发军饷了，溜走的民团弟兄们，都是捞一把算一把吧。拖枪溜走，也不是他一个，这兵荒马乱的，有枪就是王！团长的几个姨太太，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凭什么呀？还不是喝兵血来的钱！
王汉从民团跑回来，当然还有一个最大的原因，他的三个哥哥在韩复渠的八十一师展书堂部当兵，家里只有爹娘。他的三个哥哥都是展书堂部队八十一师的营长、连长一级的军官了。要当兵，不如到八十一师。但爹娘身边没人，三个哥哥都不同意他再外出当兵，当民团是离家近。还能照看爹娘。这日本人一来，全乱了，十几个日本兵进县城，长官们带着姨太太们，全都躲了起来，民团的兵趁机跑散，他当然要跑了。
他一身轻松地走近了小王庄，他看见自家的屋子在冒着烟，看来娘开始煮晚饭了。他一看自家矮矮的一排几间平房，心里一阵温暖。有娘熬的米汤、包米饼子、大葱沾大醬、有时再来一碟韭菜炒鸡蛋的，想起那个香味口水就直流。怎么？不对呀！烟越来越大，还冒出了火苗！不好，看来是着火了！王汉快步向村子跑去，突然传来“叭—沟”的一声枪声，接着村子里又连续响了几枪。在民团混了两年的王汉，明白这是日本的“三八大盖”，这个枪、他见过，那时韩大帅与日本人还算“亲善”，建八万民团没有枪，韩大帅从日本搞进来一批。他们民团也有几支，看来是日本兵进了村？这日本兵不是忙着南下吗，小王庄离公路还有几里地，日本兵跑到这里来干嘛呢？
在民团混过两年的王汉可不敢大大咧咧地往村子里闯了，他从围绕村庄边的树栏子里面走出来，这是一圈围着村子的小杂木林子，他听见了撕心裂肺的呼救声！他向呼救声处跑出，这是老韩家，好像是韩家大妞，凤娟的声音。他快速跑过去，爬上后墙一看，原来是一个日本兵把大妞按在地上，大妞挣扎呼叫着，一个日本兵提着裤子在旁边饶有兴趣的看着。一股怒火顶上了脑门，王汉想也没想，一下子翻过墙头，人一落地，一脚踢在压着大妞日本兵的脖子上，另一个日本兵，呀的一声端着刺刀刺向王汉，裤子掉下来，绊住了日本兵，王汉一步让过，顺着枪身贴近日本兵，这个矮个子日本兵，比他矮了一头，一只手卡住日本兵的脖子，另一只手抱着日本兵的头一扭，日本兵瘫了下去。
这一套出招就是杀招的格斗术是他当过义和团的爷爷从小就教的。爷爷告诫他，这些是制敌保命的绝招，不是非要杀人时，这些招数不能用！敢欺负韩家大妞，当然是他的不共戴天的仇人，就该死！韩家大妞和他是从小青梅竹马，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再说这些日本兽兵，只要瞧准机会，也要弄死他们！
大妞惊恐地看着地上口鼻流血的两个日本兵，突然想起什么：“娘呀！爹呀！”呼叫着向屋里扑去。王汉一下子没拉住她，他顺手拾起日本兵的三八大盖，解下子弹带。他明白今天有一场恶斗了，还不知家里怎么样了？他把背篓里的猎物倒出来，把日本兵的子弹带、手雷放进去。背一支枪，另一支枪提在手里，这三八大盖可是希罕货，他当民团那个常备连只有三支。管它的！还不知家里如何？先回家去看看。但他不忍丟下仍在呼天抢地的大妞，看来他家出了大事！果然，她爹、娘都躺在前院的血泊中，又一个日本兵突然闯了进来，看见大妞、高兴地叫着：“花姑娘的，大大的好！”提着枪向跪在地上的大妞奔去。
王汉没有可犹豫的，一发子弹射出去，击中了日本兵头部，日本兵向后倒去，像一段木头一样倒在了地上！
枪声引来了日本兵，又有两个日本兵出现在院子门口。王汉没有选择，一个日本兵中弹倒下，另一个缩头退了回去。王汉跑到院里，拖起大妞，“快跑，再不跑只有等死了！”
刚一跑到后院，一声枪响，王汉把大妞推向一边，一发子弹从脸上擦过，他就地一滚，腰中的毛瑟手枪抽出，上膛，打开机头，甩手一枪，动作一气呵成！被击中头部的日本兵往后倒了一下去。
他又拉起大妞，穿过院子，从后墙爬出去，进入树丛，快速向村外跑去。
到了一处洼地，王汉才停了下来，看着喘着粗气的大妞，一脸的惊恐！两行泪水挂在脸上抽泣着。这一路上都是被王汉拖着，麻木地跟着跑。厄运突降，从未经事、只有十六岁的大闺女除了惊恐外，还能有什么反应！
“大妞，你听着，顺着这条路，赶快到韩庄你大姨家去！去躲躲吧，咱爹娘的后事，过后再说。”
“王汉哥，我怕！……”大妞抽泣着。
“快走吧，听话。一会来不及了！我把日本兵引开，再到韩家庄找你。”王汉看着大妞说。杀了四个日本兵，日本人必定要追来，带着大妞，是跑不快的。日本人来了可以把他们往山里引，进了山里日本人就把他没法了。他从小就与爷爷、爹在泰西山区跑，那里就是他的乐园，他熟习那里的山山水水，迷宮一样的林间兽路，日本兵要进来，他可以慢慢地收拾他们。
“哥，我要和你在一起，我怕…”
“大妞，别怕！有哥在后面给你挡着。哥不是不想带你，你快走，日本兵马上要追来了，那时我们谁也跑不掉！”王汉头脑是清醒的。凭他猎人的直觉，两年民团的经历。韩大帅的民团名为地方治安军队，实际编制与正规军队一样。八万民团，装备、编制、训练完全按正规军来。韩大帅来山东后，仿照西北军的祖师爷冯玉祥，有了钱就扩充军队，正规军队由三师扩大到五师一旅。韩大帅还不滿足。他想搞独立，排挤了所有中央、海关的税收人员，山东的税收全部进入韩复渠囊中，并与日本人勾肩搭背。要扩军，蒋介石的中央当然不允许，韩主席还是蒋介石的中央任命的。只有以民团、维护地方治安的名义扩军，这是一个好办法，这八万民团可是十个整师啊！韩大帅的军队十几万了，是十五师一旅了！还不算这个团、那个团的。民团的军官都是韩大帅军队里派来的。王汉在民团严格的两年军事训练，王汉还是多少知道了这些小仗，该怎样打。
大妞挂着眼泪，一步一回头的向林中走去。
“大妞，快跑，日本兵来了！”王汉看见几个日本兵已露头了！再不跑两个都跑不掉，大妞听见喊声，看了王汉一眼，终于跑了起来。王汉看着他消失在林中，瞄准一个日本兵，叭的一枪打出去，马上向另一个方向奔跑。他听见了子弹划破空气的呼啸声，日本兵对他开火了！没有好犹豫的，按战术要求，不能跑直线，他窜入又一处林子，回头一看，一个军官模样的日本兵，正在他与大妞刚才停留的地方查看。突然指挥刀一指，指向大妞刚才跑出的方向，几个日本兵端着枪，向大妞跑去的方向追去。
他一下子明白了，完了！地面上还有一层薄薄的雪，留下了脚印！他恨自己真糊涂，为啥想不到呢？看来今天要与日本人缠上了。他马上横着插向刚才大妞跑出的方向奔跑，在林中奔跑，对于猎手来说，速度极快，日本兵的子弹不断地向他射来，一枚子弹擦着他的后脖子飞了过去，他感到一阵灼热，过后火辣辣的痛！王汉明白被击中了，就地滚下一斜坡，翻身起来又跑！在心里不停地念：一定要截住日本兵！血，顺着后脖子往背上流，他现在是顾不着了。
日军第十师团、赖谷旅团下辖的一个中队的中队长石田四郎少佐非常恼火！命令他押着辎重队今天赶到肥城。车队在公路上，日本兵望见了远处的小王庄，一些兵叫着花姑娘的，他知道他的兽兵们在想什么。他命令就地休息吃饭。日本兵进山东，在黄河边上与韩复渠的军队打了一仗，打得韩军大败。周村一战后。山东地界几乎无大战事，进入济南城后，大军一路南下，有几次小打小闹。过后就没动静了。山东大部分地域都有了日本兵。一个县城十几个日本兵，就可以镇住了。中国人真熊！小县城挂滿了日本旗。在石田四郎的眼里，从泰安到肥城，就是安全区了。肥城维持会都成立了。韩大帅的兵跑到济宁、枣庄一线，还有的是到河南、苏北去了。这里成了日本人的乐园！日本兵进村找个乐子他也不想管，那些大兵从国内出发，憋得太久了，找个中国女人轻松轻松，他也懒得管。
大兵们三三两两的进了村，各自找乐子去了。没想到中国人还敢反抗！除了村子里被村民砍死的十几个日本兵外，居然还有人夺枪，开枪对抗！现在已在那个人手里死了五个日本兵了！这简直是对大日本皇军的侮辱！
石田四郎接到报告，进入小王庄，看见日军兽兵们已大开杀戒，正在烧房。一个军曹向他报告，有一个人杀了五个兵，现已逃跑，寺内一郎少尉已带人去追了！
“八格！”石田四郎发怒了，指挥刀抽出一挥，带兵追了出来，他要看看，什么人敢杀他的五个兵！
密集的机枪子弹，把在王汉周边的树叶、树枝打得纷纷掉落。王汉顾不了这些，心里只想着：一定要截住日本兵。
日本兵的牛皮鞋太笨重，在雪地丛林中跑不快，而且还吃力，时不时的滑到。王汉脚上穿的是打猎用的毡靴，在雪地里奔跑自如，王汉终于截住了那几个日本兵。还好，没有出这片林子。王汉喘息着，把枪瞄向了日本兵，一声枪响，一个日本兵栽倒在雪地上。王汉就地滚开，密集的子弹射向他刚才那个位置。
“这日本兵也太厉害了，要慢一点今天就玩完了。”王汉发现日本兵的枪法并不比他差，只不过自己快速、无规律奔跑逃过了一刼！
又是一声枪响，一个日本兵又栽到。王汉的枪正瞄向另一个日本兵，他没有开枪呀？这是驳壳枪的声音。他打过这种枪。由于他会武术，猎户出身，打枪准，一年后把他从县中队编到常备混成团直属特务连，特务连有一支手枪排，就是用的这种枪。
“快跑！跑到前面那个树丛，我掩护你！”正在愣神的王汉听见一个声音传来，这声音好熟习？崔大哥，好像是崔大哥的声音。崔大哥宣传抗日，不是被韩大帅抓到济南坐牢了吗？听说他还是什么共产党，要谋反？
“崔大哥，是你吗？”此时，子弹乱飞！驳壳枪又响了一声。
“王汉，是我。你先跑到前面小树林，然后掩护我！”
“崔大哥，你先跑，我掩护！”
“听话，你是长枪，我是短枪！”
“明白了！崔大哥，我跑了！”王汉几步窜出小树林，通过一片小丘，向下一处树林跑去。跑入树林后，在一处土坎下，伏了下来，等着崔大哥出来。他喘息着，他真有点担心崔大哥出不来。日本兵两路包抄，他一支枪能应付吗？他有点后悔了。对于儿时的偶像，他最佩服、最尊重的大哥，是来救自己，自己居然把他甩了！他真后悔。他用拳头捶着自己的头，自己骂自己，我还是人吗？他才想起，他背上不是还背了一支三八大盖吗？为什么忘了给崔大哥！真混，崔大哥本来就是一个好猎手，这种枪拿上就会上手的，好糊涂呀！
崔大哥的武术好，一把大刀耍得白光一片，这还是他爷爷传授的刀法。崔大哥到北京读过大学，在泰安中学教书，是个教书先生，难道崔大哥这两年没有去坐牢？到哪里去了呢？王汉胡思乱想着，对面树林枪声不断，证明崔大哥没事。王汉想，不行，应当返回去帮崔大哥了！突然，他看见崔大哥窜出了林子，向这边奔跑。一会，几个日本兵、又窜了出来，端枪向崔大哥射击。王汉举枪，射中了那个日本兵，推上子弹，又一枪射出，一个日本又向后倒下，火力一下子吸引到他这里来了。
王汉马上滚开，解下猎枪，推上两颗散弹，这是专门用来打飞禽的。对准日本兵，连轰两枪！几个日本兵看来被铁砂击中，脸上流着血，双手捂脸、在那里哇哇乱叫。王汉又推上两颗散弹，等着露头的日本兵。看来这德国双筒猎枪打兔子、山鸡管用，打人也不赖！
又是几个日本兵露头，正要端枪射击，王汉又轰了两枪。崔大哥跑进了树林，喘着粗气，一下子躺在王汉身边。
看着躺在旁边的崔大哥，明显瘦了，不到三十岁，显得有点苍老了。
“崔大哥，听说你在济南的大牢里，怎么又出来了？”
“先不说这事，我们先脱身吧。”崔大哥喘着粗气说。
“崔大哥，我还有支长枪，会用吗？”王汉解下背上的另一支三八大盖。
“会用。你小子还真行，一次弄了两支。还有多少子弹？”
“这两盒给你。”王汉从背篓里拿出皮带上串着的两盒子弹，皮带上还有两个地瓜手雷。
“把你的背篓扔了，我们快走吧。”崔大哥还在不停地喘气。看来崔大哥身体还真不行了！他原来不是这样的。精壮，行走如风，穿山过林快步如飞。崔大哥读书放假时喜欢到小王庄，学武艺、进山打猎，王汉小时候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崔大哥肚子里面的东西真多，有好多好多故事。他最喜好崔大哥讲古论今。在他的帮助下，王汉还读了几年小学。想进中学了，崔大哥坐了韩大帅的大牢，他也只有到民团去吃粮了。
“崔大哥，你瘦了，老了！是韩大帅的大牢折磨的吧。”
“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崔正田没心思回答他的问题。
“怕什么，我这里还有五十几发子弹、还有几十发猎枪子弹，这是一片开阔地，可以顶几下。”
“啊，你还会看地形打仗了？听说你干了两年民团，没白干呀！”
“日本兵又露头了，打吧？”
崔正田没有回答，他犹豫着。刚才在林子里与日本兵一阵争斗，这是他第一次拿枪打人，也是第一次与日本兵面对面的斗！当第一发子弹射出，击倒了一个日本兵，就没有了恐惧，但神经高度紧张的生死之斗，又跑了这一段，他确实累了。二十几天前，他还在济南的大牢里。韩复渠一到山东，就压制反日活动。解散反日协会。一九三五年六月，北平《何梅协定》后，北平的一二．九运动轰动全国，全国又掀起反日高潮。山东在地下共产党的领导下，在各城市、大、中学校，也掀起了反日浪潮。崔正明就是在泰安组织反日学潮被捕的。不过，韩复渠并没有对这批反日人员太为难。韩复渠在日本人、蒋介石的中央之间走钢丝，韩复渠对国民党系统的人还真不手软！一九三一年夏，韩复渠，刚主政山东不久时，就秘密活埋了国民党一个县党部的成员。一九三一年秋又找理由逮捕了省党部的成员。停发国民党所有县党部的经费，一九三三年又取消国民党所有县党部。撤换所有中央税收人员，控制了山东海关。并对国民党党部人员搞暗杀，秘密抓捕。清除国民党中央势力。韩复渠一系列动作当然是想把山东掌在自己手里，他在山东执政八年，这在国民党的省主席中绝无仅有，他的背后，有日本人的支持。《何梅协定》是华北自制的卖国条约。实际上韩复渠在山东早就实现了《何梅协定》的所有条款。只不过是在日本人的要求下，不成文的隐形《何梅协定》在山东悄悄实行。在山东反日，韩复渠是当然不能容忍。但韩也不是真的投向日本，只不过利用日本，对抗蒋介石中央。韩主政山东时，中央军不允许驻山东境内，但日本兵也不能入山东境内，这个韩复渠，也并非是老粗！别看他的“打油诗”，什么“大明湖，明湖大，大明湖里有荷花，荷花叶上趴蛤蟆，咕嘎咕嘎又咕嘎。”就像是一个草莽，其实他也是读书人出身。在山东期间，闹的笑话最多！如今山东民间还广为流传。但从他的所有所作所为来看，这些“笑话”之类是不是假装的，目前还无人去考证。
不过，抓那批老师、学生中的反日分子，一个没有枪毙，国共合作后，在济南被日本破城之前，这批共产党员被营救出来。
崔正田出狱后，没有时间去休息、恢复身体。一回到了泰安，参加了中共山东省委在泰安招开的紧急会议，决定在津浦路东、西同时起义。会议完后，崔正田回到家乡拉队伍。临走时泰安的党组织给了他一支驳壳枪，几十发子弹，他就单枪匹马回来了。在夏张镇以“抗日后援会”的名义，秘密组织抗日自卫团，今天到小王庄，就是想动员一批后生参加抗日自卫团。他对小王庄最熟习，从小就在这里混，这里的人习武、打猎的多，基础好。没想到，一回来就遇到这个事。
“看来还得打一下。”崔正田感到自己体力有点不支，自己身负重任，今天难道要交待在这里？他感到一阵颤栗！自卫团已联络了六、七十人，还未正式起义，如果自己今天在这里交待了，自卫团怎么办？泰西特委负责起义的老章不是本地人，这将给组织起义增加更多的困难！不行，今天一定要跑出去，跑到周庄，找自己的学生周会林。他主意打定，看来，只有为难小兄弟王汉了。
“崔大哥，你先走，我在这里顶一下，我枪法好，能顶一阵。”
“好吧，我到下一个林子，你顶一会，撤下来。我掩护你。”看来也只有这样了。没想到这个小老弟还真是一把好手！这次跑出去，一定要把他拉进自卫团里来。
“崔大哥，你只管去，日本兵在山林里拿我没办法！”
“轰！轰！”又是两声猎枪的轰鸣声，王汉又与日本兵又接上火了。日本兵射出的子弹嗖嗖地在树林里乱飞，崔正田不知道王汉,是否能顶得住日本兵？那小子在民团两年，看来没有白过，又是猎户出身，但愿他能撤下来。 血凝鲁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