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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正田接到团部命令后,连夜赶往泰安到肥城公路沿线的龙口,准备在这里建立阻击线。这里离泰安约有二十公里。山林茂密,公路两边山丘连着山丘,是一处打阻击的好地方。崔正田接到了团部疏散撤退的决定后,并且知道了陈俊桐、张灵丰带着炮兵大队赶过来助战。他心里对这场阻击战有点底气了。
副大队长武进亭在部队赶到狙击地域时,即开始布置防线,开挖单兵掩体、机枪阵地,炮兵阵地。因为他明白:要打狙击战,这可是与日军面对面的硬仗。本来是新兵多,单兵作战能力并不高,他不知道一大队能顶住日军多久。作为在黄河北周村与日军干过一仗的武进亭,他知道日军炮火的厉害,在有房屋,矮墙作掩体的周村,日军的炮火仍能对步兵造成重大杀伤,野外作战,更要防备日军的炮火。修战壕、交通壕来不及了,只能修单兵掩体。也许还能防炮。武进亭告诉各连排长,日军打炮,只要伏在单兵掩体里,一般没有事。除非炮弹落在掩体里。这些连长、排长、班长,都是正规军下来的老兵,知道单兵掩体怎样修,也知道班、排、连的山林阵地如何布局,这些事,武进亭不用去操心。
陈俊桐赶到,来到大队设下的指挥所,一处山崖下,约有三十米深的山洞。在马灯下,看着武进亭与崔正田画出的布防示意图。
“不错,公路南侧为重点布防,以防止日军侧面迂回进击肥城,北侧放一个连,作为预备,也是为了接应南测的两个连向北转移。炮兵连的位置,掷弹筒、战防炮、九二式步兵炮、九七式轻迫击炮进行梯次布置,很好。另外,张大队长把炮兵教导队的小炮分队,也交给大队指挥,我看,就布置在公路北侧吧。”陈俊桐对这样的布局很滿意,看来武进亭并非只有一个副连长的水平。
“张灵丰带来的炮兵大队也应当放在北侧吗?”崔正田问。
“是的。炮兵大队有大量的骡马,应当在北侧,便于向山里转移。还有,动员老乡们整修进山的道路,使我们的野炮、山炮能用骡马直接拖进山里。这样我们可以边撤退、边还击。”
“炮兵大队就不要全体参战了吧,我怕转移来不及,这些炮损失了太可惜。”崔正田感到,如果这场狙击战打得不顺利,害怕部队出现溃败。第一次打这种阵地战。因为面对的是日军王牌师团啊!国民党的正规军都顶不住,何况一支新组建的部队?而且,他记起了王汉璞在临走前一再强调的炮兵使用原则:“后敌开火,以打击日军火力点、炮兵为主。我们没有那么多炮弹打击散兵。”因为崔正田明白,这个阻击战,与以往打过的仗不同,以往的仗是袭击,伏击。而这是阵地战,与日军面对面、硬撞硬!对这支从来没有打过这种硬仗的新部队,他担心的是:一击即溃!这不是没有可能,战场,最初的恐惧谁都免不了,就看基层干部能否掌握好部队了。
“是啊,我们面对的是日本的王牌师团,号称钢军。打阵地战,必是一场恶仗,我们不是对手。而现在第五师团是一支机械化师团,有坦克、装甲车,我们连地雷也没有,一旦开打,就是一场恶仗!没有炮,我们更吃亏!”
“你的意思是:还是要大量使用炮兵?与这个第十一联队来个硬撞硬?”
“我们就是集中三个主力大队与对方决战,也打不过对方的。除非集中自卫团十七个大队,也不一定完胜!而我们的实力可能被耗光。日军一个大队的火力相当于国军一个师的火力,这确实是真的。而自卫团主力大队全部集中,也不过相当于一个师,火力还不如国军一个师。我的看法是:用炮兵,可以使防守时间延长,为肥城机关、老百姓撤出多争取一点时间。炮兵虽是宝贝,也要经过实战才是真正的炮兵。即使有损失,也不怕。”
“我同意陈主任的意见。我们可以用炮兵大队压制日军的炮火。打他个出其不意。”武进亭说。
“再有,老武,炮兵连的九四式战防炮布置在前面,专打日军的坦克、裝甲车,九七式轻迫击炮、九二式步兵炮压制日军前沿火炮。掷弹筒可打击机枪火力点。”
“日军一旦发现有狙击阵地,马上就会有大量的炮火覆盖阵地。因此,第一道狙击阵地我想放少量兵力,在日军炮击后,各连主力才进入。”武进亭在周村吃过亏,日军攻击一受阻,马上是大量炮火覆盖,如果一线阵地人员太密集,一顿炮火下来人员就损失一大半。
“是的,我们本钱太小,经不住耗,一线阵地用多少人合适?”崔正田问,这种阵地战他必定没有打过,只有听他们的意见。
“一个班,加一挺机枪,相当于一个班哨,对方炮火一旦覆盖、马上躲进散兵坑,最起码能保存一半的人下来。”武进亭说。
“伤亡这么大?”
“如果没有散兵坑,可能一个不剩都有可能。”
“与日本军队打阵地战,我们不是对手。为了给撤退争取时间,我们也只能采用层层狙击的办法了。但愿明天凌晨,撤退完成,我们的狙击任务就轻松了。可以采用打了就跑的方式,以减少损失。”陈俊桐说。
“我明白了。以我们几个的名义,向团部发报,要求明晨八时以前,撤退全部完成。”崔正田说。“还有,对炮兵大队的山炮、野炮、中迫击炮的应用,以反日军炮兵为主。本钱不要全部压上。张灵丰把炮兵参谋们直接派到前沿。关于炮兵布置,找张灵丰来。”
“张大队长正在布设炮兵阵地,他早就来了。”
“从龙口到肥城有十五华里。日军机械化部队沿着公路不到二十分钟就可以赶到,肥城的机关应当早上七时全部撤出。而且,应当组织沿途各村老百姓破路!据情报:日军早上六时出发,六时三十分到六时四十分到达龙口,如果破路,日军到达时间越晚,我们打阻击的时间就越少,可能损失小一点。”陈俊桐说。
“好,就这样决定。”崔正田说。
“发完报,我们三人下去到各连排检查工事,火力点配备,不适合的马上纠正。还有,派一支小分队,向大队撤退的方向警戒,以防日军在侧翼做文章。”陈俊桐建议。
“好,就按你说的办。”
炮兵大队的大队长张灵丰赶到,他是上海交通大学北平学校学机械的工科大学生,旧时的上海交通大学是一九二一年,北洋政府交通部管的四所学校组成,上海工业专门学校、唐山工业专门学校,北平铁路管理学校、北平邮电学校,统称上海交通大学。北平的就称为“平校”。北平失陷后,他回泰安老家一趟,遇上了泰西特委发动起义,他本来就是在泰安中学入党的学生党员,又参加过一二.九运动,与武进亭是泰安中学的同期毕业生。接上了组织关系后,也参加了抗日武装起义。由于是工科专业出身,对炮兵业务熟习得很快。可以说,在这当中学科、术科是最拔尖的。王汉璞建议他可做炮兵教官。但自卫团的领导们,不但任命他为炮兵教导队的总教官,而且还任命他为炮兵大队长。他一到达就去看地形去了。这一带是他的家乡,山山水水都熟习,在月光下他再用炮兵的眼光实地看了一遍,并做了测定标记,才赶到指挥所。
“对不起,我来晚了。刚才我去看地形坐标去了。”张灵丰走进了指挥所。
“炮兵大队怎么安排?”崔正田问。
“看了地形,我心里已有了底。王教官说了,我们底子薄,炮弹不多,叫化子不能与龙王比宝。炮兵大队主要用于反炮兵火力。各种炮、梯次布设,依次是中迫击炮、山炮、野炮。各连分散布设,一个连发射打击敌炮兵阵地,另一个连待机,当对方出现反炮兵火力时,待机的连,立即反击。炮阵地都有预备阵地,并修好通行道路。这是我的阵地分布的初步设想。”张灵丰拿出了他在地图上标出的各炮位图。
崔正田对炮兵业务不太懂。但他已注意到,这样布设,使用思路,符合王汉璞交待的炮兵使用原则。
“你们看呢?”崔正田问陈俊桐、武进亭。
“不错,就按张大队长的办!今天炮兵开张,就看张大队长的了。”陈俊桐对炮兵也略通一点,他也看出张灵丰的布设是合理的。
“我把炮兵教导队的小炮分队,布置在三连,另外,学员们一部分学得不错的我选出来,携带掷弹筒助战,到各炮班帮帮忙吧,他们比那些新上来的几炮手水平高多了,也让他们参加实战。”
“好啊,我们的支援火力更有保证了。”
“那好,张大队长,你去忙吧。我们也要到各处阵地去查看一下了。”崔正田说。
他们下到各处阵地检查部署完毕,已是凌晨四时了。回到指挥所,都感到疲惫不堪,一个个躺在指挥所的草铺上假寐。到凌晨六时,接到了泰安城情报组发来的电报,日军已出发,几乎是倾巢出动。日军全部是汽车、装甲车、坦克,拖着大炮。其中部分是步行,出城后,除车辆走公路外,另外步行的两路,有骡马,向公路的南、北两侧行进。
“日军这两路是侧翼掩护部队,对我们非常不利!马上讯问肥城撤退情况!”陈俊桐说。
“报告,团部电报来了。”
崔正田拿过来一看:“三路撤退均已出城,上午八时前你们可撤出。”
“还好,他们已出来了。但我们可能要吃亏,日军北翼部队,可能截断我们的退路。南翼部队,可能截断团司令部机关撤向安宁山的通道。难道肥城有日本间谍?”陈俊桐马上意识到了危险。他在手枪旅时,知道日本在山东的一些布局情报,日本在各地的株式会社、商社都兼有情报任务,还有从日本明治维新后,武士阶层组织的对华黑龙会传承下来的秘密情报人员,这些情报人员已全部转隶日本军部情报机关。泰安日军能这么快就知道自卫团的撤退路线,那么,肥城必有潜伏日本间谍,并配有电台!他感到自己太大意了!自卫团占领肥城后,就应当进行反间谍排查!
“怎么办?”崔正田想听听他的看法。
“没有其它办法,只有利用各村自卫队,进行沿途骚扰阻击。派一支小分队,去组织各村阻击。”
“派王汉去,王汉对那一带最熟习。”
“可以,但他那三十几支步枪不行。组建一个机炮排给他。带三挺机枪、三门迫击炮、再带点掷弹筒,再带一部电台。”
“行,叫江川玉去,由江川玉,王汉二人带队。”
“还有,道朗咋天住进了八十一师一个团,八十一师已接到南下的命令,这个团是242旅的。王汉去联系一下这个团。如果这个团能参战,我们的撤退路线就不会被截断。但我判定,他们不会参战,据说几乎全部是新兵。242旅是一支新组建部队。”
“八十一师打得够惨了,刚整补的新兵不要对他们报希望。就这样定。不行就把大队直属队全部顶上去。”
“也只有这样了。看来,这一场仗,不但是一场恶仗,而且是一场险仗!通知李副团长,要他命令安宁山的五大队来接应团司令部。”陈俊桐的怀疑,并非空隙来风!肥城确有日军间谍,而且还有电台,日军的第四十一联队才会对撤退路线知道得这么快。“间谍会在哪是呢?就在自卫团内部都有可能!”他心里感到一阵颤栗,因为他在手枪旅时就知道,日军潜伏间谍遍布山东各地,伪装成山东本地人,参加了自卫团都有可能!
他们几个部署完毕,全部来到前沿。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想法,下到一线,与战士们在一起,只要枪炮一响,第一步没出现混乱,部队的心理就算不错了,这个仗就能打下去!他们一人带了一部电台、一个通信班,分别下到各处阵地。
泰安到肥城的公路并不好走。坑坑洼洼的泥土路面,加上沿途农民的破坏,走走停停,实际上到达龙口已过了早上七时了,此时,天已大亮,日军的二辆坦克、一辆装甲车在前面开路,后面是跟着一长串汽车。这时,在北面板大山村方向、以及南面田家峪的附近都响起了枪声,看来,沿途的村庄自卫队与日军的步兵大队已接火。这正是他们所希望的。但崔正田心里隐隐发痛,这些没有几支快枪,只装备土枪土炮、大刀长矛的自卫队,在武装到牙齿的日本兵面前,他们的牺牲会是多大?北面还有王汉小分队帮一把,南面呢?
容不得他多想,日军坦克已接近,路南阵地上的一门九四式战防炮的第一发炮弹打出去,击中了第一辆坦克,坦克被击中起火。第二辆坦克上的三七炮,马上调转炮口,一枚炮弹射向发炮的阵地,车上的机枪同时扫过来,双方都已开火!
日军第二辆坦克上的三七炮已射向第一门战防炮的发射阵地,机枪扫射打得土屑树叶乱飞,炮弹穿入树林,在林中炸开,烟尘、火光,弹片乱飞。第二门战防炮炮弹射出,从第二辆坦克的边缘擦过,没有击中。第二辆坦克、第三辆装甲车上的火力,又全部转移到第二门战防炮的阵地。
武进亭发现,陈福宽这个连长把一连阵地按梯次布置,单兵掩体连着一断战壕,进可作战,退可避炮。炮兵一排邱福贤这个小排长把三门战防炮的阵地布置得很有道理,每炮相距约三十米,日军的装甲火力只能压制住一门炮。
检查炮兵连的九二式步兵炮排,三门炮也是分散得相当开,但每门炮的射界都相当好。因为九二步兵炮可以直射目标,单独作战能力强。炮兵掩体做得与九四式战防炮一样,一溜斜坡,连着一个覆盖着厚厚的树枝、泥土的掩体,炮一推上去就可以打,周围还散布着散兵坑,这个炮兵大学生连长魏克文还真行!到底是文化高啊!
而魏克文说,这不是他的主意,是邱福贤的主意。他看了九七式迫击炮阵地,每门炮的间隔约十米,炮掩体、单兵掩体也做得不错。就是不知道打得准、还是打不准了!但最起码第一炮打爆了一辆日军的九七式坦克!
他查看了重机枪阵地,轻机枪阵地,机枪巢上居然还用了砍下的圆木覆盖!上面一层厚厚的泥土!日军的小炮弹还不能炸穿!而且射界开阔,地形又隐蔽,还真想得出来!
他带来的兵,自卫团第二次整编,全部都担任了连、排长,有的还入了党。看来,带的这帮弟兄入这个门,还走对了。现在三个骨干大队都有他带来的兵。最前沿一排长刘成生指挥挖的散兵坑,还真有门道。散兵坑上盖上砍下的树枝,用草垫子一盖,上面覆盖上挖出来的泥土,出口连着一段短短的战壕,射击、投弹都不影响,遇敌人打炮,一缩进来,就可隐蔽。现在武进亭也趴在一个散兵坑里,用望远镜观察着战场。
第三门战防炮射出,击中了装甲车!“轰”的一声,装甲被打燃。第一门战防炮又响了,剩下的一辆坦克被击中,日军的装甲火力突然消灭,这其实发生在几十秒内。一号战防炮,连发两炮两中的炮手,就是炮兵排长邱福贤,也就是那个巧木匠。他是自卫团炮兵射出的第一炮,也是一炮击中的坦克!所以,邱福贤就被传为第一炮,这成了他的外号了!
汽车上的日军已下车,六门掷弹筒一字排开,向战防炮阵地射出了密集的50毫米迫击炮弹。战防炮阵地爆炸不断,被一片烟火笼罩着。武进亭想,但愿这个炮兵排能躲过这场劫难。
“各班注意:日军步兵下车了,没有我的命令,不要探头探脑的、不要开枪!”刘排长向各班下达命令。这刘成生原是武进亭带来的兵,战前还是个上等兵。现在出息了。那小子提着一支花机关枪跳到一个散兵坑里,盯着已呈散兵线开始冲击的日本兵。武进亭要看看:这小子如何指挥打仗。
日军的歪把子机枪、九二式重机枪,向公路旁的树林子扫射。这日军一个前哨中队真他妈的富有!六挺歪把子机枪,四挺九二式重机枪、三门九二式步兵炮、还有他妈的掷弹筒!一连的阵地己被日军刮风一样的射击,打得阵地上土屑、枝叶乱飞!一连阵地没有还击。看来,一连长陈福宽还真是稳得起!他要看看,这个陈福宽如何指挥这场战斗!
武进亭明白,日军大队的炮火还未介入,如果九七式迫击炮、野炮、山炮介入,一连阵地肯定会被打成一片火海!他不知道这个一连,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那些散兵坑能起多大作用?伤亡会有多大? 血凝鲁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