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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北提督府的官宅内,黄璇也在匆匆收拾着随身行李。
何亮诧异地问:“你这是怎么了?要去哪儿啊?”
黄璇道:“没事,要出趟差。”
何亮问:“什么差事这么急啊?”
黄璇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何亮道:“什么事这么机密,连我也要瞒着?”
黄璇道:“你就别乱打听了,知道得太多了对你没好处!”
何亮道:“我是关心你,才会问你呀!”
黄璇叹了口气,小声道:“中都那边出事了,有人阴谋叛逆,圣上召我去平叛呢!”
何亮瞪大了眼睛道:“有这种事?谁阴谋叛逆?”
黄璇道:“太后和睦亲王。”
何亮道:“太后和睦亲王?——那宋欣也有份儿吗?”
黄璇道:“不知道,应该有吧。”
何亮紧皱着眉头道:“这叫什么事儿呀,怎么叛乱一拨接一拨的?”
黄璇苦笑道:“谁知道,太后和睦亲王居然会叛乱,唉,真是打死我都想不到!”
何亮叹道:“唉,你这才刚平完叛多久呀,怎么又要叫你去卖命啦!”
黄璇道:“你小声点!我有什么办法,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呗!”
何亮“哼”了一声,问:“都有谁去参加平叛呀?”
黄璇道:“我和陈绯呗,还能有谁。”
何亮道:“就你们俩,能行吗?”
黄璇道:“你又小看我?”
何亮道:“我可不是小看你,不过你也别轻敌啊!如果这次要对付宋欣,你有把握吗?”
黄璇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有。”
何亮皱眉道:“那可怎么办?”
黄璇道:“尽力而为呗,还能怎么办?”
何亮叹道:“唉,这天下怎么就这么不太平呢?”
黄璇也叹道:“我也觉得,自从神武皇帝驾崩以后,叛乱好像就没停过!”
何亮无语,这个话题可不好再讨论下去了,于是道:“你可要好好保重啊,我和小虎子都等着你平安回来呢!”
黄璇心里一酸,真正的上了战场,哪里能保证平安回来?她现在有了夫君,又有了儿子,心态已与从前大不相同,对打打杀杀实在是厌倦得很,也着实担心自己回不来,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了。可是这些心里话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只能更让他更加担心而已,黄璇只得强作笑容道:“我知道,我会平安回来的!”
她收拾完简单的行李,何亮已经将何小虎抱了过来,对他道:“小虎子,跟你娘道个别吧,祝她一路顺风,早日凯旋归来!”
何小虎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黄璇道:“妈妈,你早点回来!”
黄璇见到儿子,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她接过何小虎抱在怀里,不住地亲吻着。
何亮在一旁道:“走吧,保重。”
黄璇依依不舍地将儿子递给何亮,将行李包背在身上,又从墙边拿起了长斧。她擦了一把眼泪,对何亮道:“夫君,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小虎!”
她这句话竟有些一语双关的意思,既像是在叮嘱,又像是在诀别。何亮的眼圈也红了,忍不住道:“璇儿,你还是听我一句,把这把斧头还给圣上吧!”
这句话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黄璇苦笑着道:“现在就算想还给她,也来不及了。”
何亮道:“如果这一战你能平安回来,你能听我一句,把这把斧头交还给圣上吗?”
黄璇凝视着手中的长斧,沉吟不语。
何亮接着道:“你还没看出来吗?这几件所谓的神兵,其实都是带着魔咒的凶器啊!拿着神兵的人,不是叛乱被剿灭,就是在平叛的时候阵亡,总之就是你杀我、我杀你,永无止境!有它们在,天下就不会太平的!先是陆洋和倪汉,现在又轮到了太后和宋欣,谁知道接下来会是谁?璇儿,你如果再不撒手,我怕你也逃不出这个魔咒去!”
黄璇的心头一震,何亮这些话确是不无道理,不过手里拿着这些神奇的兵器,既能给人以傲视天下的快感,又能给人以万众瞩目的荣耀,谁又能舍得放弃呢?
何亮见她眼神闪烁,知道她仍是犹豫不决,叹了口气,道:“你走吧。”
黄璇也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转身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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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都城郊的皇陵内,禁军第五营的军士们被紧急召集起来,围绕皇陵展开了警戒。整个陵区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瞬间充满了肃杀之气。
陈绯从南京出发,搭乘捕风堂安排的飞船飞抵中都,然后又立即被秘密地接到了这里。此时寅时将尽,天空刚刚泛起一缕微明,陈绯走在这杀气腾腾的陵区里,愈发感觉到心情无比的紧张。
神圣帝国的皇陵陵区内只有太祖神武皇帝陵和文宗慧皇帝陵两座皇陵,规制并不大,整个陵区最大的地上建筑就是高风的神武陵的祈福殿了。此时祈福殿内灯火通明,高丽正和一群军官围坐在大殿正中的长案边商议着,陈绯走进殿门,对高丽施礼道:“参见圣上!”
高丽道:“陈长官辛苦了,就等你了,快来坐吧。”
陈绯看到黄璇已经到了,正坐在高丽的右手边,而高丽的左手边还留着一个空位,料想便是自己的位置了,于是走上前去坐下。
高丽简要地道:“人到齐了,咱们就开始吧!今天把各位召来,是因为发生了一件紧急事件,太后和睦王谋反,妄图弑君篡位,我们须立即行动,扑灭乱党,下面我开始分配任务!”
这位年轻的女皇此时面色沉稳,颇有些指挥若定的气度,众人惊愕之余,都坐直了身板静听着她的号令。
高丽道:“赵金石,你立即派遣得力人手带着我的手诏,分别前往京畿防御指挥使司和禁军统领衙门,控制禁军和京畿守备军,并捉拿宋威、周芜二人,不得有误!”
赵金石道:“是!”
高丽又道:“你本人留在这里,负责居中指挥联络!”
赵金石道:“是!”
高丽接着道:“陈绯,黄璇,你们两个跟我进宫,控制太后!”
这个任务已是在预料之中,陈绯和黄璇齐声应道:“是。”
高丽又道:“曹向正,你负责指挥部队守卫皇陵,另外派一队人马跟我一起进宫!”
禁军第五营营长曹向正应道:“是!”
高丽接着道:“我相信在座各位都是朝廷的忠臣,不过为防万一,从现在起,任何人不得单独行动,大家都要提高警惕,互相监督,有发现企图为逆党通风报信者,立即处死!”
这话说得众人心头一震,齐声应道:“是!”
高丽扫了一眼众人问:“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纷纷摇头道:“没有!”
高丽又看了一眼身后供奉的高风的神主牌位道:“神武皇帝英灵在上,一定会保佑我们成功的!各位,行动吧!”
众人“轰”地一声站了起来,分头行事去了,陈绯和黄璇也提上兵器跟着高丽走出殿外。高丽走到大殿门口,不觉地将脚步停了停,抬眼向天际望去,此时太阳已经将要升起,映得天边的朝霞泛出一片暗红色,就像一滩凝固的鲜血。
——只是不知道那会是谁的血?
陈绯偷偷看了看身边的黄璇,只见她面无表情,又似乎满腹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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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凤祥殿内,太后周薇刚刚起床,正坐在镜前开始梳妆。孟华安忽然急匆匆地提着火枪闯了进来,吓得几个正在殿中伺候的宫女一齐花容失色。
周薇脸色一变,问:“孟先生,出什么事了?”
孟华安道:“太后,快走!圣上带人杀进来了!”
周薇一怔,立即跳起来将案上的赤虹剑抄在手里,问:“在哪里?”
孟华安道:“她们从南门进宫,正往这边过来!太后,咱们赶快走吧!”
周薇心中大骇,自己自问已经万分小心,没想到竟还是东窗事发了。此时虽然来不及了解详情,不过高丽既然是有备而来,那么自己当然是走为上策。只是事发紧急,周薇心中不免有些六神无主,于是问孟华安道:“往哪里走呢?”
这时毛云山正好也跑了进来,孟华安道:“太后,现在我估计她们已经过了内廷门,您只有往北门出宫了!出宫之后,再想办法往西南走吧!”
周薇来不及细想,咬咬牙道:“好吧!毛师父,你赶快去带上婉公主,咱们走!”
说罢也顾不得在两个大男人面前,一把将自己身上的礼服褪下,迅速地换上了一套紧身的衣着。妙曼的身材惊鸿一瞥,孟华安虽然在万分紧张之下,却仍是看得呆了一呆。
此时毛云山已经冲进内殿,将还未睡醒的高婉抱了出来,也来不及帮她穿上衣裳,只是用一条绒毯裹着。高婉乍被惊醒,惊恐而又不知所措地睁大眼睛看着他们。孟华安带头冲出凤祥殿,向北跑去。
几个人一路狂奔,马不停蹄地跑到了皇宫北门内,却见到对面已经有军士严阵以待,连重型火枪都架好了。几个人连忙闪到墙后,对面却并没有开枪,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悠悠传来:“太后,你们已经跑不出去了,放下武器投降吧!”
周薇心中一惊,这是黄璇的声音。
刚才跑在路上时,周薇就想到高丽有可能已经派人在北门堵截,不过其它方向更是无路可走,也只有拼死向北突围了。此时见把门的是黄璇,她更觉得有些绝望,这位五凤上将中的第四凤久经战阵,武艺高强,绝不是只练过一些皮毛功夫和速成剑法的她可以战胜的。
可是事已至此,也只有拼了!
周薇手提短剑快步上前,对面的黄璇也提着长斧迎了出来。
两人相隔十步站住,周薇道:“黄长官,能不能放我们母女两个一条生路?”
黄璇看着她道:“太后,圣上说您意图谋反,是真的吗?”
周薇冷笑一声道:“笑话,我是当朝太后,谋什么反?”
黄璇道:“既然您没有谋反,为什么要匆匆忙忙地逃跑呢?”
周薇大声道:“因为有人想置我们母女于死地啊!”
黄璇道:“太后,也许这当中是有些误会,请您跟我回去,向圣上当面解释清楚吧。”
周薇断然道:“不可能!你快让开!”
黄璇叹道:“太后,天网恢恢,你逃不掉的。还是放下武器,跟我去见圣上吧!”
周薇道:“放下武器,跟我现在就自尽有什么区别?”
黄璇道:“说不定圣上念在您的身份特殊,网开一面也有可能。”
周薇冷笑一声道:“等着她对我发慈悲吗?做梦!她连她的亲姐姐都杀了,怎么可能放过我们?黄璇,你替她卖命,难道心里就不觉得恐惧吗?你知不知道莫俊是怎么死的?”
黄璇听她提起莫俊,不由得心中一震,一时没有说话。
周薇继续道:“告诉你,莫俊是她让宋欣杀死的!就因为她不放心这个人,怕他对自己有威胁!她既然能杀了慧皇帝,又杀了莫俊,你怎么知道她哪一天不会把你也杀了呢?黄璇,她是这样心肠恶毒的人,替她卖命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你赶快醒醒吧!你想一想,你跟她的血缘关系或者亲密程度,能跟慧皇帝比吗?能跟莫俊比吗?能跟我和婉公主比吗?现在她连我们都想杀,你又能幸免到什么时候?”
黄璇沉吟不语,手中的长斧却不觉稍稍垂低了一些。
周薇见她似乎有些动心,继续劝道:“黄长官,弃暗投明吧!不要再为这个暴君卖命了!你跟我、还有宋欣联手,合我们三人之力,一定可以逼她退位。我答应你,如果你弃暗投明的话,我也可以封你为王,让你在北京开府,还可以让你的儿子何小虎世袭爵位!”
黄璇心中一动,开天长斧似乎垂得更低了。
周薇又上前两步,盯着她的眼睛道:“黄长官,怎么样?机会就在你眼前了,别错过!”
黄璇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周薇说的话句句都中要害,她不禁在心里剧烈地斗争起来。
周薇却没有时间等她慢慢考虑,不得不催促道:“黄长官,赶快决定吧!已经没有时间了!”
黄璇沉吟半晌,手中的长斧却又举了起来,正色道:“对不起,太后,你图谋叛逆,实在是罪无可赦,我是不能放你走的!”
周薇有些气急败坏,大声道:“你难道真的铁了心要替那个暴君卖命吗?”
黄璇道:“当今圣上是神武皇帝的亲生女儿,依礼法承继的大统,太后,你不应该对她起叛逆之心的!”
周薇道:“什么依礼法承继大统?她不过是一个弑姐篡位的暴君而已!黄长官,婉公主也是神武皇帝的亲生女儿,你难道忍心把她送到那个暴君的虎口里去吗?”
黄璇道:“太后,婉公主年纪还小,我相信一切与她无关。只要太后您放下武器,我一定会在圣上面前求情,求圣上对她不予追究的!”
周薇看着她冷笑道:“黄璇,你在说什么鬼话?就算我向她屈服,她会放过婉儿吗?你是真的这么幼稚,还是在装疯卖傻?”
黄璇道:“太后,我黄璇出身卑微,是太祖神武皇帝提拔重用我,我才有了今天。我确实不懂什么权谋之术,只知道我要报答神武皇帝的知遇之恩,有责任誓死捍卫神武皇帝的皇统,谁要是敢觊觎大位,谋逆作乱,我黄璇就是拼上性命,也要跟她周旋到底的!”
周薇冷笑道:“什么?神武皇帝?我就是神武皇帝的正宫皇后,婉公主也是神武皇帝的嫡亲血脉,你现在要帮那个暴君来置我们于死地,还说什么报答神武皇帝?你还说什么要誓死捍卫神武皇帝的皇统,真是可笑至极!你觉得你是在主持正义吗?那我问你,当初凤翔政变的时候,高丽她弑姐篡位,你为什么不跳出来捍卫皇统,跟逆贼拼命呢?”
黄璇被她这样一说,顿时有些语塞。凤翔政变时她不在中都,对详情并不了解,而传说中的凤翔政变的内情也有许多版本,以至于这场政变的真相变得十分扑朔迷离。不过在多数人的心里,还是更倾向于相信是高丽才是真正的幕后元凶,毕竟,政变之后最大的得益人就是她。
高丽残暴嗜血的性格众所周知,她杀莫俊的事情也是宋欣亲口告诉自己的,说她是个暴君倒真是一点也不冤屈了她。如果她真的是个弑姐篡位之人,那么自己所维护的皇统,是否真的正确?
或者说,自己其实是在助纣为虐?
周薇见她又在犹豫,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已经没有时间再僵持下去了,高丽和陈绯无疑正在赶过来,这也许是她最后的机会。当下突然厉叱一声:“让开!”手中赤虹剑骤然出鞘,向黄璇刺来!
在这一刹那间,黄璇的心里有些恍惚。
一边是高风的二女儿,一边是他的妻子和小女儿,双方好像都有理,双方好像也都有错,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了。不过她想,如果高风还在世的话,他应该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就这样惨死在刀斧之下吧?
黄璇心中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身形也随之一动,轻轻地避过了周薇的剑锋,只是让它在自己的手臂上不轻不重地划了一下。
亮红色的光芒一闪,黄璇后退了几步,紧紧地按住自己的右臂,鲜血滴滴地从她的指缝间流了下来。
周薇有些惊愕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明白了。
以黄璇的武功,绝不是她胡乱一剑就能划伤的。黄璇这样做,明显是放她一马的意思。
她又挥出两剑,将黄璇再迫退几步,然后就向着对面的军士们冲了过去。这些人见黄璇都受了伤,谁还敢来阻挡赤虹剑的锋芒,纷纷四散奔走,退得远远的。毛云山和孟华安趁机跟上,飞快地从皇宫北门冲了出去。
周薇也随后冲出了大门,临走之前,她又回头看了黄璇一眼,用眼神对她说了一声“谢谢”。
黄璇低下头,暗暗叹了口气。
* 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