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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成立的咨政堂在宫中并没有自己专属的地盘,以范天明为首的几位咨政官就挤在勤政殿的东侧殿内处理公务。不过范天明其实很喜欢这个地方,因为这里虽然不及文治殿那样宽敞气派,但离皇帝却要近得多。
高丽本是个贪玩的人,现在有了这几个得力助手,更是乐得一身轻松,每天只是在早上梳洗完毕、用过早餐之后到勤政殿来露个面,跟众人打个招呼便不知去向。这一点,跟当年高风经营天行公司时的作风倒是颇为相似。
高丽走后,咨政官们便开始分头做事,主要的工作就是替高丽批阅奏章。因此这些人进入咨政堂之后,第一个要练好的基本功就是模仿高丽的笔迹,好在他们都是笔墨高手,很快便都模仿得惟妙惟肖,足以以假乱真了。
范天明一开始并没有想到高丽会给自己安排一个这样的差事,这样一来,安澜不想承担的责任和风险便全都落在了他的头上,他还无法推诿,只得硬着头皮做了高丽的全权代理。不过这样干了一段时间以后,他心中忐忑不安的感觉便慢慢消失了,因为大家虽然知道高丽每日批阅的奏章都是由他们捉刀,却并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高丽对他们也甚是放心,每天只是听听范天明的大体报告,其它的一概懒得过问。如此一来,咨政堂就成了真正的权力核心,朝廷内外的不少臣官都开始对这个“小丞相府”另眼相看、暗送款曲。
范天明有些陶醉了,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在高丽面前的一番表现居然能取得这么大的成功,让他从一个州官一步就踏入了朝廷的中枢。不过他也没有太得意忘形,因为他很清楚这是一种很危险的状态,自己一定会成为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必须处处小心谨慎,一步也不能踏错,否则就可能被人从高处推下来,摔个粉身碎骨。
这天上午,范天明翻开一份奏章,便被其中的内容吸引住了。
这是一份都察御史龙望吕上的奏章,弹劾西南巡抚陶冶等员在神治四年西南大旱期间玩忽职守、中饱私囊、欺君罔上。
范天明把这份奏章仔细地看了一遍,眉头随即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将手中的奏章放下,靠在椅子上以手支额思考着。坐在他对面的咨政官陈君航见他神色有异,关切地走上前来问道:“范大人,怎么啦?”
范天明指了指案上的奏折,道:“你看看这个吧。”
陈君航拿起奏折来看了一遍,惊叹道:“咦,这么巧?!”
范天明道:“你觉得是巧合吗?”
陈君航想了想,道:“应该不是,难道是那些老家伙搞的鬼?”
范天明微微皱了皱眉道:“你不要叫人家老家伙,人家还不老呢!”
陈君航笑了笑,接着道:“他们的反应还真是快呀!这是要抢在我们前面先发制人吗?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查京北的事?周祥不是偷偷去的吗?这么快就走漏风声了?”
范天明道:“在人家的地盘上查人家的家底,能瞒得了多久?不过他们的反应确实是很快,看来这两只老狐狸的道行很深啊!”
陈君航道:“这下可不好办了,他们先发制人,咱们怎么办呢?”
范天明沉思不语。他知道这份奏折一定是在安澜的授意下写出来的,不过如果往深处想一想,就不由得让他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恐惧。
周祥到京北去调查赈灾黑幕,虽然是打着犒赏军队的旗号偷偷进行的,但是只要展开调查,就难免会让人看出他的真实意图,因此对于这么快就风声走漏,范天明倒是并不奇怪。真正让范天明感到吃惊的是,安澜、文重居然在听到风声之后立即就能反手一击,几乎不需要再去进行什么调查和准备工作,难道说这些材料早就已经掌握在他们手里,只是深藏不露、待时而发?
如果是这样的话,谁知道还有多少其它的资源抓在他们手里?又有多少人在暗中为他们办事?
或许……说不定自己也有什么把柄握在他们手里,只是他们还在引而不发而已?
范天明突然发现自己现在才看清对手的强大,他竟有些心虚起来。
陈君航见他不说话,又问:“范大人,周祥那边……还继续吗?这封奏折要不要呈给圣上?”
范天明手指轻敲着案头,过了半晌才道:“周祥是奉了圣上的密旨去调查的,当然还要继续,总要给圣上一个交待么。至于这封奏折,也不可能不呈给圣上……”
陈君航问:“那咱们下一步怎么办呢?”
范天明道:“你们在这里继续做事,我马上去找圣上,看看她的态度再说!”
陈君航点了点头,将范天明案上剩余的奏折都抱走了。范天明则拿起案上的电话,迅速地拨起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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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都城郊,一个庞大的剧团正在拍摄一部讲述高风早年传奇经历的大剧。
这部大剧讲述的是神圣帝国的建立者高风年轻时的一系列传奇遭遇,从他从小如何与众不同说起,直到后来遇到天神点化,并从天神那里得到了几件神奇的兵器。天神还指引他寻找散落在人间的其它几位半神的后裔——也就是后来名震天下的“五凤上将”——然后率领她们建立神圣帝国的故事。
神朝代圣以之后,各种类似的剧本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虽然这些情节大部分都是一些无聊的作者根据民间传说发挥想象虚构出来的,但是对于那些本来就不知道实情的人们来说,这俨然就是历史。许多人都坚定地相信,高风真的是一位天神下凡。
在这部大剧中饰演青年高风的,就是号称当世第一英俊小生的彭小越。
高风是一个不容易刻画的角色,因为大多数人对于他的了解都仅限于来自神话一般的传说之中。彭小越演得很投入,也很用心,因为他十分珍惜出演这个角色的机会,——很少有人能得到出演本朝太祖皇帝的机会的,而一次这样的机会,往往能够给他的演艺生涯带来很大的帮助。
一幕场景拍完,彭小越觉得不太满意,他认为不仅仅是自己的表演,还有几个配角的表演,都没有达到完美的状态。他正想请求剧团团长再来一次,却看到团长在向他频频招手。
彭小越不明就里地走上前去,团长凑近他的耳边小声道:“快去把衣服换了,有人要见你!”
彭小越疑惑地看着团长问:“谁啊?”
团长神秘兮兮地看着他笑道:“你的一个影迷。”
彭小越皱眉道:“我现在哪有工夫见什么影迷啊?”
团长小声道:“当今圣上亲自到咱们剧团来了,指名要见你,赶紧去准备一下吧!”
彭小越吃了一惊:“啊?真的吗?”
团长“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声张,然后招呼人赶紧过来给他卸妆更衣,同时宣布大家原地休息。立即有打杂的端上水盆来,彭小越急急忙忙地洗手洗脸,旁人帮他脱下戏服,迅速换上了一套名贵的精英套装,顿时显得十二分的潇洒帅气。团长看看满意,又对彭小越叮嘱道:“去吧。见了圣上,说话小心些!”
彭小越被他说得愈发紧张,只好深吸了两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被人带到了拍摄场边一间用作演员休息室的小房子里。
这间休息室里堆满了剧团使用的各种道具和杂物,中间是一张简易的小桌子和几张折叠椅,一个年纪轻轻、身材娇小的白衣少女正坐在一张折叠椅上,用桌上的放映机观看着他们刚拍摄完的一组镜头。这个少女似乎看得十分开心,不时地发出“格格”的笑声。
领路的人对彭小越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就悄然退了出去,并顺手将门轻轻带上。彭小越知道眼前的这位白衣少女就是当今女皇高丽了,于是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地施了个礼道:“参见圣上!”
高丽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开,望向这位当世第一英俊小生,只见他本人温雅如玉,比在剧中更加俊美十分,看得高丽一时竟有些呆住了。
传说古代有个著名的美男子出门,满城的姑娘都争先恐后地向他投掷鲜花表示爱慕,数不清的花朵把他的车子都堆满了。高丽以前总觉得这是个神话,可是现在突然发现,眼前的彭小越不正是这样一位美男子吗?
天哪,这个男人居然可以俊美到这种程度!哪个女孩子见了他能够不怦然动心呢?
高丽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两颊都在发烧,忙笑吟吟地道:“彭公子,免礼,请坐吧。”
彭小越谢了恩,上前去坐在一张离她稍远的椅子上,低下头不敢正眼看她。
高丽吃吃地笑道:“彭公子,你抬起头来呀,老是低着头做什么?”
彭小越应声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却又马上低了下去道:“我……不敢亵渎圣颜。”
高丽笑眯眯地道:“真是奇怪,你们怎么都那么怕我呢?我明明很温柔的。”
彭小越心想:拉倒吧,天底下哪个不知道你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不怕你才怪呢!嘴上却道:“我只是个小小的草民,见了圣上您的威仪,自然有点那个……敬畏。”
高丽笑道:“你就别敬畏了,今天我就是你的影迷,专程来给你捧场的!”
彭小越一脸诚挚地道:“圣上日理万机,居然亲自来给我这个小戏子捧场,我真是……感激不尽!”
高丽笑着道:“嘿嘿,你可不是小戏子,你是大明星呀!你知道吗,我从小就最爱看你拍的剧,一直把你当作偶像,你拍的每一部剧我都看过!”
彭小越没想到这位当今女皇居然会如此痴迷自己,不由得激动万分地道:“是吗?那我真是太荣幸了!谢谢!多谢圣上的错爱!”
高丽问:“这次你演我父皇,感觉怎么样?”
彭小越想了想,小心地答道:“神武皇帝英明盖世,我哪里能演出他老人家的神韵来?只不过尽量模仿而已,让圣上见笑了。”
高丽最爱听人夸赞她父皇,当下十分开心地笑道:“这也要两说,我父皇的气质和风度确实没有人能比,不过要论起相貌来,你还是比他本人要好看些的。”
彭小越忙道:“圣上您这样说,我可万万不敢当!我不管在哪个方面,都是绝对不敢跟神武皇帝比的!”
高丽笑着挥了挥手道:“好啦好啦,实事求是嘛!我看你演得很好,我挺喜欢你这个角色的!”
彭小越道:“多谢圣上的鼓励!”
高丽接着道:“不过你们这个剧本写得真是太玄乎了些,谁写的啊?完全是瞎编出来的吧?”
本来彭小越只管演戏,剧本的事情与他并不相干,不过既然高丽问起,自然也不能推说不知。彭小越见她并无不悦之色,便小心地解释道:“圣上,这个拍戏嘛,难免要有一些发挥的。剧本写得越玄乎,观众就越容易被吸引;若是一味地追求真实,拍出来的戏反而没那么好看了。”
高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嗯,那倒也是!”
彭小越又试探着道:“圣上若是觉得有什么地方拍的不好的,请您指出来,我们一定按您的意思修改就是。”
高丽笑道:“没有,你们就照这么拍吧,我看没有什么要修改的。我父皇以前跟我说过,后人如何评价他,那都是后人的事情,他是管不了的。当年有人在背地里说他的坏话,说得可难听了,他知道了以后都不管。我觉得你们拍得挺好的,拍完以后记得拿给我看看,我要收藏起来!”
彭小越叹道:“呵,神武皇帝真是个胸怀广大之人啊!”
高丽道:“你说错啦,他不是人,是神!”
彭小越忙纠正道:“对!对!神武皇帝正是天神下凡!”
高丽看着他那张完美无暇的脸,只觉得越看越喜欢,当下笑吟吟地道:“彭公子,你今天晚上有空吗?我想邀请你跟我共进晚餐如何?”
彭小越心想:今天晚上就是天塌下来我也必须有空呀。于是立即答道:“能跟圣上您共进晚餐,我当然是荣幸之至!只是……不会耽误了圣上您的军国大事吧?”
高丽笑道:“这个不用你操心,你今天什么时候可以收工?我派人来接你。”
彭小越道:“这个……只要圣上有空,我随时都可以收工的。”
“哈哈……”高丽开心地笑了起来,“那好吧,我让他们申时过来接你!”
彭小越道:“是。”
心想:没想到她这么早就要来,看来今天下午是什么也干不了了。不过看她这付样子,难不成是看上自己了?
彭小越想到这里,心中既有些激动,又有些慌乱。
高丽正要再说什么,却听到外面有人在敲门,脸上顿时闪过一丝不悦,道:“进来!”
那个身着闲服的侍卫走了进来,对高丽小声道:“圣上,范大人打电话过来,说有事要找您。”
高丽皱了皱眉,坐着没动:“什么事?”
侍卫道:“他没说。”
高丽又问:“他知道我在哪里吗?”
侍卫摇了摇头道:“应该不知道。”
高丽想了想,对彭小越笑道:“彭公子请稍坐,我去去就来。”
彭小越拘谨地站起来道:“圣上,既然您有公务要处理,那我就还是不打扰了吧。”
高丽有些意犹未尽地看了他两眼,笑道:“那好吧,彭公子,你先回去继续拍戏吧,咱们晚上见!”
她说罢,居然背着那个侍卫,悄悄地对彭小越抛了个媚眼。
彭小越只觉得浑身一震!
——天哪,这位君临天下、至尊显赫的女皇,刚刚竟然对自己抛了个媚眼!她真的是看上自己啦?!
彭小越心里又是惊愕,又是激动,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高丽走出休息室来到车边,接过侍卫递上的专线电话道:“喂?”
电话那头的范天明道:“圣上,臣范天明。”
高丽问:“什么事啊?”
范天明道:“臣刚刚收到一封奏折,想呈给圣上过目。”
高丽问:“关于什么事情的?很紧要吗?”
范天明道:“在电话里不方便说,圣上最好早些回来看看。”
高丽道:“好吧,我马上回来!”
说罢挂了电话,跳上车道:“回宫!”一边在心中暗想:莫非是哪个臣官又捅出什么漏子来了?若是耽误了自己的烛光晚餐,一定要重重地处罚他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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