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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威领着安澜走进勤政殿，对高风道：“圣上，安大人来了。”
坐在御座上的高风面带倦意，显然是刚睡醒不久，看着安澜笑了笑道：“安相有什么事？坐下说吧。”
安澜谢恩坐下，随即道：“圣上，刚刚收到消息，戎、狄等国已经联合向帝国发来国书，要求帝国从南蛮撤军。”
高风“唔”了一声，气定神闲地端起御案上的清茶抿了一口，看起来丝毫不以为意。
安澜见状，继续道：“邦交是国之大事，如何应对，还请圣上指示。”
高风放下茶杯，问：“你的意思呢？”
安澜道：“事关重大，臣不敢妄言。”
高风笑了笑，转了个话题问：“南蛮那边打得怎么样了？”
一旁侍立的宋威立即答道：“今早收到军报，绯军和欣军都已经突入南蛮境内一百多里，昨天绯军还跟蛮军打了一仗，大获全胜，毙敌千余。”
高风淡淡一笑道：“陈绯不错，打了个开门红。”
安澜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明白了高风的态度了，当下端坐不语，只等他自己来说起。
果然高风转向他继续道：“我们调了几万大军去打南蛮，是志在必得，难道凭他们轻轻巧巧的两句话就退兵不成？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这些夷狄，还当我是李氏王朝那些软弱可欺的废物呢！”
安澜道：“圣上神威无敌，确实不是旧朝那些庸君可比。”
高风颇为自负地一笑道：“想当年，咸军在太平谷大败邯军，进围邯都，各国派兵援邯，咸国放出话来，说邯国旦夕必破，谁敢救邯，咸国就移师攻谁，吓得各国军队无人敢动。这样的虎狼之国，虎狼之师，何等霸气！今天，我们就效仿一下这个虎狼之国的霸气好了！”
安澜没想到他竟如此强硬，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心劝道：“圣上，现在不比当年，是不是话也不必说得太过绝决了。现在南蛮战事初起，何必在这个时候四面竖敌呢？我们与戎、狄等国素有巨额贸易往来，如果关系真的闹僵，这一块就都没了，其实帝国的损失不小。臣以为，不如发个回书驳斥他们一下就是了，等到南蛮的事定了，这些夷狄见识了天威，自然就老实了，到时候还怕他们不主动入朝来贺吗？”
高风听了安澜这番话，笑笑不语。
安澜的话自有他的道理，不过高风有高风需要考虑的问题。圣朝长期以来对外偏于软弱，一直为国人所诟病，如今帝国有神兵利器在手，足以横行天下，何不趁此机会狠狠地扬眉吐气一把，借以提高朝廷的威信，为万世基业铺下一个更坚实的基础。至于贸易中断等问题所带来的损失，高风虽然不清楚具体有多少，但却相信少了那一块收入帝国百姓也不至于会饿死，更相信就算拿到了那些，也不会让百姓们对自己多几分敬重。
对于一个统治者来说，很多时候虚名比实利更有意义。
想到这里，高风道：“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是只看到了其一，没看到其二。戎、狄等国都不是善类，多少年来盘踞在我们周围，弱小时就蛰伏不动，强盛时就兴起犯边，我们跟他们之间的战争还少吗？由此带来的损失又有多少？现在天助我朝，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震慑他们一下！最好一次都把他们打服气了，我朝可百年无边患！这不也是一劳永逸的好事吗？”
这一席话把安澜说得有些头晕，也不敢再反驳，只得应道：“圣上思虑高远，臣不能及。”
高风又笑了笑道：“我也是打个比方，给他们的回书并不一定真的要写得那么……张狂，但这个意思可以表露，不用怕。”
安澜起身施礼道：“臣明白了，臣遵旨。”
高风点了点头道：“好，没什么别的事就下去吧。”
宋威便送安澜出了勤政殿，安澜心中有事，跟他道了声别便匆匆去了。宋威一直目送着他的背影出了勤政门，正要返回殿内，却见一个通信官拿着一封书信跑了进来，看见站在殿门口的宋威，便将信交到了他的手上：“宋长官，刚收到的，有劳您呈给圣上。”
宋威接过信来一看，只是一个普通的官用信封，信封上写着“呈御览”三个正楷字。宋威掂了掂信封，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哪里发来的？”
那个通信官道：“南京，急件。”
宋威“唔”了一声，挥挥手让他退下，然后拿着信回到殿内。高风似乎有些疲惫，正坐在御座上闭目养神。宋威轻轻走上前，小声道：“圣上，南京送来了一封急件。”
高风一听，立即从宋威手中接过那封信拆开看了起来。
宋威在一旁小心地观察着高风的表情，只见他渐渐地皱起了眉头。虽然不知道信中所写的内容，不过宋威已经猜到，写这封信的人八成就是坐镇南京“督办后勤”的高美了。这位美公主名义上是督办后勤，实际上毫无疑问地是在充当着监军的角色，而这封信的内容，十有八九是关于前线军情的密报吧。
高风看完信后，一言不发，站起身来抱着双臂在殿内来回踱步。
信确实是高美写来的，信中主要叙述了金石寨之战的实际情况。高风看了这封信才知道，原来陈绯的“开门红”其实可以说是一场败仗，还没有见到南蛮军的影子就损兵折将，连绯军的副总兵都负了重伤。而且绯军的战绩也纯属虚报，他们所歼灭的“敌人”，其实是金石寨中那些老弱病残的南蛮百姓。
高风踱了许久，这才重新回到御案前坐下，抽过纸笔来写了几个字，装入一个新信封中封好，然后交给宋威道：“去把这个发给陈绯。”
宋威应了一声，接过信转身便走，心中不免在猜测：不知道这封密函里又写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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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北平州，是神圣帝国最靠近狄国的一个州。
神圣帝国与狄国的天然边境有相当长的一段是在绵延的大雪山脉上，只是在平州这里中断了一截，形成了一个山口。因此，平州就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交通咽喉，也是帝国北疆第一重镇。
现在在这个第一重镇驻守的，是璇军第三十二师。
这一天的凌晨时分，大部分人还在睡梦中的时候，一辆军车悄悄地开到了平州城郊第三十二师师部的军营门口。车上跳下两个军官，向军营门口的岗哨走来。
哨兵下意识地端起了枪警惕地注视着这两个人，等他们走到近前，看清他们身上的标志牌后，哨兵却吓了一跳，连忙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军礼，大声道：“长官好！”
当先这位身材矮小的军官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京北提督黄璇，跟在她身后的则是提督府副官何亮。
黄璇微笑着对哨兵还了个礼道：“辛苦了，你们统制在吗？”
哨兵立即道：“在，长官您要见他吗？我这就去叫他！”
黄璇却微笑着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我来叫吧。”
她说完从哨兵手中要过他的枪，看看子弹已经上了膛，便举起枪来对着天空开了一枪。
清脆的枪响划破了寂静的夜空，也立刻惊醒了沉睡的军营。紧急集合的号声顿时频频响起，夹杂着军官们的吆喝声和嘈杂的脚步声，一队队的官兵迅速地冲出营房，奔向自己的武器。不多时，装束整齐的三十二师统制肖成带着两个副官向哨位快步跑来，边跑边喝问：“怎么回事？！谁在打枪？！”
哨兵看了黄璇一眼，大声回答道：“肖统制，黄长官来了！”
肖成听到这话，兀自不敢相信，待走到近前看清确实是黄璇后，也连忙行礼道：“黄长官！”
黄璇先没有理他，而是继续望着军营内，等到部队备战完毕，又看了看时间，这才笑着对他道：“肖统制，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啦。”
肖成连忙赔笑道：“长官说哪里话？”
黄璇一边起步往军营里走，一边道：“进去吧，边走边说。”
肖成立即走到她前面引路：“长官请！”
他身后的两个副官何等眼力，其中一个赶紧跑进去安排，另一个则跟在肖成后面等候差遣。
黄璇边走边道：“唉，本来不想这么深更半夜的跑到你们这里来折腾的，不过你也知道，现在南蛮那边已经开打了，戎狄两国好像也在蠢蠢欲动，据可靠情报，狄国人最近一直在向边境增兵，搞得我在北京都睡不着觉啦。不来你们这里看看，实在是有点放心不下！”
肖成大声答道：“请长官放心！我们三十二师全体将士时刻做好准备，如果狄人胆敢进犯，一定杀他个片甲不留！”
黄璇嘿嘿一笑，道：“嗯，那就好。”
几个人走到了操场边，营中的官兵已经整齐地列队完毕。肖成对黄璇介绍道：“长官，我们师的一五六旅和一五八旅都在边境上，这里驻扎的是师部和一五七旅。”
一直没有出声的何亮忽然指着操场一角的一队官兵问肖成身边的那个副官：“那边站的是哪个营？”
副官辨认了一下领队的军官，答道：“长官，那是一五七旅第二营。”
何亮道：“去把花名册拿过来，点个名。”
副官连忙跑去找来了花名册递给何亮，何亮接过花名册，走到队伍的左前方大声道：“二营听好了！我点到名字的，站到我的右手边去！”
见他如此严肃认真，肖成心中不由得有几分紧张。这样点名，就绝对的一是一、二是二，没有冒名顶替蒙混过关的可能性。现在提督长官就在自己身边，万一有哪个兔崽子出了点什么状况，自己可怎么交待？
幸好何亮念完名册，倒是一人不缺，肖成这才暗自舒了一口气。
没想到何亮还不罢休，点完名后，又走入队伍中，查查这个的武器，看看那个的装备，直过了一顿饭的工夫才回来，对黄璇点了点头，看起来还算满意。
黄璇看了肖成一眼，赞道：“嗯，肖统制带兵有方，不错！”
肖成连忙道：“不敢当。”这才发现后背都已被冷汗湿透了。
随即笑着对黄璇道：“黄长官，给弟兄们讲两句吧？”
这本是必不可少的节目，幸好现在的黄璇也已经不是那个会在众人面前露怯的小姑娘了，于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肖成立即上前亲自整理好队伍，然后请黄璇训话。
黄璇大步走到队前站定，大声问：“弟兄们，冷不冷？”
上千官兵齐声吼道：“不冷！”
黄璇却撇了撇嘴，有些俏皮地笑道：“瞎说！这么冷的天，又是半夜里，我都觉得冷，你们不冷？我再问你们一遍，冷不冷？！”
这次官兵们有些摸不着头脑，有的喊“冷！”，有的仍然喊“不冷！”，还有的不知如何回答，干脆呵呵傻笑起来。
黄璇笑道：“还有人说不冷！再说不冷，我就把你衣服给扒了，让你在这操场上站上两个时辰！”
这样一个粗犷的玩笑，如果是从一个老兵油子的嘴里说出来倒也罢了，偏偏从黄璇嘴里说出来，却是别有一番滋味，惹得官兵们一阵哄笑。
站在一旁的肖成也不禁笑了笑，这位京北提督不简单，虽然还是个小姑娘，但是看来已经十分清楚如何融入军伍当中了，只这样一个玩笑，轻松地就拉近了与官兵们的距离。
正所谓兵痞兵痞，跟当兵的说话，就是要有几分痞气才行。
黄璇继续道：“你们给我记着，冷就是冷，为什么说不冷？我不喜欢吹牛的人，更不喜欢睁眼说瞎话的人！你们在这里挨冻受累，辛苦不辛苦？当然辛苦！但是再苦再累，也要在这里守着！因为你们现在站的地方，就是神圣帝国的北大门！国家的安危，百姓的安危，都系在你们的身上，所以如果有外敌胆敢入侵，你们就是流血牺牲，也一定要在这里顶住他们！明白吗！？”
“明白！”官兵们大声嘶吼着，声如海啸。
黄璇又道：“从今天起，我将坐镇平州，跟各位同甘共苦！”
肖成一听这话，立即带头热烈地鼓起掌来。
先前他对黄璇说过如果狄人如侵，一定杀得人家片甲不留的话，就纯属吹牛和睁眼说瞎话。实际上如果狄国真的派大军来攻，他这一个师能顶上三天就不错了。装备先进而且战力剽悍的北方达鲁尔军团，一直像是悬挂在京北边防军头顶上的一柄巨斧，让他们时刻感觉到巨大的压力。
不过，如果有黄璇亲自坐镇平州，那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天亮以后，黄璇的随员们才陆续赶到，包括提督府的各级军官和职事人员，队伍倒也不小，大小车辆来了几十辆。幸好三十二师的驻地还有些空余的房舍，所以安顿这帮人并没让肖成太犯难。
黄璇就这样在平州大营住了下来，用了几天时间，把三十二师各部的营区、边塞、基地都巡视了一遍。因为平州自古就是重镇，边防工事倒真是修得十分坚固，特别是在大雪山口的正面，复杂而精细的工事群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这天巡视完毕，一行人照常回到三十二师师部吃晚饭。因为知道黄璇是绝对禁酒的，所以她来了以后，肖成也从不敢摆酒上桌。平州边陲之地，生活条件自然是好不到哪去，一桌人就着几个粗淡小菜吃饭，气氛颇有些沉闷。
肖成端着一碗清汤，一边喝一边问黄璇：“长官，到今天为止，平州的主要军事设施您都已经看过了，您看下一步怎么安排？”
黄璇道：“下一步你不用管了，从明天开始我自己出去转，看看周围的地形，顺便了解一下风土民情什么的。”
肖成道：“那我派几个人陪着您转吧，他们路熟，好给您做个向导。”
黄璇摆了摆手道：“不要，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不用管我。”
肖成碰了个软钉子，只得改了个话题道：“那长官您看，我们师的战备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没有？”
黄璇咂了咂嘴，笑道：“战备嘛还马马虎虎，不过你们这饭菜嘛，咳，不是我说，真是不咋地。”
肖成一听她这样说便笑了：“这个实在是委屈长官了，不过边陲之地条件有限，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长官您吃肉吗？”
黄璇大大咧咧地一笑道：“吃啊，只要是好吃的，我什么都吃！”
肖成道：“那等哪天长官闲了，我请您去吃全羊宴，那可是平州顶有名的招牌菜！”
没想到黄璇立即腾地一声站了起来：“真的吗？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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