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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峰禅寺离着瑞昌县城大约有四百多里路,虽然路途有点远,但有乡绅出资集体修建了一条通向七峰禅寺山门的柏油大路,大晚上启程,连夜走了几小时,车速都上百了,总算在天亮后来到七峰禅寺山门。古老的寺庙在朦胧山雾的笼罩下,像一幅飘在浮云上面的剪影一般,显得分外沉寂肃穆。
罗山一脚刹住吉普车,安雨明、安雨轩两兄弟抬头看着山门牌匾上“七峰禅寺”四个大字和周围环境与八年前也没有什么改变。七峰禅寺里面传来越来越浓郁香火气,而绝影也眨巴着眼睛,鼻子一抽一抽,兴奋地窜上跳下。
七峰禅寺依旧没有一丝变化,安雨轩刚想呵斥绝影,突然山门大开,一个白胡子老和尚身披袈裟、龙行虎步跨步而来,身后是为信徒解释经义的两个大光头,不仅仅如此,还多了十来个三十来岁的壮年僧人。一看就知道这些人是武僧,短打衣裳,一身精气神,腿脚有力,眼神犀利。
安雨轩、安雨明定睛一看,原来是维德大师唯一的师弟乐德大师,七峰禅寺戒律院主持监寺僧。安雨轩当时太淘气随嘴就给乐德大师起了个诨名叫“懒得大师”,七峰禅寺僧众私下里几乎采用了安雨轩这个叫法。两人赶紧跳下车跪拜:“拜见懒得师叔。”
“哈哈哈,轩娃子,老衲一猜就知道是你小子!还有道明你,你轩弟年龄小不懂事,你也跟着学?老衲懒么?”乐德大师说的话是见怪的意思,可语气一点儿也不见怪,而且还很高兴。
安雨轩和安雨明努力地点着头:“懒!”
安雨明又道:“师父当年处罚责打我屁股二十棍子,师叔却轻轻打了几下就完事了,不是懒是什么?”
“哦,倒是老衲的不是了?”乐德大师笑呵呵的说道。
胡莹轻轻走上来,双手合十,躬身一礼:“莹儿参见乐德大师。”
乐德大师微微点了一下头,男女有别,没敢和胡莹开玩笑打招呼,就冲安雨轩和安雨明说道:“你俩小子一身甲胄,跪拜大礼参拜,老衲受不起,滚起来吧。”
“是!师叔。”两人赶紧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打躬合十。
乐德大师换了一本正经的面容,右手上挂着一串佛珠,打个问询说道:“阿弥陀佛。莹儿,当年朱福贵带着小鬼子再上七峰山,刨了你父母和你的坟头,却没有找到你的骸骨或骨灰,只有你父母的骨灰瓷坛,老衲就知道你还活着。早上,师兄在默默诵经中突然睁开眼睛说:故人来访,乐德师弟,你去山门接一下吧。然后继续诵他的经了,老衲奇怪故人会是谁呢,看到轩娃子和道明老衲以为是他们,可他们是老衲的徒侄,不应该呀。直到见到了你,老衲才知道师兄指的是你。善哉,善哉,阿弥陀佛。”
“大师,我阿玛和额娘的骨灰呢?”
“日本人把睿赫老施主夫妇的骨灰瓷坛起出来放在山顶要暴晒七日,然后一个坛子留在山顶打碎,一个坛子要沉入长江水底,永世不得翻身,让他们永远不能在一起;并让一个小队的日军和朱福贵的保安军看着,爆晒七日才算完。连死人都不放过,日军的恶行引发了师兄的怒火,命老衲于当日半夜里带着武僧穿上夜行衣,把小鬼子和汉奸们全痛打了一顿,把骨灰坛全给抢回来了。师兄担心日本人会搜查寺院,就让道隆师侄把骨灰坛全藏在师兄闭关的藏心洞内。日本人来禅寺彻底搜查了两次,没有什么发现就撤走了,师兄就陪着他们夫妇继续闭关。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诸位要见传昌大主持,请到大雄宝殿相见;如见退隐的维德大师,且请跟老衲来。”乐德大师喃喃说完,掉头入寺而走,僧众紧跟其后而走。
“走,先见师父。”安雨明急忙跟上,他知道乐德说的传昌是谁,那是把他养大的道隆师兄的正名法号,现在是七峰禅寺大主持,如要办公事,肯定得找他。要为私事而来,探亲的话,就得见维德大师了。虽然他也很想见师兄一面,但师父他也是最最要见的,出于礼貌,也是第一个必然得见的。
安雨轩留下小铃铛和绝影与易林警卫排警戒保护野兽车上的林清音她们,只带着罗山、厉班长他们,以及龚二牛、安雨祥、胡莹和梅松他们跟在安雨明身后就走。
七峰禅寺是黄石地区极富盛名的丛林寺院,香烟缭绕,络绎不绝的香客赶到这里,他们双手合十,举过胸、额、头,然后平扑在地上。天天如此,以致使石板许多地方都凹了下去。
众人耳边忽然回响起了“当、当”的钟声,真是:闻钟声,烦恼轻,智慧长,菩提生,离地狱,出火坑,愿成佛,度众生。晨钟暮鼓,这是和尚们做早课的时间到了。顿时,寺庙里响起了低低的梵唱声和法器声。
离七峰禅寺后山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听不到念经诵佛之声,也听不到悠扬钟声的新寺庙,它,就是藏心洞,老和尚维德大师坐禅闭关的地方,是三年前为维德老和尚扩建的寺庙。也是安雨明当年被处罚面壁的第一峰藏心洞,传昌法师找匠人把第一峰藏心洞改建成了一座小寺庙,让师傅清修。
乐德老和尚双手合十立在侧位,默默念着经文,身后就站着戒律院那两个大光头,也是双手合十,嘴不停的蠕动着,不知念着啥。
安雨明跪在老和尚面前喊着师父,嚎啕大哭。
安雨轩冲了进去,跪倒爬了上去,与安雨明并排成一列,安雨轩口中喊着:“师父……”
维德老和尚这才睁开了双眼,轻轻指了一下他旁边的白色瓷坛。
安雨轩不用看也知道那是大清遗老的骨灰坛子,当时是他把家里烧菜炖肉用的两个坛子洗净,分别盛装了大清遗老夫妇的骨灰的。安雨轩连忙转身对着瓷坛就是三个响头。
“轩儿,睿赫老友问你,如今升到什么官职了?”
安雨轩一愣,睿赫是自己的义父,死了也七八个年头了,怎么?安雨轩赶紧爬向了睿赫的骨灰坛。
“轩儿快退!就算有老衲和你师叔的加持守护,睿赫老友还是怕你身上的杀气,你跪回原地讲吧。”
“大师为什么不怕?”安雨轩退回到原地问道。
“因为老衲是阳间活人。”维德大师说道。
安雨轩一个我懂了的表情说道:“轩娃子现在已经是少将师长了。”
维德大师说道:“老友笑了,说轩娃子的官职比他当年还大半级呢,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安雨轩大惊,一想也对,副统制就是副师长,只是叫法不同而已,他确实比自己义父当年的官职大了半级,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貌似也对,自己本就是大清遗老养大的,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什么?
站在门口的胡莹几人更是大惊,人鬼交流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胡莹跌跌撞撞冲进来扑向了骨灰瓷坛。
维德大师急忙举手阻止道:“莹儿速退!你身上不仅有杀气,而且还有邪气,你父母很怕你身上的气息。快退后,别惊着睿赫老友夫妇。阿弥陀佛……”
胡莹迅速就向后退走,而梅松等人直觉一阵冷风从身边穿过……
维德大师睁开双眼,看了看骨灰瓷坛,又放眼看了四周说道:“师弟,睿赫老友呢?”
“回师兄的话,睿赫夫妇已跑出藏心洞,不知所踪了。”乐德大师躬身说道。
“罪过,罪过。”维德念叨着,展开六识要找出睿赫魂魄逃向了哪里?结果,“噗……”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安雨轩、安雨明两人急忙爬起来就要去扶,乐德一闪身就挡住了他们说道:“不用了,师兄当年跟着我去抢睿赫老施主夫妇的骨灰,替我挡了小日本一枪,导致心脉受损,虽养伤多年,但病没完全好,与阴魂神交,极耗体力,师兄这是急火攻心,不碍事。”
“罗山!快!去叫梦然,带上银针来救师父。”安雨轩命令道。
“是!”罗山应了一声,转身就跑。
大约二十几分钟,林清音拿着紫檀木针匣子和罗山跑回来了,身后跟着绝影。
“清音,快!看看师父怎么样了?”
林清音翻动老和尚的双眼看了看,说道:“怒火上侵,攻击心肺,导致旧伤复发!”说着就取出三根银针,扎在了老和尚头顶百会穴和两侧太阳穴上又在胸前扎了六针,鬼门绝技,林清音在维德大师胸脯上一枚银针一弹,所有银针共振,老和尚立即醒转了过来,看着安雨明哭道:“道明,孩子,老衲的六识搜寻到徒儿你一个人走在冰天雪地上,你命格属水,遇寒结冰,殒命之象也!你和梅家相认了?”
“师父,弟子已经被梅家写进了族谱。”安雨明大惊,不敢不说实话。
维德大师说道:“好!还不算晚。你看,师父也老了,快圆寂了,你师兄执掌这么大一座寺院,需要帮手,你师叔年纪也大了,戒律院也要换新人了,你是不是再度出家?主持戒律院做监寺僧,帮帮你师兄。”
“师父,这要是在国泰民安时期,阿明敢不遵命?但阿明的志向是推翻旧社会,建设新中国,我意已决,您就不要为难徒弟了。”安雨明哭泣着说道。
“唉!”维德大师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也罢,老衲知道劝不住你,下面说的,你一定得答应我,是要你保证的。”
安雨明:“师父您说,徒儿保证做到。”
维德大师:“第一,保证不涉足天寒地冻的北方地区。第二,保证天上飞雪绝不出门。”
安雨明趴伏在地说道:“弟子谨遵师尊命令!如若违反,当场冻死。”
维德大师大惊:“谁要你发誓的?这不算!快说这不算,重来呀。呜呜呜……”见安雨明出门而走,维德老和尚竟大恸,“天意啊!天意!为师试图改变你的命运,你竟发下这么个誓言,叫为师如何再苟活下去啊!”
“师尊,轩儿答应你,绝不叫二哥去北方,下雪不出门。”安雨轩赶紧跪伏在地保证,一招手,“山子!”
“有!师座!”罗山急忙立正挺胸,等安雨轩发布命令。
这一动静把维德大师拉回了现实,盯着罗山看了两眼,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孩子,保持本心就好。”
“大师,你说什么?”罗山惊住了,急问。
“峥嵘栋梁,一旦而摧。水月镜花,去来无心。阿弥陀佛,孩子,你想念的人,一切不过是虚空一场,罪过罪过。”维德大师一边说着,一边摇头。
什么意思?我想念的人?就是姐姐和朱东的妹妹朱灵,朱灵喜欢我,我也喜欢她,怎么就虚空一场了?罗山奔溃了,被安雨轩硬拉出了禅房竟不自知。
“大师,我是安雨轩的职下,特来向大师求教。”龚二牛上前一步打躬作揖,双手合十说道。
维德大师睁开眼,上下看了看龚二牛,点点头笑道:“如果说没有神奇的姻缘,为什么这辈子偏偏和她相遇?魂幸梦挂,好梦成真。阿弥陀佛,好事一桩,善哉善哉。”
“多谢大师。”龚二牛解开了他的心结,求仁得仁,双手合十,鞠了一躬,满意的出了禅房。
安雨轩看到龚二牛脸上的喜色就知道龚二牛的心结已解开,就笑而不语。龚二牛左右一看,就问道:“山狗子呢?”
“追着我二哥出寺院了。”安雨轩道。
“哒哒哒,哒哒哒……”寺院外面响起了汤姆逊冲锋枪的枪声,只见厉班长跑来,给安雨轩敬了一个军礼说道:“报告师座!山狗子发疯了,梅团长的警卫排和胡特派员的宪兵队要绑雨明长官,罗山大打出手,梅团长的警卫排和胡特派员的宪兵队全被山狗子打伤在地,不能动弹,山狗子不解恨,一把抢过小铃铛的枪,您听,枪响了,是不是山狗子忍不住火气,杀人了?”
“大哥呀大哥,姐呀姐,你们这时候惹罗山,那不是找抽么?”安雨轩说完急忙向寺院门口跑去。
明明惹的是安雨明,师座怎么说是罗山?厉班长脑子短路了,我说的不够明白、不够清楚吗?
龚二牛过来拍了拍厉班长的肩头,说:“走,追师座去。”两人紧追安雨轩而去,里面传出了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大师,怎么样了?”
“齐老施主,罪过罪过,老衲已经尽力了,这都是命啊!老衲无能为力。”维德大师道。“难道阿明就这么完了?老夫更不能向阿颖交代了呀!”苍老的声音又道。
却听维德大师道“孽缘啊!兄弟反目,姐弟成仇,恐怕只有老衲能化解啊。丫头,我们出去!你闭上眼睛。”然后再无声音。
等龚二牛两人跑出山门,发现罗山一脚踩着梅松,和胡莹已经对了三掌了,罗山被震伤了了内腑,嘴角流出了血线。而梅松的警卫排和胡莹的宪兵队的官兵们全倒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呻吟。而安雨轩把安雨明挡在身后,圆睁怒目,手提宝刀陌刀,盯着胡莹,气的浑身发抖。
维德在林清音的搀扶下不知什么时候突然站到了胡莹的背后,身后就立着绝影,维德大师单手打个佛号:“阿弥陀佛,莹儿,何苦如此?殊不知,阿明要是不在了,你不过是望夫崖上一块望夫石,饮弹自戕。”
维德大师又看着罗山脚底下的梅松说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数年以后,你将面对铁窗生活,悔恨不已,何苦来哉?”
“噗……”维德大师说完又喷出一口鲜血,说道:“老衲泄露天机太多,已遭天谴,我去了。”维德大师席地而坐,圆睁的双目缓缓闭上,驾鹤西游。
乐德大师跑出山门,痛苦的叫了声:“师兄!”也席地而坐,在维德大师身边也圆寂了。
“师父!”
安雨轩和安雨明哭着拜倒在地,绝影仰天嚎叫了两声,跑出来的僧众也跪倒在地,念起了往生咒、消灾经…… 复仇之特战兵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