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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东海幻花女
温知泠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名身材娇小的陌生女子，约莫十八九岁，模样娇俏可人。她坐在河岸上，双腿垂在低水位的河面来回晃动。一身绯衣，正端详着自己手上一支血色的七孔骨笛。
“是你布下的幻境？”
女子浅笑，侧目看她：“我不下点功夫，你又怎么能知道晚娘的过去？”
“你是谁？”
“我？天底下没有人幻术比我厉害，你说我是谁？”她依旧笑盈盈。
温知泠早该猜出是她，从她手上的那支笛子就该看得出来。如果没看错的话，那是“暗香”。传闻这个笛子奇香馥郁，笛子的主人擅长制造各种幻境，教人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东海有情女，雾袖盈暗香，一曲拨云烟，入梦万里遥。你是东海幻花女——徒有情？”
“嘻嘻……看来我在江湖上还有点名气，连你这样鲜与乱世接触的人，都知道我的名字。”
温知泠当然知道，拜月宫的老巢就在东海。也就是说，这个徒有情是拜月宫的人。
“想听故事吗？”徒有情问，“关于林月淮的故事。”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又凭什么能相信你所说是真是假？”温知泠说。
“当然了，这个世间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我卖你一个故事，你与我做朋友。如何？可公平？”
温知泠狐疑地看着徒有情，警惕道：“你是在替拜月宫收人？”
“果然不是一般女子呢……但是你只猜到了一半。做朋友是真的，入拜月宫嘛……那都是后话。”
“我身上没有拜月宫想要的任何东西。”温知泠说道。
“宫主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而且还能给你你想要的。”
温知泠一瞬不瞬地看着徒有情，并不接话。
“你也说自己身上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既然已经没有任何可失去的，你又有什么可顾忌的呢？”
温知泠还是不说话。
“机会只有一次，不听故事不做朋友的话，我可走了。”
“你要是走了，岂不是要少个朋友？”温知泠却说。
徒有情展颜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梨涡。
“朋友，你想知道些什么？”
“晚娘的真实身份，以及那个灭她全家的负心汉。”
“大昭朝清远名门世家林氏林鸿儒之女林月淮，当年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卫宁卫大司马定了亲事。但是她主张自由婚姻，偏偏爱上了个窝囊的负心汉，仇远山。”
“仇远山？”温知泠拧颦。
“没错，就是当年那位名彻滇南青鬼门的赘婿，仇远山。”顿了顿，徒有情继续说了下去：“仇远山当了青鬼们的赘婿之后，又对林月淮产生了私心，两人一见钟情。奈何林月淮已有婚约，且不知仇远山已是有家室之人，情不知所起，居然冲动地与仇远山私奔。”
“所以后来，带着仇远山血洗林家的人，就是仇远山的原配夫人？”
“正是，正如你方才所见。那个女人灭了林家满门，独独留下一个已有身孕的林月淮。”
“怎么可能？”温知泠道。
“当然，如果早知道林月淮怀了仇远山的孩子，那个蛇蝎女人断然不会让她将孩子生下。可是一切似乎是冥冥中早已注定，她偏是不知也不防。最后林月淮将孩子生下来了，起名林小曲。”
“那孩子呢？”
“那孩子有出息！”徒有情嘿嘿一笑，“杀父弑母，废去兄长武功，才二十岁登上了鬼王的位置，遮天整片滇南之地。”
听到这里，温知泠脑子“嗡”的一声，顿时一片空白。
“想不到吧？仇千尘就是当年林月淮被拐走的孩子。”
“那个孩子不是女孩子吗？”
“嗯哼？”徒有情道：“仇千尘长得这么漂亮，小时候难免会让人误会性别。他的母亲也未必与人说过其真实性别，难道林月淮与你说过，她的孩子是男是女？”
温知泠不语，晚娘确实没说过小曲是个女子，只是她一直以为罢了。
“如此说来，仇千尘并不是被人贩子拐走的？”
“当然不是。仇远山那个窝囊废不敢再去见林月淮，却又一直暗中留意着她。多年后他终于有机会对自己夫人下了手，将她变成一个废人，后来才将自己儿子给拐回了身边，教其认祖归宗，改名换姓仇千尘。”
“你所言句句属实？”
徒有情笑言：“当然了，在我这里只有梦境是假的，其余都是真的。信与不信，由你自己。”
对于徒有情所言，温知泠是信大于疑。听闻晚娘生平曲折，她也不免唏嘘长叹。原来晚娘并非目不识丁，只是一直忍辱负重地活着。或许，她也想过要让孩子手刃仇人，只是到她死去的那一天，也还没等来这一刻。
想来晚娘这命运多舛的一生，温知泠不免悲从中来，心中一阵酸楚。
“主张自由婚姻，却遇人不淑。这天底下哪有男人值得一个女人放弃所有？”徒有情歪头一笑，丝毫感慨的意味都没有。“怎么样？是不是很精彩？”她又稍稍提高了音量。“更精彩的还在后头，你知道仇千尘为何要杀父弑母吗？”
温知泠：“他知道了当年林家被灭门的事情？”
“没错！那你知道是谁告诉他这一切的吗？”
温知泠轻轻摇头。
“是你现在那位生杀予夺、手眼通天的夫君。”提到温长晏，徒有情表情略是兴奋。
温知泠突然想来当年那个本子，那个已经烧给晚娘的记事本。她忽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温长晏。
“姑娘看起来也不过十八九岁，又是如何得知这些江湖往事的？”
“你别忘了，拜月宫可是百越第一教。以及……东海幻花女的名头，在江湖上也有些年头了吧？不过朋友你说我像个十八九岁的少女，我很开心。嘻嘻！”
“姑娘芳龄？”
“也不大，二十五。”
温知泠无话可说。这个徒有情比她大却七岁岁，年纪看起来却与她相仿。肌肤吹弹可破，声音甜美，俨然一副少女模样。只是这人举手投足间，多的却是潇洒不羁的江湖风骨。
“久闻你们拜月宫销声匿迹于江湖已有数年，我还以为蔷薇相夫教子去了。没成想，你们居然会突然出现在岭北。”
“我们拜月宫的人，无处不在。还有，拜月宫现在的宫主可不是蔷薇了。”
“拜月宫易主了？”
“蔷薇已死，我们现在的宫主叫将夜。”
将夜……前些时日在客栈出手救她的那个将夜？温知泠颇是诧异，蔷薇那个厉害的女人居然死了？实在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死了也好，她那种人不死留着也是祸害。
时过境迁，白云苍狗，这个江湖变得太快了。好像一切都已变却，似乎又什么都没变。
“那么你想要我做些什么？”温知泠问。
“没有什么需要你做的，只有不让你做的。”
“不让我做的？”
“虽然不用你为拜月宫做些什么，但是你现在半条腿已经踏入了拜月宫。青鬼门的人，你最好是少一些往来。”他们跟了温知泠一路，就是为了不让青鬼门的人捷足先登。
“就这样？”
“或许吧，一切都得看宫主怎么想。目前，他就只交代了这些。”
沉默片刻后，徒有情站起来走到温知泠面前，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
“不过我们宫主脾气古怪，鬼神莫测。他或许是对你感兴趣，也有更大的可能，是对昭南王有兴趣。”
温知泠不动声色，淡淡地说道：“故事我听了，朋友我也交了。但是，我何时说过自己是拜月宫的人了？”
“你不怕我杀了你？”徒有情眯起双眼。
“可惜了，你我注定都是身不由己之人。”
徒有情只是默默地凝视着她。
“你放心，我既交你这个朋友，定然不会教你太为难。”温知泠认为自己不算太无赖。
“再好不过。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毕竟，拜月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徒有情浅笑。
温知泠并不表态。拜月宫是不好进，也更不好出。毕竟，她自己就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
“作为朋友我提醒你一句，如今的青鬼门可不比从前。仇千尘也没有你想象中的了得，而你想要的那颗头颅，更没有你以为的简单。”
“我知道。所以你与我说这些，又是何用意？”
徒有情坦然一笑，“如果你愿意的话，欢迎随时来找我。这天底下除了昭南王，我想也只有我们宫主可以与之抗衡。”
“你倒是什么都摸得一清二楚，对拜月宫也相当有信心。”
“我们宫主既敢打昭南王的人主意，还能怕了其他人？”
温知泠半信半疑，却也不再多问。她之前确实是想接近仇千尘，借势达到某些目的。可现在看来，还是要静观其变。
“走，百花楼看好戏去！”
温知泠：“……”
怎么又是妓院？
温知泠跟徒有情来到百花楼的时候，正好看到仇千尘也在。她算是明白了，这天底下就没有不爱逛妓院的男人。 昭昭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