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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再见当年沈公子
在永安城养了三四天的伤势，温长晏几乎是将温知泠软禁在府中，她是一步都不得踏出宅门，成日只能在府中走动。
随着伤势的治愈，温长晏来看她的次数也没那么频繁了，因为受不住温知泠的冷眼相待。有些事情一旦不能及时解决，就会凝为心结。
这天一早，她经过前院的时候，听到家仆们嘈杂的动静，期间还夹杂着小孩儿的声音。
“去去去，臭要饭的！大清晨真是晦气！”
“求求你们，行行好赏点吃的吧……”
听着这个声音有些耳熟，温知泠旋即走了过去。
“发生什么事情，如此聒噪？”她问。
那三个家仆一看到是女主人来了，纷纷安静了下来，退置一旁。
“姐姐……”小男孩用脏兮兮的袖子抹了把脸。
这不正是前些日子在街上遇到的那个小男孩？她慢步走到小男孩跟前，瞅了瞅他冻得发紫的小脸，又瞥了一眼旁边的奴仆。
“去拿些吃的给他。”她说。
“是，夫人。”奴仆们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
小男孩嘴角一撇，“扑通”一下跪在了温知泠面前。
他泪眼朦胧道：“姐姐，求求你救救我阿爹吧……他快要死了！”
温知泠叹了一口气，将他拉起来，边说道：“并非是姐姐不想帮，是你阿爹在拒绝我。难道，你能劝得动他？”
小男孩儿像是怕弄脏了温知泠的手，忙往后退了两步。
“可我不想让他死……”小男孩抽抽噎噎地说。
一个一心寻死之人，哪怕是阎王爷不收，他也是偏要做个孤魂野鬼的。生命诚可贵，乱世生存难。想必，他一定是遇上了什么过不去的坎，才会这般想不开。
“你阿爹为何一心寻死？以及，你的母亲呢？”温知泠问。
“我没有娘亲了……阿爹说他想娘亲，他说他不想要我和妹妹了！”小男孩瞪着双眼，拼命克制着自己的难过。
温知泠看得心疼，也一时哑然难言。那人究竟是有多爱他的妻子，才会走到想要抛弃一双儿女的地步？
顾死不顾生，此般，也属实没有担当。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沈毓秀。”
“家中可还有其他亲人？”
小毓秀摇摇头，说：“阿爹说他是罪人，永安城虽然是他的家，但是他已经没有亲朋好友。”
“你阿爹叫什么名字？”
温知泠抬头循声望去，是温长晏来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问。
温长晏没有回答她，而是盯着沈毓秀，再次问道：“你阿爹叫什么名字？”
“沈越。”
沈越……沈越。温知泠想起来了，莫非是当年名动永安城的才子，沈越。
温长晏颇是激动，问：“他现在在哪儿？立马带我去找他！”
……
来到坑洞的门前，温长晏驻足原地，久久不曾迈出一步。他踌躇不安，眼里又隐隐藏着期盼。温知泠大抵是能理解的，温长晏的舅舅就叫沈越。
她垂眸，自主牵起了他的手。温长晏颤了颤眼皮子，手心冒汗的手掌紧了紧。最后，他终于鼓起勇气，迈开脚步走了过去。
白日的光照进坑洞，里面依旧昏暗。沈毓秀的妹妹正蹲在洞门旁，背靠泥墙，双手抱着自己小小的身躯，看样子是已经睡着了。
“妹妹，你怎么睡在这里？”沈毓秀轻轻摇晃她的肩膀。
女孩看见是哥哥回来了，忙抱住哥哥的手。
“哥哥我害怕，我自己待着害怕……”她的眼里装满了委屈和恐惧，“阿爹这样子好吓人……他一直在胡言乱语。”
沈毓秀没有说什么，而是径直走向另一个小角落里。点亮了那半根蜡烛，坑洞里渐渐明亮了起来。
沈越依旧平躺在原先那个位置上，他的眼睛半睁着，露出浑浊的眼白。人似乎是陷入了昏迷状态，并没有什么动静。
“阿爹，醒醒，有人来找你了。”沈毓秀在草席旁蹲下。
沈越脑袋抖了抖，喉咙里咯咯几声，才嗄声道：“都走……都走……”
温长晏静静地盯着沈越看了片刻，眼眶蓦地泛红。
“舅舅……”他的声音很轻，听起来却令人格外沉重。
一开始温长晏也不愿意相信，不相信这就是沈越。这个看起来已经年过半百，鹑衣鹄面的老瞎子怎么可能是沈越？沈越是谁啊？名门望族沈家庄的沈公子，他应是永安城里，鲜衣怒马的膏粱子弟才对。
可是，温长晏又怎会认错他最亲的舅舅呢？
沈越似乎没听到，嘴里只是反复地说着：“都走吧……都走……”
“舅舅。”温长晏提高音量，又苦涩地喊了一遍。
沈越愣了许久，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你……你叫我什么？”沈越，“你是谁……”
“舅舅……”温长晏双膝一弯，跪在了沈越面前，“舅舅……是我，我是长晏。”
“长晏……”沈越深陷的眼眶里溢出了两滴泪水，“真的是晏晏吗？”
“是我……舅舅，我是晏晏啊！”温长晏握住沈越如同枯槁般的手，好几次哽咽难言。
沈越情绪变得更为激动，胸腔起起伏伏，喉咙里咳不出声来，只是不断地喘着大气。
“舅舅你不要激动，长晏在这里，长晏这就带你回家……”
良久，沈越才缓了一口气，他说：“有生之年，还能再听到晏晏喊我一声舅舅，我沈越死而无憾了……”
温长晏有些无措，“舅舅，我现在就带你回去，给您找最好的大夫！”
沈越摆了摆干瘦的手，摇头。
“晏晏……舅舅累了，舅舅想你舅娘了……我这一生，最对不住的就是她……东北的苦寒之地太熬人，她跟着我受了太多的苦。我每天都能梦到她，她说她想我……舅舅难受啊！”
沈越愧对妻子，当年因为姐姐勾结外戚的事情，累及九族，他们沈家被抄家，被流放。父母妻子都病死在了苦寒之地，死了都没能回到永安城。
“呜呜呜……”站在远处的妹妹突然哭了起来，“我要娘亲！我要娘亲……”
这一幕看在眼里，温知泠也是动容动情。她走到妹妹身旁，蹲下身子替妹妹擦眼泪。
“妹妹乖，不哭。”温知泠将女孩儿抱到怀中，悉心安慰道。 昭昭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