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有时 喜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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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案了断,秦操已知替涂一宏作判的人是钦点翰林张之焕,跟着一起来的还是京师右军都督府左都督徐三郎,尴尬之外诚惶诚恐,忙不迭将二人迎进了门上座,说了几遍“谢张公徐公玉成之美”。天晴和妙琳自是不必再在路旁等着吹风,被另行安置在偏厅,好茶好点地着婢女侍候着。
妙琳从进门就没有说话。天晴随便一瞅,她怏怏不乐的表情便映入眼帘。也难怪,她直肠直肚,侠女性情,这种缠七绕八的恩怨情仇,最不对她的胃口,如今又在当事人之一的府上,更是说什么都觉得别扭。
此时天色向晚,秦操款留四人用饭,张之焕和徐增寿婉谢告辞,出了秦府,另找客店打尖。天晴问:“如何?秦大人怎么说?那彭和尚真的在扬州城吗?”
“呵!什么彭和尚,那和尚至多四十出头年纪,怎么可能是彭莹玉?他同兵马司一个姓苟的吏目起了纠葛,那吏目最后挨了打,听来人自报家门姓彭,就说他是白莲教妖‘彭和尚’,在扬州作乱。秦操信以为真,急急上报。这糊涂家伙中看不中用,难怪要被姓韩的作弄。”
“那秦操后来怎么处置的那个和尚?”天晴又问。
“说起这个才叫好笑!兵马司四处搜寻,‘彭和尚’却连个影子都没,那吏目急了,说这小贼一逃,他的紫玉簪找不回来,非给他老婆打死不可了,这才露了口风。原来他拿老婆的头面首饰却哄妓馆的相好,想趁相好不注意再偷偷拿回来,谁知遇上个花和尚争风吃醋,还把他给抢了,这吏目为报私仇才诬陷的。”
“什么相好?什么妓馆?是教坊司吗?花和尚?不是彭和尚吗?和尚也逛妓馆的?那和尚姓花?逛妓馆的和尚就叫花和尚?”妙琳又开始淘气三千问。
徐增寿这才发现自己说的内容有点少儿不宜,刚想改口,天晴适时帮忙:“那秦副指挥知道自己被那个姓苟的吏目骗了,岂不要气死了?”
“是啊!秦操当场就把他关了,痛打一顿,想起要去截那封上报书函,手下参佐说,现在追已来不及了,反正文中只说了,正全城缉拿疑似‘彭和尚’的人,道姓又没指名,也不算虚报。秦操想想居然觉得有理,就这么算了,根本未料到已惊动了太孙殿下。后面他越说越怕,冷汗都出来了,还是文耀安慰了几句,他才放下心。”回头又埋怨,“这蠢东西害我们白跑一趟,你宽慰他做什么?多吓他几天才好。”
张之焕一笑低头,并不答话。徐三郎不知道的是,多亏了这蠢东西,他才能和天晴这样相处一日,多说上两句话。对于秦操,他毫无埋怨,只有感激。
“人家也挺惨了,家门受了那样奇辱,一时脑子糊涂了也难怪。”妙琳忽而插话道,“何况那彭莹玉一会儿到东一会儿到西的,谁分得清哪个真哪个假。”
徐增寿听到她前半句,居然有些安心,这丫头红鸾星动,倒也知道自持,那无论如何都不能做出败坏家门的事来。张之焕也是个正正君子,自己这几天一直防贼似的防着他,反而显得小人之心了。
“这彭和尚莫不是有□□术?怎么能一下子出现在那么多地方?怎么偏偏只有扬州这个,让殿下那么在意呢?”天晴接着妙琳的话问,两人一齐看向徐增寿。
徐增寿此时再看这两个捣蛋妹妹,忽而觉得顺眼了许多,脱口答道:“怪只怪扬州这个,离长春太近了些。”
“济忠兄……”
张之焕面色一变,天晴立刻明白,长春府——徐三哥指的是朝鲜国商队的事。太孙果然还是疑心朱棣真的跟白莲教有染,在皇上面前虽不声张,却暗暗使亲信查探。徐增寿的身份虽略微尴尬,可毕竟他和大公子徐辉祖不同,跟朱棣毫不熟识,何况还有张之焕同行保底。或者太孙派张之焕,也有监视徐三哥的意思?
和妙琳住在客栈的当晚,临睡前还听见她叹气,天晴笑道:“好啦,何必为别人的事,忧自己的心?原先出来玩就是解闷图开心的,这下倒适得其反了。”
“你不知道……我不是忧心别人啦……”妙琳闷闷道。
“哦?那你在想什么?”天晴靠在枕头上,侧身向她。
“天晴……嫁给大姐夫,你觉得开心吗?”
“嗯……”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答。“也没什么开不开心,我也不能选啊……”
“哎——是啊。”妙琳长叹了一声,“我们女人家,连嫁给什么人,都不能自己选,只好求老天保佑,嫁的别是个混球……”
“原来咱们徐三小姐是恨嫁了呀~”
“呸呸——我哪里是?”
“知道知道~你是想起那韩沅娘,觉得她虽然荒唐,弄得名声扫地,但好歹嫁给了自己选的人,也算求仁得仁了,是不是?”
“嗯……其实本来她也无辜,拜天地之前,她又不知道对方是个男子,兴许直到怀了身孕,她才发现也说不定。但她为了夏丹,欺骗忤逆父母,连大哥的婚约都不管,这就是自私了……”
天晴听着听着有些不对头,难道妙琳以为,一男一女只要拜了天地就会有孩子么?她要不要跟她科普一下?
唔……还是算了。
“……我没法子认同她,换了是我,就算自己做一辈子伤心人,也不能让徐家为我蒙羞。但,你说得对,起码对韩沅娘,是求仁得仁了吧。”
“所以,因为你做不了韩沅娘,就觉得自己要做一辈子伤心人了?你都还没定婚事呢三姑娘!”天晴有些好笑。
“哎……正因为没定,才烦心啊,我既不想做大姐,又不想做二姐,但以阿爹的脾气,怕是不肯让我留在家做老姑娘的……到最后,还是要听天由命了。”
“听天由命,也未必坏,万一老天就对你特别好呢?”
“呵呵……那,天晴,老天对你好吗?”
“到现在为止,还挺好的。”
“大姐夫对你好吗?”
“……也挺好的。”
“那你……还说……没什么开心……”
“可也没什么不开心呀……”
“嗯……好吧……我好像……呵……有点困了……”妙琳打起了哈欠。
“那就睡吧,刚说了要听天由命嘛……”
“唔……不对,这个应该叫……顺其自然……”
“嗯……顺其自然。妙琳……妙琳?”
“……”
在妙琳均匀香甜的鼾息中,天晴迷迷糊糊地想,听天由命,顺其自然什么……
哪有那么容易啊……
回到京城国公府,天晴便向兄妹俩告辞还马,见天色还早,便去三山街逛了一段。
走进一间装潢精美的头面铺子,满堂钗环簪饰中,天晴一眼望见一串碧蓝汪盈的石甸子手链,不禁心奇:“这和娘以前戴的那串好像……”刚走近拿起把玩,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这手链色泽奇丽,与在下认识的一位姑娘倒大是相配。”
天晴抬头看,一双含笑眉眼,不是张之焕却是谁?
“你怎么也来这里!”天晴惊喜道。
“大概是天意吧。”他边说边轻轻接过她手中的串子握住,像要握住她的温度一般,随而垂下脸去,声音渐低,“也可能……是人为……”
天晴闻言脸上一烧,转身向铺子里喊:“掌柜的,这串子怎么卖呢?”
“这串子呀,是古董货,老早从波斯舶来的。寻常人至少卖他三两银子,看姑娘喜欢,就算二两八钱好啦!”她戴着帷帽,看不清脸,原分不出到底是“夫人”还是“姑娘”,可掌柜见她语声活泼,身形苗条,旁边又跟着个年轻男子,便推测叫“姑娘”应该不错了。
古董?波斯?二两八?!明抢啊,纯金的镯子也就这个价了。天晴正想还价,张之焕却突然出手:“好,我买了。”
“你?要戴吗?”天晴奇怪。
他笑:“我当然不戴,是给你的。”
“那、那我回去拿钱还你!”
“不用还了。”
“这怎么行?”他一个六品官,能有多少俸禄?要跟着的是朱棣,还会有杂七杂八的油水,偏偏跟着两袖清风空如许的朱允炆,能养活自己就算不错了!“一定要还的,不然不就成你白白送我了么?”他已经送过她一幅画啦!
张之焕的眉头微微一紧,如同被什么虫豸蜇痛一般。
“我送的,你……不愿收么?”
天晴脑中轰然一震,慌忙道:“愿意,愿意,怎么会不愿意呢?我这就戴上,你看,好看吗?漂亮吗?”
她把手腕直直凑到他的面前,回答得紧张又局促,好像生怕触怒了天威的戴罪臣子,忙不迭要表忠心。张之焕忍俊不禁:“好看,漂亮,你好好收起来吧,这链子不便宜。万一掉了,我可再送不起了。”
见他回复笑颜,又开始会讲笑话,天晴心事大安,“嗯”了一声,拍拍胸口道:“你送我这样厚礼,我也不知怎么谢你,就请你喝个茶吧!”
茶楼雅室,两人干坐无话。天晴只得率先破冰:“你和徐三哥回了府,没接着说假彭和尚的案子,就直接走了吗?”
“本就是桩错案,没什么好多说的。”张之焕笑了一笑,“济忠兄早就把这事撇下了,我也会去向太孙禀明实情,你……莫要放在心上了。”
天晴心知他指的是和朱棣的牵连,故意问道:“之焕你也觉得,燕王爷真的同白莲教有瓜葛?”
张之焕摇头:“他或许并不视白莲教为敌,但同他们瓜葛,却不太可能。只是这种话,是不便和太孙殿下明说的。还是要以事实力证,令殿下信服。”
天晴点头:“你说王爷不敌视他们,那倒不见得,毕竟他的爱妻王妃娘娘,间接是被白莲教徒所害。”说着将从瑛儿处了解到的始末简单道了一遍。张之焕默默倾听,见她说起王妃,神情大有惋惜,更确信她对果然燕王殊无情意,听着听着,不禁笑起。天晴怪道:“人家王妃娘娘那么可怜,你怎么还笑啊?”
“啊……我一时走神,绝不是在笑王妃娘娘。你别误会我啊。”
天晴听他居然大方承认自己走神,更是无语,一时气笑:“那你做什么笑了?”
张之焕当然不好明白承认,只能敷衍:“听闻你说王妃娘娘古道热肠,我想你们虽不是姐妹,这点倒是极像的,真是好巧……”
天晴暗暗赞叹,这临阵吹牛不打草稿的功夫,你跟我才是极像的,反而不忍拆穿了他,笑道:“古道热肠的是徐三小姐,你们分开时,她还是闷闷不乐么?”
张之焕见她果然转了话题,趁机抿了一口茶,接声应是:“三小姐一准觉得,那件错婚案就该让涂知府来断,该罚的罚,该判的判,起码坦坦荡荡,有理有据。如今看着人人得利和和气气,其实法无所依,全然一团浆糊了。”
天晴心道,妙琳的女儿心事,你哪里晓得?她是怒其不争又物伤其类,所以纠结。这次你自作聪明啦!
“你觉得呢?”张之焕忽然问。
“我?觉得什么?”天晴反问。
“你觉得,我错了吗?”
这还用说。天晴轻笑:“张大人断案公允,判罚如神,哪里会错?我真心觉得呀,这对哪方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了!”
“好么?”张之焕苦笑,“自古平民人家婚配,首先门当户对,再则高嫁低娶,是故韩公子可以娶夏小姐,但夏公子要做姑爷,韩家却看不上。原来这位韩姑娘,可以嫁入秦家高门,当锦衣玉食的军官少奶奶,如今却只能跟着夏公子,做一辈子工户,加之得罪了秦副指挥,虽说前途多舛未必至于,此生富贵怕却不能够了。”
什么富贵不富贵,他们朱家的天下,这种事哪还有个准啊?“那又怎么样?结婚生孩子,当然要和自己喜欢的人才行了!不然就算锦衣玉食,活得行尸走肉一般,又有什么可开心?俗话说,有情啊~喝水都能饱。”
此时在屋内,天晴早就除下了帷幂,说话时一双眼神晶彩焕然,看得张之焕心里欢喜,面上却只摇头:“那也分人,以姑娘的食量,别说喝水了,喝斑鱼肝肺汤都饱不了。”
天晴未料他会注意到那天殿上的糗事,想起忍不住自己也害羞又好笑,举手轻轻打他一下:“你再提,我一辈子都不会跟你说话了!”
他边躲边严肃道:“那不成,岂不憋坏了你?干瞪着眼睛,却不能驳我一句,几十年下来,该有多气苦?为了你好,我可不能依。”
那意思就是要一直提了?这促狭鬼!居然一脸正经地捉弄她。天晴捶打不停,可又为他话里的含义心跳不已。
从今往后几十年……
那就真的是……
一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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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过半啦!希望宝宝们不要像妙琳一样烦烦恼恼,每天都能过得开开心心哦~ 明传奇志之肆羽易天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