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何处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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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会答应放行,天晴毫不意外。那天小吵以后,他一定灵台清明想了个通透。如今他已得到了三段印文,胜利在望,这时候搞什么解甲归田,不是痴线吗?当然要努力再努力当上皇帝了!
何况现在她无情一身轻,除了替他卖命,再看不到其他前途(惨……)。他应该会放心重用她才对。
怎料,他和以往一样,并没对她放心,这次派了朱能跟着她同去。
此人和把“刚正”、“忠心”完完全全付诸言行的张玉还不一样,外粗内细,天晴对着他,倒真有些不好把握。
“娘娘、哦公子,靠刘基家传的六甲天书,真能找到那什么秘宝么?”二人正并马齐驱,朱能忽而问道。
“我也不能确定啊……”天晴答。
“那我们还是小心些的好。殿下特别嘱咐,找不找到宝藏都在其次,关键要贴身保护好公子,绝不能让公子有什么闪失,务必要囫囵把公子带回去。”
朱能就是这样,大明大方告诉你“我会一直跟着你监视你的”,表情却自然得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啊饭吃了吗?”天晴无言以对,只能讪笑:“宣府由谷王爷所辖,民风一向淳朴,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险吧。”
朱能摇摇头:“谷王殿下也是个有手段的,此地虽不似东北土匪横行,可民风彪悍却也不让,绝不是什么净土。听说前一阵在罗山,苏集商会的一个少东家就遭了劫,如今生死不知,案子到现在还没告破呢。咱们必要小心些。”
天晴听得一愣,看看朱能,他还是那么自自然然。天晴心里不禁打起了鼓——她是“苏集沈三”的事,朱棣告诉过他吗?他是知道这事,怀疑她以刘璟为幌,实际是为此事而来,为防她轻举妄动,才叫了朱能跟着?那朱能现在这么说,是想让她放弃计划,还是要逼她另寻出路,露出破绽?
慢慢慢……如果朱能不知道她“沈三”的身份,这些都无从谈起了,那他说这些话的目的,仅仅真是为了提醒她小心?
天晴又认真地看了看朱能,希望从他的表情当中读出更多的信息。
他依旧自自然然摸了摸脸:“公子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刚发现朱将军长得真是一表人才。”
四天后,他们便经过了罗山。天晴有意在那段人迹常往的山路上停留,下马驻足查看。如今已过了数月,风雪侵蚀,当初的车架残骸早就零落稀碎,连崔玉棠说的尸首也都不见了踪迹,唯路边几棵柳杉树干上还有暗红的痕渍,见证着此处曾经发生的惨烈。
“这里应该就是那个苏集少东家出事的地方了。”天晴摸着那血渍道,回头看了一圈,又转向将军,“静悄悄的,还真想不到会有山匪出没。”
朱能嘿了一声:“只能说那个苏州小子运气实在不好。只听说这里老君山倒有几个叫得上万儿的强盗,罗山就这么点地方,一向太平得很,哪晓得偏偏在这儿撞了墙。”
全国十几座老君山,都要蹭太上老君的热度,天晴倒不至于和舍无堂的那一座搞混,点点头道:“也可能那小子长得实在倒霉。像我和将军同行,一身浩然正气扑面而来,那班山匪就是看见也不敢冒头了。”
朱能被她夸得挠了挠脸,换了个话题道:“再行一日,就可到宣府了。公子,决定怎么去找刘璟?”
天晴眨眼一笑:“就这么找咯!”
宣府,谷王府前廷小花厅。
“阁下的名刺本王已收到了,可观阁下之面貌,眼熟之外又有些眼生,眼生之外又有些眼熟,莫非……”
还未等朱橞说完,天晴已抬起了脸,撕下黏在唇上的假须,含笑看着他。
“十九,是我啦。”
为防止不期遇见刘璟穿帮,她今天未曾贴皮施妆,摘了假胡须假眉毛就是原本的女儿模样。朱橞呆了呆,盯着她的脸上下左右看了三圈,这才失声惊呼:“小皇嫂?!真的是你?!‘徐天青’就是你?!”
“嗯~”
“皇嫂你怎么会……”朱橞问到一半,自己已恍然彻悟般笑了,“哦对了对了,四哥一直任皇嫂四处游玩的,今次一定恰好到了我宣府,那可真满城生辉呀!呵呵,来就来了嘛,为何要扮男装呢?害弟弟一下认不出来了。”
“女子出行自有诸多不便嘛~你看,殿下还不专门给派了个保标师么?”天晴说完眨巴眨巴眼睛,指指站在下首的朱能。虽然她一身男儿打扮,却掩不住此刻娇俏神采。
“哦~~~”朱橞醍醐灌顶。众所周知朱棣一向循规蹈矩,上回父皇分赐贡女,把姿色最上的闵还什么氏赏给了他,好像他也不怎么热心,原来好的是这一口!“我还道四哥素来沉稳持重,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这般会玩,段位实在是高!弟弟佩服~佩服~”
天晴笑了笑,摆摆手道:“十九殿下哪闻旧人哭哦……如今有了那闵氏,殿下可顾不上我了,要不然也不会任我出来啦……”说着轻叹了口气。
“诶~”朱橞一副“此言差矣”的表情,“小皇嫂是父皇钦封的王次妃,干嘛和区区异邦贡女较什么一日之长?对四哥来说,那也就是野花一朵,新鲜一阵子罢了~如何同皇嫂这样的名花相比呢!”
“有你家谷王妃在,我哪里敢称什么名花~”天晴笑着揶揄了他一句,“老早惠妃娘娘就说过,那位周氏妹妹天生丽质,端庄娴雅。十九殿下正是新婚蜜意时,怪道连嘴都越来越甜了。”
“哎哟……小皇嫂就别笑话弟弟了。诶~说来巧了,我那娘子平日也喜乐律,这次正好向嫂嫂讨教讨教了~”
“咍~我有什么可教人的?我倒听说近日有一位扬州名伶恰到了宣府,乐艺高超弹唱双绝,正想上门求教呢!不过听说那位姑娘心气清高,一向不见外人的,如今正好借一借殿下谷王府的名头,能让我登个门了。”
“扬州名伶?”朱橞想了想,“哦!莫非皇嫂说的是那个什么轻姑娘?呵呵,那位姑娘啊,听说连曹国公的面子都敢拂,拿弟弟的名头怕是请不大动。”说着向稍远处的朱能看看,声音不自觉般低了低,“嫂嫂怕是不知,那曹国公一向深得太孙信任,在京畿一带,说能呼风唤雨都不为过。弟弟一个北塞藩王,可没得比啊~”
“哦?这么厉害?”此时天晴早已被他引上了座,捧着茶盅一脸好奇,“那姑娘连曹国公的面子都能不卖,却放着烟雨江南不待,跑来这漫天风沙的北塞来做什么?”
“咍~谁知道呢?说是说来看赐儿山的洞泉绝景,都待了好几个月了,或许是有相好的来此地做买卖也说不定。这也罢了,麻烦的是江南跟来的那帮狂蜂浪蝶,当中有个什么药材铺的少东家……哎,不谈了,这些个破事儿,提起就烦!”朱橞苦着脸摆手抱怨。
“哦?这事来的路上我也听说了,居然就是为了那姑娘……难道现在还找不到人么?”天晴问。
“往哪里去找呀!我这辖内就从没出过这样的事儿!兵马司也发着愁呢……就算老君山上那帮匪贼,从来不过小打小闹,哪有这么心狠手辣不留活口的?我简直怀疑是白莲教妖人干的了!”喋喋抱怨了一通,朱橞似意识到不妥,轻咳了两声,转而道,“本来一个小商贾,没了也就没了,可妖人妖怪的事若传到父皇耳朵里,那就是飞来横祸了,四哥一定也深受其苦吧?”显然是怕天晴嘴碎把话传出去,要打打“物伤其类”感情牌,把朱棣一起拖下水了。
天晴暗想,有彭莹玉看着,白莲教可不会在此闹事;然而陆竞一个小行商,随身就一些散银散货和几份盐引,强盗难道还能拿去做买卖么?有点本事有点眼界的,何必盯上他。听朱能朱橞二人意思都在说,罗山这帮山贼出现得古怪,这倒是值得想一想。
要不然她也扮个行商,附近山上转转,看看能不能把他们引出来?
天晴心中主意已定,向朱橞叹道:“哎……四殿下的苦都不必说了,何时消停过?偏偏屋漏碰到连夜雨……自家人不相瞒了,这次我来,除了散心,也是想自这边老君山给世子采些仙药回去。”
“哦?炽侄儿他还没有大好么?”朱橞问。
“哎……虽然现在能站能走了,想要疾行快跑,却还是不行……”天晴神色慨然。
朱橞刚刚成婚,尚无子嗣,对此很难和兄弟感同身受,随口安慰了几句,又问:“小皇嫂刚才说什么‘仙药’?炽侄儿住在京城宫里头,要什么好药材没有?我倒不知,难道我这老君山上的草还有什么特别?”心里暗怪,若她此时提的是赐儿山,那恐怕还有些想头。
天晴仿佛全不晓得赐儿山的典故,娓娓为他释疑:“小时候我在苗部就曾听说,滇东老君山有人见过灵草仙树生长,有猎户误食之后,身轻如燕,健步若飞。因为老君山是神仙太上老君仙驾经过之处,所以才这般奇异。上次世子受伤后,我想起这件往事来,特意去了趟黄冈老君山,还真在那里发现了‘杯木’。哪知后来殿下照着我说的地方再派人去,却再也找不到了。我猜想着,大概是那里的仙缘尽了吧!便想来看看怀来这边如何。也是到了才知道,这儿的老君山上,好像还有帮叫得上名头的土匪,是什么青山寨、还青冈寨的?”
“原来如此。”朱橞笑道,“那小皇嫂不必担心了。倘若皇嫂要上山,自有宣府三卫士保驾,难道还能怕他个什么青寨红寨?”
天晴也掩口而笑:“求仙问灵讲究心诚。十九殿下若真搞出打仗一样的架势,仙缘可要被吓跑啦……殿下只消派人在山下看顾着就好。要是见我到了时辰还没下来,那群山贼又不是插了翅膀,总不能飞出老君山去。”
……
“公子,你说要找红色圆叶子的草药,是不是这个?”老君山山腰一片树林中,朱能倒拿着刀鞘四处拨弄,不一会儿就从一边的灌丛里扯出了一节叶子来。
天晴看了一眼:“这东西叫红背叶,在北方稀奇难得,南方却随处可见,离仙药差得远了。”
朱能悻悻甩下了叶片,撇了撇嘴:“我过去那头再看看。公子有事便叫我。”
花姣凑近了天晴,附耳道:“我们又不是真来找什么杯木的,你不同他说实话,万一真碰到了变化,只怕他反应不及。”
天晴笑了笑:“你当他真什么都不知道?扮猪吃老虎,说的就是他了。朱棣叫他贴身跟着我,除了睡觉如厕,什么时候见他走开过?现在却主动要到那边去,显然是要窥察我会干什么,他可比我们两个都警觉得多呢~”
“哇擦!谁?!哪个王八蛋?!给老子滚出来!!”
朱能一声如雷怒吼,天花二人循而回望。目睹这般名场面,天晴简直要惊呆——就是打脸,也不带这么快的吧!这是什么旋风操作!!
他应该是误踩了捕鹿的陷阱,整个人头下脚上给收进了网里吊起,跟只裹起来的茧蛹似的在树上晃晃荡荡。
天晴正想要近前解救,抬头时,脚步却慢了一拍。便是这一拍之差,又一张大网从天兜头罩来,四周树上随即翻下七八个人,一落地就手提网绳步法迅捷地穿插跑动。天晴一阵眼花缭乱,那几人已将她和花姣包成了粽子。
朱能仍旧悬在空中,眼中“倒映”见这一幕,忍不住大骂:“王八羔子玩阴的!有种的把你老子放下单挑!公子,你有没有事!”
“我们都唔……没事,你、你放心!”天晴被网勒得讲话都费劲,不过这网绳上一没刺二没毒(应该?)她和花姣当不至于立刻有什么危险。
“公子这话可就说早了~”这时,一个中等身材的汉子嬉笑着走了来。天晴自网格中艰难抬头,正见对方面孔上一道长疤,从眉心斜贯鼻梁直划到嘴角,直接治好了她的脸盲症。
“这位想必是、青冈寨的大当家了。”天晴在网中聊胜于无地拱了拱手,“小弟是个赶路秀才,家里有间小药铺,途经贵宝地,唔……就想顺道采些药材回去,有冒犯之处,还望大当家海涵!出门在外,身上只带了些薄财。”说着将被收网压在脚边的背囊努力往外踢了踢,“大当家若有看得上的,只管拿去,便当是小弟的孝敬了。”
“疤面”朝身旁一高他大半头的马脸汉子使了个眼色,马脸汉立刻自腰际拔出一柄匕首,向着天晴劈头就是一刀。
“嘶——”
包袱被整个划开,瞬时似有一阵草药异香弥散,接着自当中零零落落掉出一些衣物、几块碎银铜板和几本书册来。
“小公子对咱们青冈寨打听得这么清楚,就为了来摸些草皮树根的?”“疤面”拾起了一锭滚出的小银锞子,边在手掌里一抛一接地耍着,边对天晴笑道,“那山下那几百个官兵,也跟你没什么关系了?”
天晴应道:“不瞒大当家,那些官爷说是来剿匪的。要是我能照时辰囫囵下山去,就没什么关系;要不能,恐怕就有点关系了。”
“哈哈哈哈哈哈——”“疤面”仰天大笑,“还挺会唬人的!只可惜——我图大不吃这一套~这老君山山道九曲十八弯,且看那些人找不找得着你!”说着一步跨前,绕到天晴身后就是一手刀。
天晴脖颈一麻,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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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抓了……(哭哭) 明传奇志之肆羽易天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