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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的武考,只考平射。
三箭取最好的成绩。
唐安宴也并非寻常不学无术的纨绔,身为武将的儿子,平射对他来说小菜一碟,头箭射中红心后,他便不再继续。
——利落收弓,去找钟灵。
钟灵和虞月卿在同一个箭靶前等考官点卯。
齐天佑是最早一组考的,早已经结束,此刻正站在虞月卿身侧,叮嘱她射箭的要点。
唐安宴大摇大摆地靠近,将手中的镶金带玉的弓递给站在两人身后的钟灵。
挑着一侧的剑眉,恣意笑道:“这弓沾了小爷的光,借你一用,保管你百步穿杨。”
钟灵不屑地嘁了声,也就唐安宴有这本事,能将不正经的玩笑话,说得跟真的一样。
她的箭术虽一般,可好歹也是唐安宴一手教出来的,自小被他在耳边灌输,射不好箭,不配当他唐家人这样的观念,这就这点距离的平射,她还是很有自信的。
却不想唐安宴此话被虞月卿听去了,当了真。
虞月卿勾着桃花眼,灼灼地看向唐安宴,好似看到了救星。
“可以将这弓,也借我用用吗?”
虞月卿桃花眼里的期待若繁星一般,殷切的叫人难以拒绝,惊得钟灵正准备拿过弓的手僵在了半空。
齐天佑看着手中被她退回来的弓,神色不明地扫了眼虞月卿。
他这是......被嫌弃了?
回想起这几日虞月卿对他异常热情贴心,但转眼又把这热情似火投到了唐安宴身上,齐天佑奇怪地皱起了眉,不知怎的,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异样。
总觉得虞月卿最近的行事作风变化有些大,好似变了一个人。
唐安宴钟灵眼里都是讶然,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同时喊了声老天爷。
这年头唐安宴胡诌的鬼话竟也能骗到人了?
还是钟灵先回神,笑出声。
她不好当众戳穿,让唐安宴丢了面子,大少爷的脾气可不是闹着玩的。
伸手接过唐安宴递来的弓,转头给了虞月卿。
“喏,给你,不过你还是别抱太大......”
希望二字没脱口,这充满富豪之气的弓,就被虞月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到了手中。
只见她满怀感激、波光潋滟的瞳眸越过钟灵看着唐安宴,嘴角带笑真挚道:“多谢唐兄!”
多谢唐兄?
难道,不该是谢谢她吗?夹在两人中间被忽略的钟灵一脸懵。
突然被谢的唐安宴也是一脸莫名其妙,扫了眼虞月卿雀跃的模样,他几时答应给她了?紧接着又拧巴着眉心,将眼神移回钟灵身上。
此刻唐大少爷的心情相比疑惑,更多是气闷,想不到钟灵居然就这样把他的东西轻易地借了出去?连丝毫犹豫都没有,着实不把他当回事!
他得发发脾气,让她长长记性。
然而生气的架势还没摆起来,武学的考官这时高声喊了钟灵的姓名。
钟灵连忙应声,朝唐安宴摆摆手,毫无眷恋扭头走了。
干脆利落抬箭拉弓,姿势板板正正,瞄准心半眯眼的小动作都与唐安宴如出一辙。
想当年唐安宴给她纠正姿势的时候,可没少下功夫。
如此用心下,没用唐安宴的弓依然是一箭穿红心。
她得意洋洋地朝唐安宴挑了挑细长的柳叶眉,不用张嘴,唐安宴就知道她在等夸赞。
翘着嘴角赏了她一句“干的漂亮”后,猛然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气。
大少爷肉眼可见地笑容消失,双手抱臂哼了一声,高傲地别开头去。
半晌没等到钟灵来找他,他又忍不住拿余光瞥她。
只见钟灵抱着弓,杏眸亮晶晶,对着不吝夸赞的齐天佑笑得那叫一个春风满面......
好样的,他更气了。
虞月卿也就在齐天佑教导下,练了一日,对比从容的钟灵,她紧张得多,却在看到在日光下散着细碎星芒的神奇宝弓时,绽出了笑。
稳住心神,对准红心,拉开弓。
还没等到虞月卿射出一箭,边上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唐安宴闻声望去,见到的便是范松时常佝着的瘦弱身板,挺若直松。
远处的箭靶上,三箭皆中红心。
他惊讶地啧了一声,随后反应过来,以前范松的武考平平无奇,怕是为了藏拙。
此次大考魁首,在秋猎上可获圣上赏赐,一旦得了赏,以后范松在国子监就再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怕得罪人,被赶出监。
所以范松不能再藏了,还要竭尽全力,奋力一搏。
演武场惊呼声太突然,吓得虞月卿尚未准备好就将第一支箭草草射了出去。
颤巍巍,刺中红心的箭羽晃得欢快,唐安宴俊朗的面皮抽了抽。
忍不住多看了他高贵奢华的宝弓一眼。
不至于吧,难不成他一张嘴开了光?
想起虞月卿此次文考,不仅拿到和齐天佑相同的二甲一乙,就连武考都一箭中红心。
唐安宴惊疑的目光又落到虞月卿身上。
要不是看见她惊喜地瞧着手里的弓,他还以为这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
钟灵皱着眉,奇怪地看向虞月卿。
见她面颊泛红,时不时拿多情桃花眼偷看唐安宴,神情娇媚,毫无掩饰。
心中大骇,不由地替她捏了把汗。
如此小女子做派,众目睽睽,也不怕别人生疑?
转而想起虞月卿近日来时不时打听唐安宴的喜好——
心里咯噔了一下。
虞月卿难不成对唐安宴有想法?不,不会吧!
*
武考结束后的那个休沐日,唐安宴带着钟灵和范松,意气风发地进了逸翠居。
范松还是头一次进这般华贵的酒楼,若不是唐安宴一直拿‘别给小爷丢人’的眼色瞪他,他一定控制不住自己土包子的东张西望。
店小二依旧笑得让人觉得宾至如归,一见唐安宴,仿佛土狗闻到了肉香,摇着尾巴迎了上来,热情地将人领去早已定好的雅间。
齐天佑和虞月卿早了一步,正坐在雅间里准备点菜,唐安宴大手一挥,阔气地让小二当季的八珍玉食,满汉全席来一套。
既是他做东,又岂能抠抠搜搜,没点排面?
更何况此次大考,唐德满意的不得了,不但恢复了他的月银,还额外又给了一笔赏金。
他这会兜里有钱,底气十足,下巴都仰得比平日高,一双澄澈的凤目好似融化了阳春白雪,泛着小爷巨有钱的光亮。
钟灵进门的一瞬,便看见虞月卿一双勾魂含笑的桃花眼,黏在了唐安宴身上。
她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心中的异样让她感到茫然。
唐安宴正值舞象之年。
如此身世,又如此容貌,应早有婚配,却因其狼藉的名声,禹阳适龄女子都避之不及。
唐大少爷性子放荡不羁,行事乖张又幼稚,难得有个瞎了眼的虞月卿看上他,照理来说钟灵身为唐安宴最好的兄弟,该替他高兴才是。
可她心里就是不舒坦。
钟灵不喜欢这样小气的自己。
转而想起在燕京的时候,当她知道她最喜欢的阿黄不知从哪勾来了阿花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情绪。
如此一想,钟灵终于舒展开了烟眉,杏眸如月,爽朗地朝两人打招呼道:“天佑兄,月卿兄。”
范松跟着打了声招呼,一番寒暄后,唐安宴在齐天佑右手边坐下,钟灵、范松挨着他依次落座。
唐安宴端起酒盏,先给齐天佑敬酒。
这次大考,齐天佑这天选之子没白拜,律令这么多篇,偏考到他最为熟知的礼律,若非沾了他天选之子的气运,哪这么容易叫他拿个甲。
凭这一个甲,让家里老头大出血,何止痛快!
齐天佑笑得霁月清风,提杯与他对碰,爽快地一饮而尽。
唐安宴咂咂嘴,感叹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半年前还水火不容的两人,还能坐在一张桌子上称兄道弟,谈笑风生。
珍馐玉食不多时摆了满满一桌。
推杯换盏间,齐天佑说起了赵任凡的事。
“赵任凡为了不祸及全家,担了所有罪责,包括杀豆芽儿的罪状也一并认了,判了杖百,囚三年。”
按律,故意杀人者,该处以死刑。
奈何贱籍,无人权。
豆芽儿如此,范松亦然。
就算范松真被毒死了,也不会让赵任凡给他偿命。
这些大伙都心知肚明,却又无可奈何,更不好当着范松的面说出来。
众人一时相对无言,气氛微冷。
钟灵乐观道:“起码给了范兄一个交代。”
范松点了点头,他知道赵任凡能被判这样的刑,唐安宴和齐天佑没少出力,毕竟如今的世道,又有谁会去管一个贱籍的生死?
范松举起酒杯,真挚的眼眸看向上座的两位,想起唐安宴先前的嫌弃,他抿了抿唇,千恩万谢都化作三个字。
“敬你们。”
铿锵有力之声响起,唐安宴玩味地看着范松。
果然,在国子监里,范松的低眉顺眼都是装出来的!
不然一个人的性子,怎会在一夕之间改变如此之大?
往常见他都不敢抬头,此刻不但与他们对视都不躲闪,眼里还闪烁着神采奕奕,微露锋芒的亮光。
能屈能伸,会忍能忍,绝非池中之物。
唐安宴看着这样的范松,觉得顺眼,十分给面地举杯一碰,仰头饮尽。
刚放下酒杯,又听虞月卿愤愤道:“最可恨的是真正杀人的陶仁言,竟然全身而退。”
陶仁言除了被唐安宴打成重伤之外,半点责罚都没有受。
没有证据,大理寺也没办法抓人。
不是唐安宴不想出手,而是他答应过唐豆,让他自己报仇。
但唐安宴恶气不出,心里憋得慌,因而就吩咐小武偷偷废了陶仁言一胳膊。
比起豆芽儿的命,区区一条胳膊这都算便宜他了!
陶仁言被唐安宴揍的至今昏迷不醒,礼部侍郎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儿子被打的半死不活,竟也没上门来找唐安宴要说法。
礼部的人擅长钻律法空子,而这回唐安宴无故欺凌同窗,还将人打成重伤,这样名正言顺的弹劾理由,向来和他爹不和的礼部丁尚书不可能会放过。
何况礼部侍郎的大公子还娶了丁顷白的嫡姐,两家有姻亲的关系,不给侍郎出头,面子上也过不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
说不准他们在酝酿什么阴谋。
未等他细想,钟灵明朗的声音瞬间将他拽出思绪纷乱的泥沼。
“难得休沐能出来,就别提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好不容易大伙能同席吃饭,今夜就让我们不醉不归!”
钟灵看大伙神色恹恹,想着活跃气氛,转了话题,举起酒杯。
被钟灵的爽朗之姿感染,众人举杯共饮,连声应好。
恶人自有天收,他们就坐等那一天,眼下着实没必要为这些败类浪费他们难得的宴席。
“范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尚未恭喜你,夺得魁首。”钟灵笑着祝贺道。
唐安宴和他爹同桌吃饭时常剑拔弩张,钟灵夹在中间,做惯了活跃气氛的事,此时更是得心应手。
一时间,宾主尽欢,酒过三巡。
钟灵一个个照顾下来,脸上已有了些醉意,因为太开心,完全忘了自己的酒量,还抓着魁首范松不放,要灌他酒。
“酒里乾坤大,壶中日越长,范兄莫压抑自己的感情,你这样容易憋出病。”
“来,干了这杯,兄弟情都在酒里!你若不喝,就是不认我这兄弟。”
唐安宴看着钟灵娇俏泛红的面颊,难得看她如此不依不饶的任性模样,喉咙里传出哈哈畅快恣意的笑。
以前他骗钟灵喝酒的时候,也这般说,没想到她学的倒是像。
钟灵离开他二爷爷的束缚久了,开始越来越像三年前的钟灵。
这豪爽不羁的模样,颇有他的影子,显然是深得了他真传。
唐安宴嘴角挂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心动。
范松抱着一坛子的酒,发烫的脸颊贴在酒壶上,他何曾这样酣畅淋漓地喝过一场?
早不知道何时,醉成了泥。
红着脸傻乐,还打着酒嗝。
“我不......嗝~不行了......不行了......再来三坛我就真不行了!”
钟灵一听,笑了,弯着秋水杏眸劝道:“谦虚那是美德,谦卑就惹人厌了啊。”
酒壶拍在桌上,喊了小二,“再来三坛子酒!”
齐天佑凡事都讲究个度,喝酒也是浅尝即止,见钟灵这副模样,忍不住担忧:“安宴兄不去劝劝你表弟?”
半晌不见唐安宴有反应,齐天佑困惑地顺着他的目光,移到了钟灵的脸上。
只见一张的明媚畅快的笑靥。
钟灵被师父关在山里三年,好久没这般放肆过了。
梨涡酿着酒意,染红了眼尾,杏眸湿漉漉的,装着欢愉的水光。
酒后娇态尽显。
明明比她美艳的女子不知凡几,此刻却让人觉得她美得不可方物。
不知搅乱了谁的水,拨弄了谁的心弦。
唐安宴口干舌燥,慌忙将杯中酒饮尽,后知后觉想起齐天佑好似在和他说话,转过头看他。
“方才你说......”
话未说话,看到齐天佑的吃惊神情,唐安宴心下一惊。
一双朦胧的凤眼霎时清明、冷冽了起来。
齐天佑定定地看着钟灵,极力维持儒雅之姿,指骨用力地扣在杯身,默默提醒自己:这是钟灵,是男子,不是和他看花灯猜灯谜的钟影!
他绝不可能是断袖!
好不容易收回眼神,就见唐安宴提着一坛子新开的醇酒凑到他嘴边。
凤眸闪着狡黠的光,趁齐天佑张嘴要问“这是何意”的时候,唐安宴猛地抬手将酒往他嘴里灌。
“你这小家子气的一杯杯喝,喝天亮都喝不完一壶,难不成你没听说过‘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的古人言吗?”
唐安宴劝酒手法那是祖传的,见齐天佑猛喝了两口,松了下手,贴心地让他喘了口气,才继续道:“今夜须沉醉,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深。”
投齐天佑所好,唐安宴也文绉绉了一回,用他平时的语气来说就是:你敢不喝,就是不给今夜做东的小爷我面子!
没等齐天佑反应过来,唐安宴将整坛子酒往他怀里一塞,豪情万丈地给自己也开了一坛,“彭”地与齐天佑手中的一撞,霸气仰头一饮而尽。
唐安宴难得看钟灵肆意一回,不想扰她兴致,只好赶紧将老古板灌醉,省的叫他发现钟灵的异常。
一坛子酒瞬间见了底,唐安宴单手拭去嘴角的酒渍,挑眉看向齐天佑手中的酒,示意他快喝。
都是意气风发少年郎的年纪。
唐安宴都做到这份上了,齐天佑自持君子礼尚往来的风度,也不好再多言推拒,悄悄看了眼娇笑着朝他们走过来的钟灵,狠狠晃了下脑袋,学着唐安宴的模样,大口喝起酒来。
陈年梨花酿,回甘无穷。
难得放肆,又是何等畅快!
虞月卿回到雅间的时候,看到的只有一群醉鬼。
兄长差人找她,她出去一会的功夫,没想到一个个都趴下了。
也不算全趴下,还有一个唐安宴撑着脑袋坐在桌旁,笑得春光灿烂,闪着一口白牙得意道:“太差劲了,没一个是小爷的对手!”
虞月卿轻缓的步子顿在唐安宴身旁。
停了半晌。
鬼使神差地抬起了手,软若无骨的青葱手指抚上他如玉的面颊,指尖顺着硬挺的鼻梁滑到倨傲的嘴角。
虞月卿轻咬着艳色的唇,故意画的英气的妆面,也遮不住她妩媚的笑容,上挑的桃花眼里,似有若无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微光。
唐安宴觉得脸上有些痒,当是恼人的蚊子,伸手挥开,漫不经心地抓了抓脸,挣扎着睁开眼。
近在咫尺的虞月卿,模糊不清,竟有无数个。
他有气无力的嘟囔了声:“奇怪”。
千杯难醉的他,今日怎么会醉得这样快? 爷不缺钱,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