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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松也是国子监的名人,和唐安宴嚣张跋扈的出名不同,他却是因身份低贱而被熟知。
唐安宴能认出范松,与他身份无关,全是因为曾经的一瞥惊鸿。
一回去出恭,唐安宴见丁顷白带着一堆人凶神恶煞地围堵在雪隐间门口,挡得是严严实实。
只听丁顷白口中念叨什么范松,犯贱,说范松小恭时污了他的靴子,非要他给舔干净。
又是污言秽语,又是喧嚣吵闹甚是影响他出恭的心情,唐安宴便出声斥骂了一个滚字。
众人一听唐安宴的声音,转眼便滚了个干净。
唐安宴也就随意扫了一眼被打的一身狼狈之人。
正是这无意间的一瞥,叫他记下了唇红齿白,蜷缩在地的范松。
表面看着是挺好欺负的,可那双眼睛如蛰伏的野狼一般,隐忍中一闪而过的凶狠,触目惊心。
“范松?”钟灵又念一遍,似乎在思考有没有听过这名字。
听到被认出来了,少年一直哆嗦的身子神奇地不抖了。
幽夜中一双清亮鹿眸,眼神微闪,趁两人不察,朝着钟灵和唐安宴之间的空隙一跃而起。
范松如猫一般敏捷地窜了出去。
他想逃,却快不过唐安宴的手。
唐安宴看着自己娴熟的动作也是一愣,实在不能怪他,这是下意识的反应。
钟灵常常会和他唱反调,说不过也跑,打不过也跑,揪住了领子还不忘跑,着实费劲。
干脆就提起来,这才消停。
以至于他养成了现在这样,提领就拎的怪习惯。
范松整个人被提溜着,脖子和脑袋都缩进了衣领里,只漏了上半张脸,额角狰狞的伤口对着唐安宴。
范松暗自咬牙握紧了拳头,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要挣扎,从常年挨打的经验来看,挣扎地越起劲,挨的打就越重。
他干脆当自己是条挂着的咸鱼,绷紧身子闭上了眼等待拳头落下。
见范松一副任君发落的姿态,唐安宴皱了皱眉,嫌弃道:“你跑什么!还没给爷指路呢。”
指路?
闻言范松小心地将眼睁开一条缝,见唐安宴尽管一脸不虞不耐,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倍感疑惑。
唐安宴仿佛看懂了范松的眼神,勾唇邪笑道:“怎么?很想爷揍你?这么无理的要求......小爷也不是不能满足你。”
范松僵硬着脖子慌忙摇了摇头。
有谁会闲着没事去讨打的?
唐安宴松开了手,翘着鼻子颐指气使道:“小爷要去那间传闻中闹鬼的房间,你给爷带路。”
见唐安宴对同窗也半点客气不讲,钟灵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礼貌地朝范松作揖笑了笑:“我们实在是找不着路,有劳范兄带路了。”
范松一路上安安静静的给两人提着灯笼,就连脚下都没发出什么声响,紧抿着嘴角,尽量将自己的存在降到最低。
传言唐安宴性情古怪,喜怒无常,这会同你说笑,指不准下一刻便提拳相向。
传言还说唐安宴曾视远伯侯府的小侯爷孟顾清为莫逆之交。
却因小侯爷说了句不合他心意的话,唐大少爷反手便将本就体弱的孟小侯爷毒打了一顿。
自此两人形同陌路。
唐大少爷依然称霸国子监,而孟小侯爷却一直在家修养不敢再来进学。
远伯侯虽是个闲散爵位,可人家好歹也是个侯爷,唐安宴将人家儿子毒打了一顿,叫人下不来床,也只是不痛不痒地被禁足一月,甚至连登门道歉都没有。
行事如此肆无忌惮,人人皆避他如蛇蝎。
思及此,范松更是不敢放松警惕,大少爷对小侯爷都不曾手软,对他这贱民更是连捏死蚂蚁的力气都用不着。
唐安宴钟灵两人跟着一路战战兢兢的范松,七绕八拐地终于走到文渊楼最深处的一角楼梯。
那间传言闹鬼的房间便在这楼梯之上。
范松站在两人身前有些局促,他不知道唐安宴两人要找这间房做什么,一会仙君一会闹鬼的不知玩什么把戏,可他也知道无知是福。
只盼唐安宴言而有信,领完路就放了他。
“原来藏在了这,可叫小爷我好找。”唐安宴看着这一处窄小且又隐蔽的楼梯感叹道。
唐安宴在袖中掏了掏,摸出块金锭往范松怀中一抛。
“喏,谢你带路。”
说罢也不看范松是何反应,和钟灵满眼期待上了楼。
范松看着怀中的金锭子,只觉得眼前金晃晃一闪,花了眼。
这么多的钱,他这辈子都没瞧见过,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又咬了咬。
有了这钱小妹就不用睡潮湿不御寒的棉被,也不用穿破了洞的布鞋,更不用愁吃了上顿没下顿。
范松想到这眼底都忍不住浮上一丝笑意。
忽的又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手一松。
哐当——
金子便掉在了地上。
他怕是要死了。
哪有这样好心的纨绔,领个路就给金子?
指不定就想拿着金子陷害他!
这些道貌岸然的纨绔总是这样,无论做什么都会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就像那丁顷白。
今日不知在哪受了气,被他撞见顶着个阴森王八脸在洗衣服,他都立刻离开假装没看见了,却还是被污蔑说他弄脏了他的学服,遭到了一顿鞭打。
回了斋舍之后,发现自己的行李都被丢进了池塘里,连着可以换洗的衣物和被褥全都湿了,见丁顷白依然没有消气的意思,他才半夜躲来了这夜半无人敢来的闹鬼之地。
对他来说宁愿撞鬼,也不想撞到人,却没想到今夜鬼没瞧见,竟碰上这唐家小霸王。
唐安宴这会给他金子,肯定也是为了日后污蔑他偷窃,好在大庭广众下羞辱他。
监生偷窃是大罪,他若因此被赶出国子监无法带着小妹脱离贱籍,那他这些年做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范松颤着手将掉在脚边的金子捡起,像是拿着灼人烫手的山芋,匆匆放在了唐安宴他们上楼的台阶上后,转身离去。
“这范松古古怪怪的,问什么都不说话,不会是哑巴吧?我见他身上新伤加旧伤的,怕是招惹了什么人。”钟灵边上楼边说道。
“招惹?”唐安宴摇头:“他用不着招惹别人,只需顶着范松的名字站在那,就有不少人想打他。”
“为何?”钟灵十分不解。
“同在天地间,贫贱也分两层天,凭贱籍两字,足以压死他。”
如今的世道,出生便是不公。
范松乃罪臣之后,因贱籍的身份是世代相传的,他从一出生便是贱籍。
贱籍乃大祁朝最低贱之人,一旦打上贱籍便不可与平民通婚,不可参加科举,不可从事士农工商,只能做一些例如奴仆、娼妓、乞丐等下九流的营生。
备受他人的折辱和歧视。
成祖推行监学令之时,无数贱籍涌来禹阳想进国子监,这可是他们唯一能脱离贱籍的机会,却由于考核十分严苛几乎全军覆没。
唯有一人披荆斩棘,榜上有名。
钟灵惊叹不已:“范松就是那位唯一通过考核的贱籍监生?”
她确实想不到,传言中如此出类拔萃之人,竟是今日所见这胆小无言的模样。
“你可别小看了他,能通过国子监刁钻苛刻考核的又岂能是常人?”
唐安宴不由地又想起了那双隐忍不甘的眼睛,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心志所坚也非常人所及。
......
唐安宴钟灵两人捂着鼻子,在阁楼布满灰尘的书架中穿来穿去,光从门口落锁上厚厚的积灰便能看出此处已经许久不曾有人来了。
一进门,就见地上落了几颗枯黄干瘪的银杏果。
方才来的路上便看见这间屋子旁有一棵百年的银杏树,枝干上零星的只有几粒小花苞,眼下也不是银杏结果的季节,这杏子看来是有年头的。
满是尘灰的书架上,一本干净到与这间鬼屋格格不入的《妙法莲华经》吸引了唐安宴的注意。
书本身不脏,却在抽出之时沾了书架上的积灰,划出一道灰痕。
唐安宴皱着眉,两指捏着书脊将书远远地拿开,长臂直伸,撇开头捏着鼻子,用力地抖了抖。
将经书底下的灰落了干净,他才打开翻看。
里头写得皆是晦涩难懂的佛学禅语,也不知哪个捣蛋的,还在经书里涂涂画画,大部分都是用黑墨在一些字旁画了简单的图案,唯有几个点用的是朱墨。
这些朱点看似凌乱,却好似又带有什么规律。
唐安宴看着只觉眼花,眉心一皱,又嫌弃地给摆了回去。
走到积了灰的窗棂边上才看见上头封了几块厚实的木板,唐安宴伸手的动作一顿,将手放了下来,对着钟灵喊道:
“小灵铛,你来看看这木板是不是封死了?”
听到唐安宴的声音,钟灵乖巧地走了过来,不疑有他,将手中照明的灯笼递给唐安宴,双手抓着窗上的木板用力掰了掰。
木板微丝未动,封的是相当严实。
钟灵这一掰扯,在厚实木板上积灰上留下了到此一游的印记,一左一右均匀布着纤长五指印。
钟灵嫌弃地皱起眉头,看着自己沾满尘灰的双手,后知后觉才察觉出什么不对,幽幽抬起头看向唐安宴。
杏眸微嗔:“你刚刚为什么不自己试?”
唐安宴避开她质问的视线,耸了耸肩,理直气壮道:“脏。”
钟灵看着自个儿钻东钻西,跟个灰不溜秋的大耗子似的给他找着鬼,而唐安宴襕衫外披着的竹叶青大氅寸灰未沾,金丝绣着祥云纹,昏黄烛光下还闪着稀碎的星芒。
依然是那个星点尘埃不染的俊俏少爷。
钟灵气得直咬牙。
眼见不甘自己一人灰头土脸的大耗子举着一双脏手便要往他身上抹,唐安宴连忙跳着退开。
嬉笑劝道:“你要冷静!冲动伤神又伤身,小爷会心疼。”
俗话说,做人不能太嘚瑟,他话尚未说完,上天便降了现世报。
唐安宴只觉得肩上有异,还以为是鬼,满心欢喜地转头。
只见一只肥硕的大蜘蛛吐着长长一根银丝,直直从天而降,落在他肩上。
如墨浓稠的黑暗中,八只血红小眼闪烁着红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瞧。
“啊——”
凄厉的惊声尖叫划破寂静的夜空,无端给文渊楼的怪谈异事,又多添了一件。
叫声震得书架上的灰尘扑梭梭地往下落。
唐安宴连蹦带跳地拂去身上的蜘蛛,大手大脚甩来甩去,像极了街头上那跳大神的。
惊呆了钟灵。
唐安宴剑眉拧成一团,神色略显慌乱,抓起钟灵的胳膊便往门外跑。
“此......此处脏成这样,我若是鬼,我都不爱待这,走了走了回去了!”
钟灵被唐安宴连拖带拽地带出了门,只见唐安宴噘着嘴,一直嘟嘟囔囔:“小爷不干净了,得赶快回去洗洗......”
钟灵后脚跨出了门,转身顺手将自己撬开的门又锁了回去,疑惑问道:“瞅见什么了你吓成这样?”
若是瞧见鬼他开心都来不及,这般惊慌失措,莫不是......
见到什么多足的长毛之物?
唐安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种毛手毛脚的东西。
唐安宴心有余悸又看了看自己的肩膀,仿佛还能看见那丑陋的长毛多脚怪盯着他瞧,瘪着嘴委屈道:“蜘蛛!碗口一般大的蜘蛛!”
钟灵扑哧笑出了声,直摇头:“你是不是看错了?我瞧着房顶连个蛛网都没有,哪来的碗口大的蜘蛛?”
“废话!小爷目光如炬,岂会看错?”
唐安宴立刻反驳,随后迟疑了一会,又道:“确实奇怪,为什么有这般大的蜘蛛却没蛛网?”
时辰也不早了,明早还有早课,两人便决定今夜到此为止。
一下楼便看到了台阶上放着一锭很眼熟的金子。
钟灵弯腰拾起,疑惑道:“范松这人可真怪,竟还不爱财。”
唐安宴伸手拿过钟灵手上的金子,看到金子底下沾了楼梯上的灰尘,嫌弃地翘起鼻子,随手在钟灵身上擦了擦,这才放回袖中,颇为欣赏地赞了句:“他可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钟灵恨恨咬牙,看着金子在自己身上蹭出一道灰痕。
论聪明,谁及得上唐大少爷?
钟灵攒了一晚上的怒气,终于忍无可忍爆发了!喘着粗气拎起拳头,拔脚去追早察觉到有危险,跑出几米外的唐安宴。
“唐安宴!给我死来!” 爷不缺钱,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