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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中一般别无二致的华阳瀑布,瀑布流水落入深潭,飞溅出来的丝丝水花,带着透彻凉意触碰唐安宴如月色一般冷白的面颊上。
唐安宴驻足在深潭前,一时有点恍惚。
若非背上被熊掌所伤的患处隐隐不断地拉扯着痛觉神经,唐安宴差点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以他的身手,就算受了伤,弄晕三皇子留下看守他的眼线也不算难事,不过等守卫们醒来定会立马禀告他逃跑一事,所以留给唐安宴的时间不多。
好在华阳瀑布他不是第一次来。
有了梦中的境遇,唐安宴轻车熟路,小心地踩着深潭里凸起的岩石,一直来到那隐在急促水流瀑布后的石梯前。
唐安宴撑开早有所准备,顺手拿来敲晕守卫的油纸伞,片衣不湿,再一次步入曲径通幽的山洞中。
“咚咚咚——咚咚咚——”
山洞里依旧是那熟悉的剁菜刀声,唐安宴放轻脚步,深吸一口气,做好再一次看到血腥残忍的尸山怖景,从拐角的黑暗中悄悄探出头。
石壁山昏黄阴冷的烛光,将背对着他的几个人的熟悉身影,歪歪斜斜地投射到了石墙上。
“寿王殿下,事到如今,你难道以为自己还能置身事外吗?”一身黑衣斗篷,戴着金色莲花纹面具的鬼面人用嘶哑的嗓音嘲讽道,他单手禁锢这一位衣裙华贵,相貌娇柔的少妇,手中一把见血封喉的银刃丝毫不怜香惜玉地在那截如玉无暇的脖颈间划出一道红痕。
“怜儿!”
寿王不敢相信鬼面人竟真的动手,睁着怒眼瞪向鬼面:“本王本就无心政权,就算你以怜儿威胁,可我区区一个无权无势,空有头衔的闲散王爷,能拿什么和我那心狠手辣的皇兄争?”
寿王衣袍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在提到他皇兄时,语气中的恐惧敬畏,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分明,紧接着又听他愤怒地威胁道:“你别逼人太甚!怜儿要有个三长两短,本王定将你的阴谋如数告知皇兄,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清楚!”
不想,鬼面却被寿王色厉内荏的天真模样逗乐。
“寿王以为,以那位的脾性,若知晓他最信任的皇弟不仅与他的贵妃藕断丝连,连这次差点伤了他的棕熊也是出自王爷之手,你说......他会怎么对你?”鬼面人冷冷一笑,继续道:“我可听说当年与他争夺太子之位的大皇子,是因手段不敌他阴毒而落败。大皇子被关禁闭后,眼睁睁看着他母妃关入冷宫,他本以为只要自己答应放弃争取那个位置,那个人一定会顾念兄弟手足之情,应他所求,帮他救人......可结果呢?某人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却用剑毁了他的脸!”
寿王闻言瞳孔一缩,震惊到几乎失语。
半晌回过神,不敢相信道:“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当年大皇兄因白莲教妖女被关了禁闭,而他母妃因教导无方被关冷宫,大皇子实在没有办法下,偷跑去了皇兄的府邸,跪着磕头相求,发誓再不与皇兄相争,皇兄当时怎么做来着。
对了,当时皇兄笑着扶起被贵妃在冷宫中不堪受辱多次寻死消息急昏了头的大皇兄,让他稍安勿躁,嘴上说着他定会鼎力相助,转身却抽出当时年岁尚小寿王腰间的佩剑!
皇兄说,唯有这样,才能证明大皇兄今日来寻他的诚意。
一国之君代表着一国的颜面,没有哪一国的子民,能容忍他们的君王是个毁了容的丑八怪的!
此事,只有在场的三人知晓,想起鬼面人一直以来对皇兄的恨意,以及对他的事了如指掌,寿王恍然,“皇兄没有多虑,你......你当真没死!”
“没死又如何?有时候我真希望我已经死了!可有些事总该有个了断,否则我又岂能走的安心?”
唐安宴没想到自己竟会撞见鬼面人自爆身份的一幕,正奇怪为何本该在燕京的寿王会在此地,便见寿王连连后退,一脸警惕地质问:“你千方百计靠近我,利用怜儿让我替你办事,如今又捉了怜儿诱我来禹阳,不仅仅是想拉太子下马这么简单吧。”
寿王打量着曾经的手足:“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鬼面人深深地看了寿王一眼,紧接着口中吟出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嗤笑,“我想做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心知肚明的事,何须多此一举,非要让我讲个明白?”
寿王背对着唐安宴,因而唐安宴无法看清他的神态,在鬼面人笑声停下后,霎时间山洞中只余下一阵有规律的咚咚声。
伴着这宛若敲击在人神经身上的声响,剑拔弩张的两人陷入了沉默胶着之状。
半晌,寿王垂着眸子终于抬起,对上鬼面人露在面具外那双满是不甘的双眼开了口:“我知你想报仇,可如今他已坐上了那个位置,想要杀他谈何容易?我自个儿也清楚很,我哪是做皇帝的料,你是见我无心权谋,转而想让我支持三皇子登基,我虽为寿王,依附的却是皇兄的宠爱,手头无半点兵权,而寿王府区区百位家奴又如何和千万禁卫军相比?你真的找错人了!找我,还不如找皇兄最宠的唐德有用。”
“更何况,堂堂大祁的一国之君倘若死于非命,届时朝堂震荡,人心惶惶,内乱会引发多大的内忧外患,曾身为大皇子的你,无须我来提醒吧!听我一句劝,大皇兄,收手吧,你放了怜儿,我保证今日之事烂在肚中,权当你已经死了可好?”
“当我死了?”
鬼面冷哼,是他不想让步妥协吗?可当年他的妥协换来的是什么?母妃惨死,自个儿的容貌和人生一并也被毁了。
鬼面压根不吃寿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套,“当年的大皇子本就已经死了!如今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位倚靠仇恨和不甘苟延残活于世的魔鬼罢了,还有,你当我不想拉拢唐德?唐尚书若是好拉拢之人,我也不必几次三番挑拨唐安宴和齐天佑之间的关系。杀母之仇,夺爱之恨,毁容之痛,我的恨,可不是送他去死能轻易化解的!”
“你今日让我将皇兄骗来,不是想杀他?”寿王十分不解鬼面的意图,“那你让我将你的人安插在皇家护卫中,还要他们猎杀完发狂的棕熊后,以棕熊相同的死相一同自缢,以此让司天监那群只会危言耸听的老古董们施压,迫使皇兄连夜给山神赔罪,究竟想做什么?”
鬼面人看着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寿王摇了摇头,并不回话。
而山洞中一直回响着的咚咚声,不知何时停下了,就在这时,自鬼面人身后,烛光照不到的地方,又走出两人。
象征着尊贵的明黄龙袍,瞬间跃入几人眼帘。
“皇兄?!”寿王震惊地捂住了嘴,眼前之人是他皇兄不错,可素日凌厉的眼眸此刻却黯淡无光,好像一具丢了魂的傀儡,随着他背后那位身材娇小姑娘的抬手一指,慢慢朝他走去。
“消息有误,我让人将他里外都搜了个遍,依旧没找到。”
唐安宴闻声一颤,虽然无法看清说话姑娘的容貌,可当那如可在骨子里那般熟悉的音色响起,叫他还是忍不住为之震动。
钟灵?!
声音是唐安宴自从熟悉的声音,可话语间那股子不应属于钟灵的不怀好意与赤/裸/裸的恶意,又无法让唐安宴确定那是否就是钟灵。
在没弄清楚鬼面人究竟想做什么之前,贸然现身不是明智之选,按捺下心头的迷惑,唐安宴静下心来后,依旧选择静观其变。
“没找到?怎么可能,以他谨慎小心的为人,不可能冒这个风险,不将你的肋骨带在身上!”
破开梁凝心诅咒的最快法子便是将她的尸首分成多份埋藏在国子监各个方位,以此来分解强大的诅咒之力,还必须将离心脏最近的两根肋骨长年累月带在身上,以帝王之气威慑镇压。
是绝不可离身的。
“或许藏在了更隐秘的地方?可身子就这么点地,他能藏在哪?”
鬼面垂眸思索了一会,“找肋骨一事暂且放一放,你尚未恢复,不是说最多让他保持现在的傀儡模样一炷香时间?如今只余半柱香,时间紧迫,按计划我们必须动手了。”鬼面人说完将一直抵在怜妃脖间的匕首往边上又划了一划,眼见本就被吓得无法言语的怜妃即将要晕过去,寿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你究竟要我做什么!只要不是让我杀皇兄,只要你肯放了怜儿,我什么都答应你!”见心爱的女子就要折在歹人手中,寿王急得双眸通红,满头大汗。
“用不着你杀人,我只要你在天亮之前,将随行而来的文武百官以及皇亲贵胄带到华阳瀑布前头来,其它的你都不用管。”
“此处是禁地,唯有天子能进,我如何让文武百官都踏入这禁地?”
“寿王并非天子,此刻不也进了这禁地?你好歹也是个王爷,这种事你自己想法子,如若天亮之前文武百官不到,那可就要惜了怜妃娘娘这红颜,难逃薄命的下场!”
鬼面威胁下,眼见寿王咬牙应了就要离开山洞,唐安宴正准备找地躲躲,毕竟自己站在瀑布入口,总不能光明正大地站着叫人发现,然而仓促之下没注意脚下两粒石子,脚尖一动,其中一颗笔直朝鬼面人方向滚去。
石子旋转跳跃在岩石地上,宛若在刀尖起舞。
伴着鬼面人一声怒斥:“谁!谁在那!”唐安宴一阵懊恼,他还不想现身的,可鬼面人武艺高强,更甚于他,逃是逃不过的,唯一的法子唯有......
“是我。”
唐安宴主动现了身,一把还沾着怜妃的鲜血的冷匕首,明晃晃地对着唐安宴带着笑意的凤眼,他仍镇定自若,浅笑吟吟道:“殿下,是我。”
“是你?”鬼面人目露狐疑,“你怎么会在这?”
“唐德的儿子来这干什么?”寿王一见唐安宴,回想方才自己承认棕熊发狂出自他之手的言论,顿时紧张万分。
唐安宴为救皇兄受了重伤,因此颇受皇兄青睐,唐德又是皇兄的宠臣,此事若让唐安宴透漏给皇兄知道,他这条小命可难保。
鬼面人却拦住寿王上前质问的脚步,而他那双似乎能洞穿人心的探究眼神迟迟没从唐安宴身上离开,嘴上不断催促着寿王离开,“别忘了王爷有更要紧的事要做,这里交给我。”
想到天亮前要将文武百官都引来这瀑布前,扫了眼昏迷在那娇小女子怀中的心爱之人以及丢了魂一般的皇兄,寿王一甩袖,离开了山洞。
唐安宴颇嫌弃地推开眼前散着血腥气味的匕首,“对自己人动刀子,可不礼貌。”
“自己人?”鬼面人几乎以为自己听错,手腕一转,被推开的匕首又对准了唐安宴。
谁和他是自己人。
“唐大少爷不是千方百计想要摆脱我么,怎么这会又成自己人了,自己人又何须偷偷摸摸地听墙角,大少爷还是别在我面前耍花样,不如老实说说为何应躺在病床上的大功臣,此刻会出现禁地?”
对于唐安宴舍身相救皇帝,鬼面人是极度不满,甚至后悔自己当初没杀了这纨绔,好给自己省点麻烦。
如若唐安宴当时没有救皇帝,棕熊一掌下去,皇帝那老身子骨哪能跟年轻人相提并论,虽知御医众多,这样杀不了他,但起码方便他们之后的挟天子以令诸侯。
如今皇帝没事,他只好以怜妃要挟寿王,让不学无术,喜爱天文的寿王借钦天监之手,告知皇帝禁地有异象,将他骗到山洞中,再让心儿施法控制其行动。
可心儿附身时间不长,尚未和这新身体完全融合,鬼力又未恢复,这会施加的傀儡术不足以长时间控制人。
那么只好动用另一个办法:让钦天监那句“山神怒,血满地,天下亡”的危言耸听,变成现实。
计划进行了一半,只需在天亮时,让文武百官看到皇帝屠杀生灵,血染华阳瀑布,继而周到植株枯萎,瀑布干涸。
皇帝得罪神明,预言成真,天下将失,愚昧古板的文武百官必会请皇帝退位让贤。
太子刚被关禁闭,三皇子上位将是必然。
而就在这紧要的关头,皇帝的救命恩人唐安宴突然出现,担心计划再次失败,鬼面人自然警惕万分。
高声质问下,却见唐安宴一脸委屈,皱着眉叫冤:“殿下可真误会我了,小爷来这,不为其他,只为了帮你。”
“帮我?”鬼面人哪会信唐安宴瞎说,嗤笑一声嘲讽道:“只怕帮我是假,想要再次立功是真吧,怎么,狗皇帝赐的空白圣旨满足不了你,还想再救一次,如此贪得无厌,就不怕没命享!”
眼前的匕首一寸寸地往唐安宴面颊逼近,他却不退半步,他知道一旦自己露怯,鬼面这带着试探意味的匕首立马会化作夺命刀,直割人咽喉,此时此刻他身上受了伤,逃跑是痴人说梦,于是唐安宴依旧顶着张嬉皮笑脸,如往常一样不正经坚持道:“尘凡涧里小爷便答应过你,会帮你找人,小爷来这是为了履行诺言,人我已经找到了。”
鬼面人没想到他撤走了监督唐安宴的人,唐安宴仍记得要帮他找梁凝心,可惜他要找之人已经在他身边,如此谎言,不攻自破,面对心眼子多难以防范的纨绔,鬼面人转而问道:“唐少爷可知,我为何不问你是怎么知晓华阳瀑布的?”
“为何?”
“因为无论你是怎么知道的,等过了今夜,都不重要了。”鬼面人冷静的平述,却听得唐安宴心惊肉跳。
什么叫过了今夜就都不重要了?
细想方才鬼面人要寿王在将文武百官带到华阳瀑布前,着重强调了天亮前,加之联想梦中皇帝举刀杀害山间生灵的血腥场面,鬼面若是想让百官撞见皇帝如此残忍之举,首先要做的,便是将瀑布后藏有山洞,公诸于世。
既打算公诸于世,那么他如何知道这山洞的,确实也就不重要了。
看着鬼面人杀意大盛,如九尺寒潭一般冰冷的眼眸,唐安宴无比地清楚,鬼面人是真的打算在这杀了他。
好在,他早留了后手。 爷不缺钱,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