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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正在进行武术表演。
一个身穿袈裟的光头正在表演单掌劈扳砖。
也不知是真和尚还是假和尚,反正那头皮锃亮锃亮的。
那板砖摞了五六块厚,只见那光头一运气,大喝一声,一掌下去,板砖应声而碎。
众人纷纷叫好,唯有二丑一脸不屑。
一个女子捧着个破脸盆收钱,大伙纷纷朝里扔钱,也有扔香烟打火机的。
二丑凑近九儿说,“九儿,这他妈的纯粹是唬人的玩艺,这扳砖是特制的,一碰就碎。”
第二个节目是油锅摸钱。
满满的一大锅油,下面是燃烧的木材。
村民们睁大了眼睛,脖子伸的老长。
那木材燃的很旺,火舌不断地舔着油锅,一会儿功夫,那油锅的油咕噜咕噜直向上翻花儿。
村民们看的心惊,站在前面的直朝后退。
光头又摸出三枚铜钱,扔了下去。
看着上下翻滚的油锅,光头哭了,“各位父老乡亲们,我这手一伸出去,抽的回来,无非烫了一下,抽不回来,呜呜。
我这辈子就完了,就残疾了,老婆就跑了,呜呜。”
有个观众喊了一声,“和尚不是没有老婆吗?”
光头说,“我也没说是和尚呀,穿袈裟的不一定就是和尚呀!就像唐僧骑白马,可骑白马的不一定是唐僧呀,隋唐演义里的罗成也骑白马。”
大伙哄地一下都笑了。
光头又撸起袖子准备摸钱,那女子又捧着破盆走了一圈收钱。
那光头手还没摸到油,急忙又停了手,“各位大爷大叔们,能不能再赏点钱,再赏一点点,我一定下手。”
村民们就起哄,有的说他是熊了,不敢摸,有的说他骗人。
那光头连忙发誓,又是天打五雷轰,又是乱箭穿心。
村民们等着看表演,于是又一番扔钱。
那光头装作无可奈何,又是一番动功,大喝一声,太阳穴上的青筋爆起老高,猛地把手伸进了油锅。
村民们惊呼一声,有的吓的闭上了眼睛。
那光头果然捞出了三枚铜钱。
村民们一阵欢呼,连喊真功夫,又朝那个破竹篮里扔起钱来。
二丑又是不屑,拉着九儿就走。
这他妈的就是江湖套路,骗子把戏。
九儿很是纳闷,这怎么就是骗子了。
二丑忿忿不平,“这油里倒上醋,看着油锅上下翻滚,其实一点儿也不烫手。”
九儿这下佩服起二丑了。
这家伙虽说没有技术,但懂的挺多的,而且嘴皮子利索,这就是个长处。
老话说,好胳膊好腿,不如好嘴。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就像刚才山羊胡子,不出力不流汗的,胡侃几句就挣了二十多斤苞谷钱。
九儿越想越觉的口才重要。
两人边看边议论,又看了钢枪刺喉,胸口碎大石,大变活人。
不管哪一出,二丑都能指出里面的弯弯道道。
出来的时候,天己黑了。
川流不息的人群不见了,路上行人寥寥,只有过夜的摊贩帐篷。
两人默默地朝村庄走,出了镇,便是羊肠小道。
一切是那么幽静,树木蓊蓊郁郁的,仿佛一团化不开的墨,胶洁的月光从树叶缝隙里漏下来,斑驳陆离,星星点点。
寂寞的只有树下的草儿,默默无闻地生长,默默无闻地老去。
那些不知名的昆虫在草丛中低吟浅唱着无忧无虑的歌。
只有萤火虫,这是黑夜的诗人,用它微弱的光,在暗夜的黑板上,歪歪扭扭地书写着光明的诗行。
一阵清风走过,留下了秋的芬芳,野山楂的甘甜,苹果的香气,酸浆果的酸味…
二丑和九儿又拉起了小手手。
两人拐上了一条河坝,那是一条偏僻的路,偏僻的只有满河的星光,还有偶尔的蛙鸣。
脚步声惊动了数只青蛙,它们停止了歌唱,跃入了水中,搅碎了一河星光。
这是一条白天也少人走的路。
二丑指着一株歪脖老柳树,叙说着从小放羊和九儿过家家的事。
九儿想起了点点,素素,百灵,还有那白云般的羊群。
这日子就像柳树叶,一忽儿枯黄,一枯儿碧绿。
一忽儿,小伙伴大了,生活就像一把大勺子,搅的儿时的玩伴各奔东西,渐渐地蔬远而陌生了起来。
九儿又想起了过家家,她隐在碧绿的藤蔓里,二丑那滴溜溜转动的斗鸡眼。
不禁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九儿笑,二丑也跟着笑。
两人走向了那株老柳树,去寻找遗失的梦境。
树还是那棵树,转眼间,十几年了,也没见长粗多少,只是树下的那条河,干了又满,满了又干,轮换着岁月的替换。
二丑靠着树身,九儿倚在二丑肩上。
二丑用那嘶哑的公鸭嗓,央求着九儿。
“九儿,九儿,我的好九儿,我爱你,真的,真的好爱你,从小我就想,咱俩要是在一起了,我一辈子对你好。”
九儿又笑,“你咋样对我好。”
二丑说,“你吃啥我给你买啥?”
“光吃吗?”九儿问。
二丑搔了搔头皮说,“对呀,对呀,我要让你吃成大胖子,别人就不追了,只有我追,我就放心了。”
九儿笑着捶了二丑一拳,二丑只是笑。
两人卿卿我我,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九儿望着水面上的那一牙镰刀似的弯月亮,心神恍恍惚惚。
说不出是月亮溶入了水中,还是水中溶入了月亮,只觉的两者兼有,又觉的两者都不是。
一只夜游的鱼儿游来,水面上起了微波,那弯钩似的月亮便被揉碎了,散乱地沉没在了水草中。
二丑的话也荡起了九儿心中的涟漪,九儿觉的在做梦,拧一下胳膊,却又隐隐作疼。
连夜风也不忍打搅她们,悄无声息地走过。
高粱涨红了脸,玉米在垂耳倾听,纺织娘弹琴,蝈蝈轻轻地拉着二胡…
蟋蟀是田野里的流浪歌手,很少在一个地方停留,此刻,也用那沙哑的歌喉,唱起了动听的民谣。
萤火虫听到了歌声,打着灯笼飞来了,一只,两只,三只…,渐渐地汇成了一群。
那么多的萤火虫,提着那么多的小灯笼,好像天上的繁星,又好似远远的街灯。
一片斑澜的微光,倒映在微白的河面。
一只飞蛾抑或蝼蛄坠进了小河,在水面拍打着趐膀,平静的水面扬起一圈圈波纹,又打碎了一河亮亮的星光,缓缓地向四周荡漾开去。
风醉了。 九儿的芦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