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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卡木丹诚元听我讲书时，句句都要故事佐证，这个皇太后也问我要实例佐证。
我微微一笑，徐徐说道：“两千年前，王皇帝国立天皇在位四十余年，王皇便太平盛世四十余年。小人认为，当时立天皇便是将权衡之术用到了极致。他让国相行政令兼顾兵权，又让大将军掌兵权又兼顾政令，而当时国相与大将军经常政见不合，针锋相对，立天皇却未让任何一方过于得势。当时还有一个佞臣武都尉，此人惯于见风使舵、道人长短，国相和大将军两人都欲除之而后快，立天皇却从未被两人说动过，朝堂之上从未使武都尉缺席。小人认为，立天皇虽贵为皇上，但因立于云端，常常不接地气，故而需要武都尉这样的佞臣时常给他输送点地气，才能广纳消息，权衡各方势力，安an邦治国。”
坐在一旁的卡木丹诚元听了又不淡定了，笑嘻嘻地对着皇太后说道：“皇祖母，您看看，孙儿就认为，如今那些久为人师者，或许幼时得名师教导，也通经史，晓天文，精兵法，但他们就只知道满嘴的经史子集、圣人之道，着实迂腐得紧。教书时也只是让孙儿背书，就以为完成了传道、授业、解惑之大任。可他们究竟让孙儿记住了多少，学会了多少，是否能学以致用，却是一概不管的。可何先生却不同，总是以史实为鉴，让孙儿听了铭记于心。如此良师，孙儿费了好几个月才寻得，皇祖母难道不为孙儿高兴？”
皇太后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又问我：“那何先生曾读过些什么书？”
我心下一紧，后悔昨日答应了卡木丹诚元帮他圆谎。这个皇太后并不那么好唬弄，她这是考完一关又来一关呢。
“尚赫各书肆和书坊所售之书大约都有所览。”
“哦？那先生真乃饱读诗书、学富五车之士。这本《睥睨天下》，元儿说先生教他时，无需用书，竟能一字不漏背与他听？”
“是。小人无甚长处，但先父在世时，常会要求小人将享誉天下之书背下来。”
“那先生对所背的文章可有自己的理解？”
“偶有所得。”
“尚赫前朝有个叫贝志励的大臣，曾主张过一次变法，然以失败而终。老身听闻，尚赫今朝二世皇曾尊称贝志励为圣人，又着人整理了一本有关贝圣人言论的书，不知先生对此书可有所了解？”
“太后娘娘是指《贝圣人语录》一书？”
“正是。”
“小人幼时也曾背过。”
“先生对其言论可还记得？”
“记得一些。”
“请问先生对其哪句言论印象最为深刻？先生如今对那言论又有何看法？”
我看了看坐在一旁悠闲品茶的卡木丹诚元，忽然有种想把他的茶盏摔碎的冲动。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居然又上了他的套了。
我心中如此想，可却不敢真表现出来。低眉敛目地说道：“贝圣人有言‘治国有常，而利民为本。’小人觉得此言甚是有理。治理国家虽有常规，但必须以便利民众为根本。如若对民众有利，即便是有违古制，也可随势为之。”
卡木丹诚元抿了口茶，对我邪魅地笑开了。看来这次他对我的回答很是满意。
我偷偷瞪回他一眼，继续说道：“如今小人之心智经历已非幼时，故偶得一句，小人认为可做贝圣人此言的补充。”
“哦？”皇太后眼睛晶亮，笑道，“先生请讲。”
“政教有经，而令行为上。”我在心中默默地感谢了一下刘安。看来梦境中的历史人物要比现实中的历史人物厉害，毕竟贝志励只说了一句，而刘安说了两句。
“治国有常，而利民为本；政教有经，而令行为上。”皇太后念道。
“小人认为，政令教化虽有常法，但切实有效、通畅执行才最为紧要。”我想这句话在北翌更为紧要吧？游牧民族，一年四季都在草原上不断迁移，要管理一个流动的国家，任何一条政令要通畅执行，怕都不是那么容易。
“先生既对此颇有心得，可对如今尚赫或北翌之治国之道有所谏言？”皇太后又问道。
这个要说起来可多了。如若我有足够的权力，那我汲取梦境中的改革经验，再结合我对治国安an邦的理解，相信我可以将尚赫和北翌这样的国家治理得比现在好。
但我转念一想，不对啊，我这是在北翌，敌国呢。这个皇太后不就是北翌皇帝的娘吗？我若把我的想法说出来，他们采纳后在北翌大刀阔斧地推行新令，一番改革下来，不会真把尚赫给吞并了吧？那我不就成了尚赫的叛徒，千古罪人？再说，我虽然身着男装，可我从未忘记过我毕竟是个女人，我为自己争取多点福利就好了，干吗要多事去改变社会呢？
这个皇太后不简单，初次见面就如此会套话，我差点就上了她的套了。当然，也许是我想多了。但愿真是我想多了。
我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小人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罢了，年少而不更事，怎敢随意置喙治国安an邦之事。让太后娘娘见笑了。”
皇太后也不再坚持，非常客气地说道：“先生之才学令老身佩服，真乃后生可畏啊！元儿能找到先生为师，让老身甚为欣慰。”
我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头，浅笑着谦虚而恭谨地表示感谢。
“元儿，去帮我把珮儿叫进来。”皇太后笑眯眯地吩咐卡木丹诚元。
卡木丹诚元应声而去。
“老身虽年迈，却还不算糊涂。”皇太后见卡木丹诚元已出去，低声说道，“他此次一去一回花了近四个月工夫，赫北关又业已被尚赫关闭，他怎可能入到尚赫境内请先生？何先生不如跟老身说说实话，他是如何将先生请来的？他在关口练兵，表现如何？”
我心下一紧，立刻明白这个皇太后确实不简单。我尴尬地笑笑，一时之间没想好如何回复。
“先生尽管说便是，老身决不会告知他人，也不会为此责罚元儿。”
“太后娘娘，说来惭愧。小人在尚赫军中就是一名教书先生。”我说道。
“哦，尚赫军中竟有教书先生？”
“是，教士兵识些字罢了。”
“嗯。”皇太后微微颔首，“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小王爷每日带兵到关口叫战，卫将军不胜其扰，便派小人前去找小王爷谈判。小王爷见小人谈吐文雅，便提出条件让小人随他回翌城教他一年，小人答应后他即刻退兵。”
“噢！”皇太后若有所思，“看来这小子还算懂权衡，知道文武兼顾。”
“皇祖母，珮儿来了。”卡木丹诚元还未进门，声音便先到了。
皇太后看了看先后进来的卡木丹诚元和珮儿，吩咐道：“今晚老身要在宫中备上薄酒，为先生接风洗尘，顺便让元儿行拜师礼。珮儿，你即刻吩咐人去准备。”
这话一出，把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也搞得太隆重了，让北翌皇太后设宴款待，还让卡木丹诚元正儿八经拜我为师？我心中极为气恼，暗暗地问候了卡木丹诚元的祖宗十八代，可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好点头应是，毕恭毕敬地答谢。
卡木丹诚元大概非常满意如此结果，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对着皇太后说道：“皇祖母，那孙儿就先告退了。孙儿得去皇上那里一趟，然后回府换身衣服，晚上再与何宇一起来赴宴。”
皇太后笑眯眯地颔首应允。
于是，刚走出北翌皇宫，我便狠狠地发了顿脾气，直言入了坑上了当。
我气恼地吼道：“我是尚赫子民，在这里接受北翌太后的接风洗尘宴，又做北翌小王爷的教书先生，你这是让我坐实了通敌卖国的罪，明摆着让我回不了尚赫！”
卡木丹诚元云淡风轻地说道：“是又如何？难不成你还想让本小王帮你宣传，你忠于尚赫朝廷，在此忍辱负重，受尽磨难？”
“卡木丹诚元，我告诉你，我不会去赴太后的宴，也不会收你这个学生。你把我惹恼了，我就去太后那里把你在赫北关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全抖出来。”
卡木丹诚元猛地抽出腰间匕首，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飞跃到了我的马上坐到我身后，他用匕首抵在我的脖子上，咬牙切齿地说道：“何宇，你真以为本小王舍不得杀你？你给我搞清楚，你的价值也不过是陪我读读书，哄我皇祖母高兴高兴罢了。你若非要自己给自己挖坑，那本小王也不介意顺手把你埋了！”
此时此刻，卡木丹诚元就如一个魔鬼，随时可能魔性大作将我捏碎。我还真有些怕了，毕竟我千辛万苦为自己争取到如此待遇也不容易，此生或许还有机会逃回尚赫。
我深吸了口气，说道：“你答应过不杀我的。”
卡木丹诚元将匕首贴着我的脖子划到我的下颚，再到脸颊，冷哼道：“对，本小王不会杀你，一定会放了你的。癞头三，跟他说说，北翌是如何释放俘虏的？”
骑马跟在我们旁边的癞头三脸色微变，声音有些发颤：“对于那些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说实话的，割了舌头再放；敢怒目而视的，挖了双眼再放；反抗的，折断手脚。”
“那如何宇这种顶撞、谩骂、污蔑、迫害王爷的呢？”卡木丹诚元问。
“割舌，挖眼，断手脚、施宫刑后扔到野外。”
我斜眼看着卡木丹诚元在我脸上划来划去的匕首，心里暗骂“变态”，却没敢说出口。无论如何，好女不吃眼前亏。
卡木丹诚元似乎很满意我的表现，冷笑一声，飞身回到了自己的马上，说道：“本小王答应了不杀你，不过我皇祖母和皇上可没答应过。今晚我皇祖母在宫中设宴款待你，皇上也会去，这可是无上的荣耀。你若不去，那不用小王我动手你也活不到明日。”
我当然知道，我此刻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我心中甚是不服，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阿鱼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