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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纳或拉说道:“姑娘,此处原本是用来存放干净衣物和药材的,如今衣物和药材早用完了,姑娘和女医便先歇在此处如何?”
我看了看屋子,极为简陋,但安静。我点点头:“帮我准备两桶热水洗澡的。”
“那要不要搬个浴桶来?姑娘洗着也舒服点。”
“不用了,用平常的桶便好。如今我乃带病之身,哪敢泡浴?”
有人送了纸笔过来,大姐二话不说,拿起来就开始开药单。
我又问道:“叶纳或拉,你怎知我被皇上封为帝师?如今的消息竟传得如此快?”
“不是有报纸吗?属下每日都读报。”
我看了看叶纳或拉,心中暗笑。
“呃——自然不是属下亲自读。”叶纳或拉许是猜到了我心中所想,“有人能读给属下听。”
“你让人帮我把这几日的报纸送来。”
“是。”
“你既知皇上已登基,为何不去都城找皇上封个京官,竟在此处管着这种事?”
“属下当日跟着皇上来此处管制瘟疫时,皇上还只是誉王殿下。他离开时只说是要带着于祖良回都城任职,留属下在此暂代他的职务。谁知他竟是回去当皇上了?属下也曾给皇上去信,可他回信说属下大字不识一个,回都城也只是个当兵的,还不如留在此处帮他把瘟疫之城管好。待此事了了,他再想办法调我去别处。”
我听着心中稍感安慰:“算他知人善用。”
“姑娘,您别瞧不起属下。属下可也是跟着皇上出生入死过的。属下从小就跟着皇上,后来尚赫内乱,属下也是毫不犹豫就跟着皇上来了尚赫,大大小小的战争经历了不少,从未退缩过。可如今皇上坐上了皇位,却嫌弃起属下不识字来。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跟癞头三一起回北翌去呢。”
我想起自己刚刚还骂他无知无德呢,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愧意,只好讪讪说道:“皇上定然不会嫌弃你。只是你若要往上走,不识字怕是还真不行。尚赫不比北翌,这边官场极为复杂。你若真想帮皇上,此刻便开始读书认字也不迟。”
“姑娘真觉得属下还能读书认字?”
“自然。只要你有心,保不准下次见到皇上时便能出口成章。”
“属下多谢姑娘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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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殷施的第二日便烧得全身酸软,卧病不起了。大姐不断倒腾她的药,时不时地给我喝上一些,时不时地又走出去喂给其他病人喝。我也不多问,给我什么便喝什么。
叶纳或拉告诉我头一日已经有十多人死亡,十多人昏厥。他说如今的情况算是好的,患病之人一日少过一日。三月前,这里每日拖出去的尸体都可堆成一座小山。
我躺在床上无事可做,便拿着叶纳或拉给我的报纸读。
有一日的报纸确实写了新皇登基的细节,期间还说了新皇赐封明王和各级官员的事情,果然提到了我被赐封帝师,赠御赐金牌。
其后几天的报纸都在报导皇上和克格洛明珠的大婚,西岭国王也派使者道贺,举国欢庆。报纸的一个小栏中便是明王寻找我的消息,无论死活,有提供消息者都将重赏。
叶纳或拉显然没有耐心让人给他念完报纸上所有的内容。报纸上说的关于我的事情不少,虽然所占篇幅比起皇上大婚的事来说小了很多,但每日都有报导,叶纳或拉却毫不知情。有份报纸甚至还报导了那日都城城楼上发生事情。朝廷找到了许多当日在场的官兵,好几个都证实亲眼看到上官凌云将我和另一女子调换了。
我看着那厚厚的一叠报纸,长长一叹。这世间之事果然是福祸相依。报纸是我张罗着办起来的,如今竟用来报导了我自己,让我觉得我走出去就会被围观,这算不算报应?
我到殷施的第三日已经高烧不断,梦魇不止。偶尔醒来后我也是头昏脑胀,全身无力。我再也读不了报纸,也懒得说话。我想最多再过一日我便会昏厥不醒,然后死亡,被人拖出去扔进乱葬坑,一把火化成了灰烬。
有一次我从昏睡中迷迷糊糊醒来,看到大姐仍旧低头捣鼓着她的药,一边捣鼓一边摇头。
我低声说道:“大姐,您别弄了。以您一己之力怕是治不了这瘟疫。”
大姐转头看向我,喂我喝下一碗药,目光中满是同情和愧疚:“就差一味药了。唉!可惜了。”
我不知该喜还是该悲,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大姐这是给我希望呢。”
“姑娘若能跟我去东昌,我或许能治好你的病。只是那些报纸我也读了,如今整个尚赫都在找姑娘,要带姑娘离开尚赫怕没那么容易。”
“东昌?山高路远,我怕是活不到那里。多谢大姐了。”
“姑娘身体底子极好,定能挺得过去。之前为你解软筋草之毒的人几乎将全天下所有的补药都用姑娘身上了,还用了整株百年老参。那些补药加上我这两日给姑娘喝的药,足以让姑娘比其他人撑更多时日。若非如此,我也不敢带姑娘去东昌治病。”
“大姐是东昌人?”
大姐看了看我,说道:“东昌盛产草药,姑娘该是知道的。我是医者,自然常去东昌行走。我探姑娘脉象,观姑娘血色,就知姑娘是有福之人,曾有高人相助。如今遇到我,你或许不用死,但我还差一味药。这一味药都只有东昌才有,等我回去拿过来再给姑娘服用是来不及的。”
“我如今说话都费劲,怕是撑不到东昌了。大姐何不让人将药送到此处来?”
“我就孤身一人在此,何以传信?”
“我可让人飞鸽传信到赫东,再让赫东的人传信到东昌,如此一来就快速许多。大姐只需告知我到了东昌要找何人拿何药便可。”
“这法子倒也可行。只是那药却是种毒药。尚赫禁止售卖和使用东昌国的任何毒药。这是儒皇下的旨意,怕是当今皇上也不敢随意改动吧?”
“毒药?大姐不是说笑?”
“毒药在某些时候也是解药。“
我默然一声哀叹,说道:“一切自有天命。”
“你会信天命?尚赫女子当中,就你在不停地跟天命斗。”大姐脸上仍旧波澜不惊。
“我横竖还是未斗得过。”我苦笑道,又看了看大姐,“大姐是医巫紫罗沙?”
大姐淡然问道:“姑娘可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之感?”
我感概万千。“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老天大约是个爱开玩笑的主,居然让我和医巫紫罗沙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
“我以为前辈早死了。前辈早点出现多好,褐樟就不会自宫……”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于迷迷糊糊中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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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醒来时是在马车上。马车摇摇晃晃、咯吱作响地往前移动。我一抬眼却看到一个年轻女子坐在我身旁,正将车帘掀开一角,偷偷打量着车外。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女子便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语气淡然地问了句:“醒了?”
这声音竟是十分熟悉。
我一惊,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三十岁左右,身材瘦削,小麦色的皮肤光滑细腻,长发被一根黑丝带随意挽起,白色棉纱裙外套着一件绿色短装上衣,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健康、洒脱和随性之美。
“你是……?”我满心狐疑,不敢说出心中的猜测。
“你猜对了。”女子语气平淡,眼中毫无波澜。
“医巫紫罗沙?”尽管装束和肤色变了,眼袋和眼角的细纹也已消失不见,但脸上的轮廓、纤细的身板和淡淡的声音和语调却是一丝未变,而且那稀疏的眉毛也一模一样。“前辈居然会易容术?”
“易容术?姑娘高看我了。我不过是吃的亏太多了,学会了用药水改变肤色。”
“那眼袋和眼角细纹……?”
“面粉、蛋清、蜂蜜和药水搅拌,抹眼下和眼角。”
“对我来说,这便是易容术。原来医巫紫罗沙竟是如此年轻美丽。那我以后便叫你‘姐姐’吧。”我心想若我早认识她就好了。那我以前也不必女扮男装了,我把自己扮成一个中年妇女或者老妇人就好了。我又问道:“我们这是出了殷施?”
“嗯。”
“去东昌?”
“嗯。”
“叶纳或拉愿意放我们走?我可是患了瘟疫。殷施从不放瘟疫病人出城。”
“你的金牌挺好用。我跟叶纳大人说你不过是患了风寒之症,如今殷施药物不全,我带你回都城救治。不过他真是糊涂无知,竟不知整个尚赫都在找姑娘。”
“你竟擅用了我的御赐金牌?”
“我是为了救你。”
“你把我带离殷施,一路上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万一我死在路上……”
“我们日夜兼程,不出十日便可到达赫东关。路上若不被其它事耽搁,我能保你不会死在路上。”
“你带我离开尚赫,就不怕皇上和明王问罪于你?”
“姑娘,你搞清楚,我是在救你。他们该感谢我才对。”
“他们未必知道其中真相,说不准便会到处抓你,甚而派兵攻打东昌。”
“前面不远处便是尚赫朝廷设的驿站。我听闻尚赫的驿站都有皇宫养的信鸽?你大可修书一封给皇上或明王,告知他们我正带你前往东昌,看他们是放你走还是不放。不过,若因此误了治病的时机,我却是不敢再保你性命的。”
“我若告诉他们是你要救我,他们定会寄希望于我的病能治好。可万一你救不了我,他们岂不是要更伤心?”
“我横竖会尽力而为,你活不活得下去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你为何要救我?”
“大约是上天安排的吧。姑娘可知道,如若你遇难需找人救助时,你该先去找那个曾救助过你之人,而非你救助过之人。” 阿鱼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