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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了想，点头道：“似乎是这么个理。救助过我的人若信得过我的为人，救过我一次就习惯了救第二次，而我救助过的人却会怀疑我在寻求回报。”

　　“故而，上天非要让我再救你一回。”

　　“姐姐之前曾救助过我？”

　　紫罗沙看了我半晌，不答反问：“姑娘出生在宇宁盐边渔村？”

　　“是，我十三岁后才离开那里。”

　　紫罗沙许久未说话，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我忍不住唤了一声：“姐姐？”

　　紫罗沙回过神来，说道：“你身中软筋草之毒时我未救得上你，故而此次上天便安排了你我之相遇。”

　　“你既知我中了软筋草之毒，为何不出手救我？你可把褐樟害惨了！”

　　“褐樟？我不认识此人。再说，你怎知我未曾出手救你？明王之前贴通告到处找我，我便估摸着有人中了软筋草之毒，可我一到尚赫就被上官凌云的人给抓了。”

　　“原来传言竟是真的。我听闻你在狱中死了。”

　　“我服了缓气丸，可减缓呼吸和心跳。上官凌云以为我死了，令人将我拖去义冢埋了。”

　　“那你是如何得救的？”

　　“自然是自己从土里爬出来的。”

　　“那个缓气丸是怎么回事？”

　　“每刻钟只呼吸一次，心跳两次。”

　　我不禁感叹：“竟还有如此神奇的药！”

　　紫罗沙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柯恒久那老东西就会研制这种下三滥的药丸。幸而我弄到了几颗，想不到竟被我用上了。”

　　我跟紫罗沙相处了几天，她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现在竟露出一副气愤的表情来，竟让我觉得很是新鲜。我问道：“柯恒久是谁？”

　　“女王陛下最喜欢的男宠，不过是只老狐狸。”

　　“那姐姐已经研制出了缓气丸解药？”

　　“尚未。缓气丸药效只能维持两日，两日后呼吸和心跳都会恢复正常，无需解药。”

　　我们一路不停地往东而行，这一路上我都躺在马车里，大多时候都在昏睡，偶尔醒来吃药喝水啃点干粮。十日后，我们终于到了赫东关。

　　我被紫罗沙扶下了马车，有气无力地被她半扶半拖地架着往前走，赫东关的看守极为松懈，守关的官兵随便问了两句便放了我们过去。有一个官兵还过来帮紫罗沙搀扶了我一把，又非常客气地说了句：“老奶奶小心了！”

　　我惊讶地看了看官兵，又看向紫罗沙。

　　紫罗沙却仍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干笑两声跟官兵说道：“我奶奶有些耳背，听不清小哥说什么。多谢小哥了！”

　　我一股无名怒火莫名烧了起来，伸手就去推紫罗沙，怒道：“你……”

　　紫罗沙一把捂住我的嘴，一边作势扶着我上船一边低声说道：“你不是不想让尚赫皇帝和明王担心吗？我若不帮你装扮一下，你当我真能带你离开？”

　　我被紫罗沙捂着嘴，含混不清地说道：“你把我扮成了个老太婆？”我犹自气愤，伸手去摸我的脸。

　　紫罗沙又一把拉住我的手：“你病得如此重，不把你扮成老太婆岂不遭人怀疑？”

　　******

　　我躺在船上时而昏睡时而清醒，也不知道我们在海上行了几日。到达东昌时我已经人事不知了。

　　我醒来的时候，烧已经退了，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姑娘醒了？”年轻的男声从床头响起。

　　我循声看去，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少年正笑眯眯地看着我。我怀疑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定睛再看，那少年却仍在。

　　我问道：“你是谁？”

　　“奴才叫小柜子，是紫大人派来专门伺候姑娘的。”

　　“小柜子？小贵子？小桂子？”我喃喃念叨着，“你是哪个柜？”

　　“啊？”小柜子两眼茫然。

　　“你的名字，小柜子的柜哪个柜？”

　　“奴才不知。奴才不识字。”

　　我暗暗悲叹一声，又问道：“这是哪儿？”

　　“紫府。”

　　“紫府？紫罗沙的府邸？”

　　“正是。紫罗沙是我们少夫人。”

　　“她竟有自己的府邸？”我蹙眉沉思。为何我中了软筋草之毒后找了她那么久竟然找不到她？难道明王不知道她在东昌有自己的府邸？

　　“少夫人自然有自己的府邸，不过少夫人极少回来住。”

　　“你说她极少回来住，那是有多少？”

　　“呃——少则一两年，多则四五年才回来一次，至于每次住多久，那就说不准了。”

　　我忍不住嘟囔道：“如此少？那她还要这府邸作甚？四海为家倒更适合她。”

　　“大人是医者，经常出外寻药，女王还特意封她为‘医圣’呢，偏生外人喜叫她‘医巫’。她每次回来必得被女王陛下召去宫中，还得去老太太府上小住，故而即便回来，奴才能见着她的时候也是极少。”

　　“她如此忙碌，你们少爷就不抱怨？”

　　“少爷？姑娘是指哪位少爷？林少爷？李少爷？还是严公子？欧阳公子？”

　　“这府里怎的住着如此多的少爷公子，还都不同姓？”

　　“哈哈哈！”小柜子笑得——呃，花枝乱颤。我用“花枝乱颤”来形容他似乎有些不太地道，但他此刻的笑容和神态确实有些娘。“姑娘，少夫人年轻貌美，医术高超，这东昌的达官贵人、王侯将相，哪个不想塞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子过来？我们少夫人并非好色之徒，可总有些却之不恭的时候，少夫人不得已收下几个养在府里。”

　　“养在府里？”我忽然觉得头顶又有无数的苍蝇在飞。我知道东昌是女权社会，女子当家，可我还是见识浅薄。我从未想过东昌的女子竟可以如尚赫的男子一般在家里养三妻四妾——呃，不对，是三夫四妾。尚赫关于东昌女权生活的书极少，想来朝廷也是经过了严格筛查的，以免尚赫女性被东昌的女权主义颠覆了。

　　我长长一叹，说道：“知道了。总之那些少爷公子对少夫人的言行举止从不敢有半分怨言，他们日日深居闺中，等着少夫人回来翻牌子——呃，不对，是等着伺候少夫人。”

　　“正是。”

　　“那少夫人此刻可还在府里？”

　　“去拜见老夫人了，今日会否回来奴才却是不知的。”小柜子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给我倒了杯水，又扶我起来，将杯子送到我嘴边，“姑娘先喝点水，奴才一会儿便去拿些吃的过来。”

　　我有些尴尬，第一次被一个未成年的少年如此伺候，这水我还真喝不下去。

　　“我自己喝吧。”我伸手接过杯子，咕噜咕噜将水喝得干干净净。

　　小柜子小心翼翼地伺候我吃了饭，喝了药，又在浴桶里装满了温水，扶我起来，说是要伺候我沐浴。我吓得赶紧让他出去，说我自己洗就好。

　　“姑娘之病尚未好全，体质柔弱，少夫人交代了奴才要小心伺候着。姑娘不让奴才伺候沐浴更衣，万一晕倒奴才可就要被责罚了。”

　　“你出去！”我不耐烦地说道，“我没那么柔弱，不会晕倒。”

　　“奴才是否有照顾不周之处，让姑娘嫌弃了？”

　　“你照顾得很好。小柜子，我告诉你，我不是东昌人，我是从尚赫来的，还不习惯男人——呃，不习惯男仆伺候。你先出去。”

　　小柜子这才慢慢退了出去，嘴里还嘟囔着：“从尚赫来的？尚赫女子不是不准出家门吗？怎的跑到东昌来了？”

　　******

　　我在紫罗沙府上躺了两日，只是偶尔在房间走动。这日晚上，紫罗沙终于回来了，跟她一起的还有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妇人。

　　小柜子见到两人进房，连忙俯首躬身见礼：“奴才见过老夫人，少夫人。”

　　我闻言也赶紧起床见礼：“段小鱼见过老夫人，少夫人。”

　　“嗯，起来吧。”老夫人语气清冷，对着我上下打量。“段小鱼，虽然东昌与尚赫隔着海，老身却是听过不少关于你的事。”

　　她这算是表扬还是批评？听说过我不就是一句“久仰大名”就可以表达吗？偏要说这么长，弄得我不知如何反应，只好讪讪地傻笑。

　　老夫人也未多说其它，走过来拉起我的手就开始诊脉，又翻动了一下我的眼皮，看了下舌苔，说道：“瘟症倒是去了不少，只是这病尚未根治，还需好好调养。”

　　我闻言笑了，讨好地说道：“原来老夫人也会医术，难怪能将姐姐培养成一代医巫。”

　　老夫人眉头微蹙，转头略带恼怒地看着紫罗沙：“我何时多了个女儿，我竟不知？”

　　我心下一紧，想着这老夫人的性情也太古怪了。我称呼紫罗沙为“姐姐”不过是不想显得生疏而已，有必要动怒吗？

　　紫罗沙却诚惶诚恐地低下头：“请母亲恕罪。段小鱼生长在尚赫那种男人坐镇江山之地，不懂东昌礼仪规矩。”

　　老夫人脸上这才稍稍缓和，对着我说道：“好好的一个女儿家，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正适合在东昌呆着，何必回到尚赫仰男人鼻息而活？”

　　我微微一怔，这老夫人脾性古怪，我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干笑两声后便干脆沉默不语。

　　紫罗沙却又开口问道：“母亲可看出了端倪？”

　　“软筋草散人气力，玲珑花夺人呼吸。她不但两种毒都中过，各种各样的解药也服用了不少，又遇着了你，方能在染了瘟疫后仍能捡回一条命来。”

　　“母亲所言女儿也有诊出，然璎果毒汁仍无法为其去根，女儿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老身听闻王宫中养着一条玉龙？”

　　“用玉龙血？女儿多谢母亲提点。”

　　“女王未必舍得让你取玉龙血去救一个他国女子。” 老夫人蹙着眉，神情有些复杂，“那柯恒久也必会为难你。”

　　“总得试试方知。”

　　老夫人微微颔首，又看了看我，双眼微眯：“你这颗朱砂痣……”

　　我抬手轻轻抚了抚左边眉梢的朱砂痣，笑道：“从我记事起它就长这儿了，不痛不痒不长大，倒不碍事。”

　　“嗯，红得如此纯正的朱砂痣倒是极为少见。”

　　紫罗沙接话道：“母亲也发现她是……” 阿鱼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