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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烈酒入喉
狄仁杰紧紧地盯着穆易欢，似是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一个答案。
穆易欢的面容瞬间冷了下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狄仁杰的眼中划过一抹失落，不过很快他便扬起了笑意：“我不过随口一问，想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李淳风重要，还是我重要。”
穆易欢凝眉片刻，说道：“狄仁杰，虽然我的确没有你聪明，但我也不是一个傻子，就算是你这么说，我也绝不相信我师兄会骗我，在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骗我，唯独我师兄，李淳风不可以。”
唯独，李淳风不可以。
狄仁杰自嘲一笑，他自诩聪明，夸下海口定要穆易欢爱上他。
只是最先陷进去的人是他，最先感觉到心痛的也是他。
而穆易欢，唯独只爱李淳风一个人。
心中，竟没有他的方寸之地。
穆易欢已经转身离开，当她推开房门，王及善便看到穆易欢平静着一张脸，那张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唯有一双眼睛里似乎蕴含着许多的情绪，如同星月辗转一般。
“你怎么了？”
穆易欢敛下了眉眼，道：“没什么，进门的时候看见了一个让人讨厌的家伙。”
说的自然就是狄仁杰了。
王及善并没说什么，穆易欢直径走上前，当下饮了一杯茶，那样子豪放，饮酒一般。
过了一阵儿，穆易欢才歪头看他，正经道：“有酒吗？”
狄仁杰并没有跟过来，客栈的小二不一会儿送来了两坛酒，穆易欢并没有要上好的酒，这酒也鲜少有人买，因为酒烈如刀，入口就辛辣无比，这酒喝下去，嗓子就会像是被一千个刀子划过一样，让人疼的流泪。
最次的酒，那也是穆易欢第一次喝酒的时候尝到的。
记得当时见旁人喝那酒，一口便吐了出来，直言这酒不是人能喝的。
可是她却眼见师父一口一口的将那酒咽下，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神情，目光一直落在那遥远的天际，嘴里喃喃着什么，当一坛酒都下咽之后，才坐在草席上沉沉的睡下了。
她当时的年纪尚幼，不知那酒到底是好喝还是难喝，她只尝了那么一小口，便觉得难以咽下，更不要谈将那一坛酒都喝下去了。
只是长大之后，她才逐渐有些明白，这酒好与坏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酒能伤人，掩盖住所有的疼。
穆易欢倒了一大碗，递到了王及善的面前，道：“王大人！我敬你！”
王及善看着眼前的酒碗，淡淡道：“我不喝酒。”
穆易欢皱眉：“男子汉大丈夫，怎能不喝酒？来！”
说着，穆易欢就又倒了一大碗酒，递到了嘴边，顺着气就将那一大碗酒喝下了肚子，顿时如刀绞腹，疼的厉害。
“爽！”
穆易欢正大笑着，看向王及善的时候，只见王及善盯着眼前的酒碗，迟迟没有下咽。
穆易欢道：“是不是王大人当官的时候都喝的是好酒，所以嫌弃我这个小女子给你的酒了？”
王及善皱眉，说道：“我……”
我不会喝酒这五个字，王及善话到嘴边却改成了：“我不喜欢喝酒。”
“不喜欢怎么可以？男人都要喝酒吃肉，难道你爹没教过你吗？”
王及善淡淡的说道：“我父战死沙场，男子汉应当顶天立地，喝酒容易误事，所以我不喝。”
穆易欢沉默了下来，她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顺着喉咙咽了下去，这一喝过于猛烈，眼圈都被那酒辛辣的泛红，隐约能够看到泪光：“爹爹……你好歹有爹爹，他是你的骄傲，可是我……我到现在都还没见过我爹爹一面。”
在这个大唐，被人当成是软弱君王的李治，和盛气凌人的武后。
她见到了生身母亲，便已经知道这皇室的残酷了。
娘亲都已经不记得她，父亲又怎么会记得呢……
穆易欢又喝了一碗酒，王及善看着穆易欢一碗又一碗喝着烈酒时，神色凝重，他凝视着眼前的那碗酒，忽的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父亲手拿着长剑，在王府的内院举剑的模样，那是他这一辈子的骄傲。
王及善端起了眼前的那碗酒，仰头便已经咽下，也不管那酒有多烈，入喉是多么的疼。
穆易欢愣愣的看着王及善，他沉默的喝了一碗，穆易欢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喊道：“王大人，好酒量！”
话音刚刚落下，便见王及善一只手撑着桌子，眼中已经有了些许的迷离，随后整个人便已经倒在了桌子上，看样子已经醉了。
穆易欢吓了一跳，去看王及善的时候，只见他的呼吸沉稳，只是睡去了。
“这才一碗……果然还是不会喝酒。”
穆易欢看着桌子上的那两坛酒，房间里寂静下来，她便又能感觉到失落和锥心的疼痛。
狄仁杰说的话，就像是一把利锐的刀子，直直的插在了她的心口。
她与李淳风已经有多年没见，她曾经以为，时间能够改变一个人是错误的，就算是发生了再多的事情，她最喜欢的师兄，从来不会改变。
可是这一次，她见到的是一个与从前长得别无二致的师兄，可是她却越来越看不明白这个师兄，他的眼中明明满含着笑意，对着她也一如既往地宠溺。
可是似乎冥冥之中，许多事情都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就比如他看着她的时候，眼中藏着的秘密，她看不清明。
难道，是她从来就么有看清明李淳风这个人吗？
她不相信，绝不相信。
穆易欢将那一坛酒都举了起来，仰头喝下。
狄仁杰啊狄仁杰，当真是一个聪明的家伙。
只是狄仁杰太聪明了，聪明的让她害怕。
她害怕狄仁杰察觉到了什么，她也害怕，他所察觉到的和她察觉到的一样。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眼角已经湿润了，穆易欢伸出袖子狠狠地在脸上擦了擦，直到脸上都已经出了红印，风一吹，便觉得疼。
窗外的阳光渗透进来，穆易欢站在窗口吹着冷风，遥望着不远处的皇宫边角。 旧唐秘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