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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雪天的深处雪原，一袭狂暴的冰雪平地窜起，炽烈的黑火与七彩的碎光怒吼般旋转，周围漫起飞雪一片，遮住所有视线。在这漩涡之中，黑衣的男子与红衣的女子对峙斗法。

　　“给本尊停下来！”

　　魔尊低喝，手掌浴出火焰，一把晃动着火光的铁剑从掌心倏出，剑风横过之地翻出无数冰屑，向着阿漓扑去。阿漓轻点雪地，如灵巧的小鸟飞旋，身子一转，躲过冰屑。所有未被魔尊的魔火烧烬的鳞片逐一回拢至她的双手，凝出两把比魔尊的黑琰剑短小的七彩剑，剑面将黑色的焰火和四周的飞雪映出七彩的剑影。

　　两道七彩的剑光夹击，魔尊脚下未动，黑琰反手一横，当的两声，将阿漓的七彩双剑挡了回去。

　　“本尊说了，停下来！”

　　阿漓空中一个回旋，与他又拉开一点距离，笑中充满讽刺：“存心要赴死，你奈我何？”

　　“就那么想死在本尊的剑下？”

　　“谁死在谁的剑下还未可知。别忘了，这里还有我专门为你设的杀阵……”

　　魔尊冷笑：“不就是个罡煞诛阵。”

　　双剑交合磨了磨，清理了一下剑面上的碎冰和火屑，阿漓继续笑道：“都说是专门为你的，又怎么还是普通阵法。它的名字可是罡煞诛，魔，阵。”

　　如红火绽放的唇瓣故意拖长声音，听着就像一个困住猎物的猎人，居高临下告诉猎物接下来会有的下场。

　　“此阵除了五行之力，有五件神器的神力相助，缚住你的魔魂，一分为五，日日夜夜受阵法啃噬，直至魂魄被食尽。还想将你魂魄分得仔细些，折磨起来能更痛苦些，可惜太费时就省了。”

　　灵魂遭撕裂已是世间极痛，还要每一魂魄受阵法分食，无法痛快而去，实在令人畏惧，畏惧眼前的人的心。

　　魔尊却在听了猎物的下场并未畏怒，反而嘴角显了笑意，让人莫名。

　　阿漓眯眯眼，不悦他的镇定甚至那奇怪的一笑，心知再多说也看不到他被在乎的人伤害的痛，便不再言语。手一轻挥，雪原五个方位皆炸裂，五件泛着七彩之光的神器破土而起。它们各自发出五道属于自身的神力之光，向魔尊的上方汇聚，联结成一张五色分明的屏障。

　　仅抬眸看了一眼，魔尊神色不变，轻蔑地说：“靠这五件破铜烂铁就想灭掉本尊，不觉得可笑吗？”

　　“当然，只靠它们又怎够……”

　　七彩剑光瞬间逼近魔尊的眼，他后仰一滑轻易闪过凌厉的剑身，胸前的衣襟却被剑风划开，结实的胸膛暴露出来。眼见冰蓝在阿漓的眼里一闪，她的手指甲倏长一落，堪堪按在魔尊的心口，甲片锐如刀，白皙中即见鲜红的血液自五指之处渗出。

　　利指只需再按，一颗魔心便可被挖出。

　　然，那指尖倏尔一顿。

　　停顿一息，甚至只有半息。

　　也就在这一停顿，魔尊的手抓住阿漓的手腕，止住五指的推进，黑火刹那间覆满五指的主人。

　　一滴水无声地滴在五指与心口相交之处，宛如火焰凝结而出，给人带来灼灼的滚烫。

　　“阿漓”的眼中流出清泪，两滴三滴，似要将魔尊的胸膛烫成一汪热泉。

　　神尊万万没想到，一只如蝼蚁的小仙竟在被自己重伤了仙魂，还能趁着自己愤怒夺舍的空隙潜伏在这具身体里。就在他用心操纵她的身体去挖魔尊的心之时，她伏击他的元神，阻止他的操纵。

　　“呵，无用的挣扎。”

　　含着泪的“阿漓”冷嘲一声，五指推进之力顿时更愈。黑火嗤的一声亦缠满“阿漓”，与推进她五指的神尊在角力。

　　真正的阿漓在体内被神尊的元神发现，无数带刺的冰藤绞住她的仙魂。整个魂魄承受着灭顶的疼痛，变得越渐透明。她暗骂这只妖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下不了手，将她的身体付之一炬，便能了事。

　　这是她原本的打算，可他却不按章法出牌，逼她走到最后一步。

　　眼泪就像融化了这一片雪原的雪，流淌不止。

　　“别碍事。”

　　红衣女子自言自语，还不停流泪，活像被附身。就在僵持之下，推进的五指再次倏尔一顿。

　　“小丑鱼。”

　　魔尊看着满是泪水的女子，她在这个停顿中微微一笑，双眼的冰蓝褪尽，悲戚与亏歉一闪而过。一个愣神，魔尊感受到那五指猛地一送一挖，他的心中似空了一块，随着自己的心脏的离开而离开，痛得无法忍受。

　　那个女子一手抓住他的手，猛地按在她自己的心口上，一摁另一颗心被挖了出来。

　　一切不过几息之间。

　　魔尊瞪大了双眼。

　　神器的五光聚顶如洪荒的瀑流倾倒而下，阵中两人皆被阵法之力定住，维持着彼此相贴的姿势，唯有彼此的心口流出无法止住的热血，揉混一起难以分离。

　　罡煞诛魔阵已成。

　　“为什么？”魔尊启了启唇。

　　阿漓还是那个微笑：“是我，是鱼里山的阿漓挖你的心，亦是你，三界唯一的魔挖我的心。”

　　她的声音渐渐被轰隆雷声淹没，一道道天雷如石般坠落。雷云翻滚，雪原蒙影，冰蓝幽光跟五色之光合聚，微弱的七彩之光随黑焰消尽而消失。

　　冰雪彩光一息间消弭，雪原重归平静，白皑皑的世界再无黑衣的男子与红衣的女子。

　　***

　　泪眼朦胧，韦苇睁开了眼。过往的心绪就如她脸上流淌的泪水缓缓逝去，即使留下痕迹，但也时过境迁。

　　“想起来了？”

　　她起身一看，是一脸担忧的桃花。

　　“桃花。”

　　桃花展颜一笑，但转而又是一片阴霾。

　　“对不住，我……”

　　“你的道歉在当年已经说了，你亦履行了诺言，不再欠我什么。”

　　盯着她颇为沉稳的神色，桃花感到一丝不自在，韦苇因只是一缕仙魂的转世，单纯得傻白，何来这般肃然。

　　这神色让她想起当时刚从罡煞诛魔阵逃出来的阿漓。浅薄得如一缕青烟，若不是强行燃烧部分魂力，怕是她也无法看到她。记忆中的阿漓脸色毫无慌张，更没有对魂魄散尽的恐惧，淡淡地告诉她鱼里山被她封印，并要自己送她这仅剩一息的魂魄到地府。

　　那一刻，她不知道阿漓为何要捻了一条忘川边上的苇草作为自己的躯体，执意再次投入轮回之道，明明她的孤魂还可以想办法养护。可她是怎么跟她说的？

　　“只求你履行承诺，便不算亏欠我什么，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她曾以为这是阿漓对她背叛的惩罚，可时至今日，看过沧海桑田，星霜更迭，才恍然悟得：她得以逃过上古更替的陨落，正是因为这一诺。她与阿漓有了无法羁绊之缘，阿漓转世一日未成，她的命也一直吊着。 我是魔尊的铲屎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