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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酉日,天光稍亮时,七里寨落难的人们从疲累中醒来,虽然勉强休息了几个时辰,然而都处于惊恐不安的状态,睡了等于没睡,第二天其实更加疲惫,精神上被折磨到了极致。
不光是随臣,皇帝刘承祐也不轻松,一夜间担惊受怕生怕追兵到来拿了他命去,听到点响动就杯弓蛇影地从梦中惊坐起来,一晚上不知折腾多少遍。
庆幸的是总算看见第二天的太阳,庆幸命还在追兵还没到,庆幸不久之后就可以回宫去暂避一时,庆幸暂避后定要东山再起,重新派兵作战将这帮反贼一个不落地杀之而后快!
带着那么多庆幸,刘承祐准备上路,此刻他深深后悔当时为何没听母后妹子的劝告,居然冒险出了宫,如今才知道性命攸关,如今才知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出发前一清点人数,发现随从居然跑了几个,连桂七宝也不知下落,刘承祐无语对苍天,一脸沉痛地上马,把唯一希望寄托在尽快回宫之上。
玄化门。
笔直的城墙高耸入云,红色镶铜边的大门厚重坚固,此刻正冷漠无情地紧闭着,刘承祐纵马驰骋过来一看,心头闪过不详的预感。
“迅速让府尹刘铢开门!朕要回宫!”他大声命令。
于是李业、郭允明等人上前死命敲门,呵斥着城楼上的守军尽快给天子开门。
然而,敲了近半个时辰,那些守军居然无动于衷,是谁敢这样大胆让天子吃闭门羹的?不想活了?
刘承祐骑在马上,那马不安地蹬着蹄子左右转圈,催得他心情越发烦躁,冬日的寒风一阵一阵吹在脸上,仿佛也拔凉拔凉地吹进了心里,感觉整个人愈发空空落落起来。
“嗖……叮……”风中传来一声碎响,他还未及细想,便见一支翎羽冷冷地钉在座下马蹄边,那闪着寒光的箭身犹自随势颤动不已。
“大胆……”他气得大喝一声,怒气还未彻底爆发,便听空中犹如飞蝗扑至,数不清的翎羽利箭如雨一般激射而下,逼得他和一帮随臣不得不后退了数十步,何人敢对天子动武,这是不想要命了么?
城楼上,青檀悠然往平日刘铢喜爱的太师椅上一坐,看着脚边两个被捆成粽子,还在大眼瞪小眼的王裕和刘铢,慢悠悠道:“刘铢,你可别忘了,你本是侯益助我取汴京城的一份投名状,如今居然敢变节,有没有想过后果会是如此?去!给我出去对皇帝回话!”
话音才落,刘铢被松绑开来,士兵们拖着他起身,还拿来他的官帽,给他端端正正戴上,然后几把尖刀牢牢顶在腰间,将他推了出去!
刘铢先是侯益的心腹,准备助青檀取汴京,结果经不住李弘冀利诱,又改了主意想给后汉皇室立个大功,昨夜还在梦想着将来领功一飞冲天,却被王裕带兵冲上来一顿烂揍,口口声声指责他是奸细内鬼。其实说得也没错,他本就是个内鬼,只不过是个变了节的内鬼罢了,然而这种事情又怎生解释得清,于是他也不含糊,为了保这条命,只得奋起反击,指挥军队跟王裕的兵马对抗起来。
这一万人说是守军,其实大部分还是民兵充数,又哪里经得住王裕的精锐御林军猛攻,几十个回合下来,已然死伤不计其数!
然而王裕其实也没占到便宜,对方人数是他一倍,两个打他一个,吃亏也不小,不久之后,自己的兵马也被耗得零零落落,折损大半。
有句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正当双方打得伤亡惨重难分难解之时,突然从后方来了一支生力军,也不选编站队,直接捡个便宜,一番激战下,便将他们给生擒活捉起来,双方叫苦不迭,一万五千人就这样没头没脑地成了牺牲品,眼睁睁看着汴京城落入他人之手!
刘铢抖着腿被推将出去,胆怯地左右顾盼一番,这才哑着声强撑着装模作样喊出话来:“下方何人?为何叩门?”
刘承祐在城下气得说不出话,旁边李业和随行的苏逢吉朝上方大骂:“狗官刘铢,你可是瞎了?没看见天子回城吗?还不快快开门让陛下回宫!”
听到下方“天子”二字,刘铢想起自己两番变节,不由手脚一颤,战战兢兢望向身后,“桂大人……请你做主……”
青檀冷笑一声,“你知道该怎么做,不是么?何必再问!”
闻言,那刘铢猛地一激灵,抖着腿转身揉了揉眼,朝下方仔细端详半晌,这才装出镇定的模样慢慢开口:“天子回城?非也,非也!若是真天子,那兵马何在?尔等莫不是敌军假扮,想诈开这玄化门吧?识相的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本官不客气!”
说完这几句,他战战兢兢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青檀手一挥,一旁早有士兵硬弓一搭,如雨的利箭便密密麻麻射了下去,将皇帝一众人又逼得退到距离射程很远之地。
吃了闭门羹不算,还在自己家门口被人射箭威胁,刘承祐这辈子都没如此屈辱过!可是那大门紧闭,他一个光杆皇帝带着几个没用的随臣,只能看着城楼干瞪眼,半点办法也想不出。
见皇帝被拒之门外,李业、郭允明等一众随臣惊觉皇帝大势已去,想到接下来的命运,开始纷纷惊慌失措。
“陛下,完蛋了,外围追兵不知何时到来,这刘铢又拒开城门,咱们可怎生是好?”
“陛下,咱们怎么办?逃去哪?”
这帮没出息的东西居然开始动摇了!
“混账,你们是朕的大臣,朕还要问你们想办法,尔等居然来问朕?”刘承祐气得七窍生烟,他堂堂后汉天子哪里想到有朝一日竟会被手下大臣拒之城外,有家回不得,成了个光杆老将,带着一帮没用的脓包四处东躲西藏,别说重振雄风再战邺军了,自己这条命还保不保得住都是问题,作为皇帝,这世间最悲催之事莫过于此。
他眼下六神无主,耳听着远处刀兵之声又起,心头比谁都慌,“追兵又至,还不快护驾?先暂避他处,另图他法!”
说完带着臣下急急调转马头,往西北赵村方向逃去……
远望天子座驾远去,城头上刘铢终于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身后,有气无力道:“桂大人……如此这般……您可满意?”
猛觉抵在后心的尖刀撤去,青檀冷笑:“满意!当然满意!接下来该做什么,你懂的!”
刘铢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一颗府尹金印盖在早已准备好的军令上,命令封锁宫城,任何人不得进出,将后宫里的太后、公主、后妃等人悉数控制下来,彻底断了皇室成员营救刘承祐的念想。
刘铢干完这些事,自己老老实实抓过一套枷锁戴上,刚起身,便往后一倒两眼一闭,人事不省晕了过去,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总之往后如何都跟他没半毛钱关系了!
青檀命人将他捆了带走,顺理成章地控制了整个汴京的防务,封锁了宫城,在邺军还未攻城之际,便提前从内部将汴京收入囊中!
汴京城制高点上,一道响箭直冲云霄在高空炸响,仿佛庆祝的礼花,传递出胜利的消息。信号传得很远,那方圆百里作战的邺军都欣喜地得知,南下作战的终极目标汴京城,居然在不知不觉中,被拿下了!
目送信号放出去,青檀松了口气,忽见不远处飞来几只信鸽,咕咕地在她脚边落下,她认出是侯益捎来的消息,那鸽腿上绑了个小竹管,里面夹了一张纸,应是专门送信给她。
打开一看,龙凤飞舞遒劲有力的字体再熟悉不过,柴荣言道有东西给她,请她到城外北郊相见。
青檀心头剧跳,想不到心里牵挂的他居然来汴京了,他不是奉命守在澶州吗?那么今日的一切,想必他已经知道了!当日分别时她说过会在金銮大殿上等他,如今她终于能说到做到!他会不会一扫过去丧亲的悲意,露出会心一笑呢?
一想到可以很快见到他,她就禁不住心潮澎湃,迅速安排妥当后,对秦烈等人吩咐:“我有要事出城,劳烦各位守好城门,待会看我发出信号,便迎邺军进城!”
“大人准备去哪?请让属下跟随!”秦烈追上前急切道。
“我去见一个人!你不用跟着了,我还需要你在城里坐镇,没有你我不放心!”青檀不及解释,猛抽一马鞭,便风驰电掣出城而去。
目送着她身影远去,秦烈呆立在原地,呐呐地欲言又止,二当家吴拥走过来,看着他一脸复杂的表情,有心相劝,“飞凰在天,鹩雀难及,咱们绿林寨的人哪,该干嘛还干嘛去,讨个老实本分的媳妇儿过日子,才是正道啊……”
秦烈回过头来,听出他意有所指,倒也不反驳,只淡淡回道:“鹩雀望飞凰而羡,惟一心跟随而足,虽死不悔!”
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背脊线条异常冷硬坚定,似乎也显示了他内心的坚决。
吴拥见状叹息一声,惋惜地摇头,“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任是奋不顾身,却只有飞蛾扑火的命啊……” 烽火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