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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装备制造业 行业仍将保持相对良好的发展态势

　　王自然 王文宾

　　要点透视

　　➢2019年装备制造业在不确定的环境中保持了韧性，工业增加值实现了较快增长，利润降幅有所收窄，但受利润下滑影响，行业投资意愿并不强烈。

　　➢2020年受海内外疫情影响，装备制造业增速可能大幅下滑，但部门企业在疫情期间通过采取智能制造、柔性生产等方式实现了稳产、增产，成为行业发展的新亮点。

　　➢装备制造业市场份额和利润向龙头企业聚集，市场集中度逐步提升，在光伏、动力电池、通信等行业已经出现了在技术和管理方面世界领先的企业。

　　➢未来十年，中国的装备制造业将会与服务业更紧密地结合，以数字技术为手段提高生产质量与效率，并在国际化分工中占据核心地位。

　　2019年我国装备制造业发展情况回顾

　　装备制造业是国民经济中技术和资本密集度较高的行业，直接决定了一国的生产力水平。在宏观经济面临下行压力、对外贸易非常严峻的背景下，装备制造业保持着韧性。

　　装备制造业增速保持韧性，工业结构继续优化

　　近几年装备制造业增加值增速持续高于工业增加值和GDP增速（见图17.1）。受贸易摩擦及2018年出口高基数的影响，2019年装备制造业工业增加值增速明显下滑。即使在这样的形势下，装备制造业的增加值仍然较高，达到了6.7%，高于GDP增速（6.1%）和工业增加值增速（5.7%）。这反映了当前中国的装备制造业仍然保持着较高的韧性。

　　图17.1 GDP增速、工业增加值增速与装备制造业增加值增速对比

　　资料来源：Wind。

　　从图17.2可以看出，装备制造业各行业增加值绝对量和增速差别较大。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以及电气机械和其他器材制造业的增速较高，但汽车制造业工业增加值增速较低；占比较低的仪器仪表制造业增加值增速较高，成为新的重要增长力量。

　　图17.2 装备制造业各细分行业工业增加值对比

　　资料来源：国家统计局、腾景数研。

　　总体来看，当前技术含量较高的行业增加值增速处于较高水平，反映了装备制造业结构优化的趋势。但也应清醒地看到，当前部分行业的增加值增速较以往有明显下降。比如，2018—2019年，汽车制造业增速从5.1%降到1.4%，计算机、通信和其他装备电子设备制造业增速从11.4%降到8.9%。

　　2018年装备制造业利润增速为-15%，2019年利润增速有所回暖，但仍为-3.2%，反映出近两年企业盈利状况不佳，细分板块的结果如图17.3所示。其中，金属制品、通用设备、专用设备、电气机械等行业的利润有明显改善，但汽车制造业的利润出现明显下滑，从2018年的-10.9%下降到2019年的-16.5%。

　　图17.3 装备制造业各细分行业利润对比

　　资料来源：国家统计局、腾景数研。

　　图17.4 装备制造业各细分行业固定资产投资完成额对比

　　资料来源：国家统计局、腾景数研。

　　装备制造业的固定资产投资出现明显下滑，从2018年的5%下滑至2019年的1.6%。从细分行业看，除计算机投资行业固定资产投资有一定程度的提升外，其他行业均明显下滑。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随着行业盈利下滑，企业投资扩大再生产的意愿有所下降。

　　传统领域市场集中度提升，新兴产业机会不断涌现

　　在增加值增速下行、盈利水平处于低位、行业竞争加剧的背景下，装备制造业增长呈现新的特点。一些增长空间相对有限的市场中，市场份额及资源加速向行业龙头企业集中，新技术、新商业模式驱动的一大批新企业涌现。中国挖掘机前五名企业的市场份额持续上升，已经接近50%。三一重工的市场份额已接近26%，国产品牌的市场份额已超过60%，反映出国产品牌的实力在快速提升（见图17.5）。

　　图17.5 挖掘机（2019年数据为前5个月）和动力电池装机量市场集中度对比

　　资料来源：Wind。

　　新能源汽车领域，动力电池装机量处于行业前两位的宁德时代和比亚迪，其装机量持续提升（之前没有装机量具体数据，故未计算），加剧了行业竞争，一定程度上加速了行业洗牌。随着能量密度、安全性能、循环及倍率性能、成本要求日益提高，将会有大量中小企业退出市场。此外，伴随产业升级加快，中国新兴产业逐步出现一些新的机会。2019年，科创板相关上市公司陆续涌现，以智能制造、激光、3D（三维）打印、机器视觉等为代表的新兴产业成为经济新动能。

　　中美贸易摩擦凸显装备制造业产业链优势及瓶颈

　　受中美贸易摩擦影响，机械设备等相关产品出口增速出现了明显下降。2019年，我国机电产品出口额为6.26万亿元，较上年下降1.8%。从增加值数据看，装备制造业增加值保持着6.7%的同比增速，仍处于较高水平。尽管出口受到较大影响，但装备制造业仍保持较高韧性。装备制造业的韧性主要来源于中国超大规模的市场、完整的产业链、低成本优势以及较快的反应速度，使我国的制造业供应链在全球具有无法替代的地位。

　　中美贸易摩擦显示了中国装备制造业的韧性，但同时也暴露出中国在核心技术与专利、核心零部件、高端材料等方面的不足。美国对中兴、华为、福建晋华的出口管制，较大程度上影响了相关企业的经营。华为因在相关技术方面有所储备和备份而受到的影响相对较小，反映了自主创新的重要性。

　　在此背景下，中国加大了在集成电路设计与制造、核心零部件制造方面的政策支持力度，行业投资大幅增加。2019年国家集成电路产业投资基金（简称“大基金”）基本完成一期投资，并开始布局二期。一期基金规模为1 387亿元，撬动的社会资金和地方子基金规模接近万亿。在一期基金中，集成电路制造部分的资金占比在三分之二以上。

　　2020年装备制造业增速整体放缓，相对增长依然稳定

　　疫情下的装备制造业预测

　　受新冠疫情影响，一季度我国装备制造业增加值大幅下降。其中，下降最多的是汽车制造业，同比下降26%；下降最少的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也有2.8%的降幅。

　　在不考虑疫情的情形下，按照腾景数研全口径数据及投入产出方法预测，2020年通用设备制造业与专用设备制造业的工业增加值增速将会较2019年略有下降，电气机械和器材制造业增加值增速将会同比提高12.5%左右，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增速将会达到10%以上。

　　在考虑疫情影响以及一二月大幅负增长的情形下，按照腾景数研全口径数据及投入产出方法预测，2020年通用设备制造业工业增加值增速将会降至3.3%左右，专用设备制造业工业增加值增速大约降至4%，电气机械和器材制造业工业增加值增速将会达到6.5%。总体来看，受疫情影响，装备制造业行业增加值会大幅下降，但仍会高于国民经济全行业平均增速。

　　疫情带来的影响在短时间内难以消除，我们要有长期处于“战疫增长模式”的心理准备。2020年一季度装备制造业开工情况不容乐观，随着开工率的恢复，下半年增速将有望逐步回升，但行业整体增速大幅下降已成定势。为此，我们可按照装备制造业相对于国民经济总体的“相对增长率”指标作为目标设定的依据。具体地，以装备制造业增加值增速与GDP增速的差值作为2020年衡量装备制造业发展目标的指标。根据我们的预测，装备制造业相对于GDP的增长率较2019年不会有较大变化。

　　2020年新冠疫情也促使中国装备制造业形成一些新的发展方向，根据市场需求进行柔性生产成为其中的亮点。在新冠疫情造成防疫物资短缺之际，比亚迪、富士康、上汽通用五菱等企业迅速转产，短期内就实现了口罩及口罩机等产品的批量化生产。在疫情期间，宝钢股份运用“黑灯工厂”“不碰面生产”“智慧物流”等智能手段，实现了稳产、高产。

　　重点商品的短期判断

　　装备制造业门类众多，我们将主要分析一些重要的商品。

　　空调

　　2019年空调需求略有下降，这种状况将会在2020年有所改善。空调的生命周期为8~10年，上一轮家电消费刺激政策集中在2011年左右。据此推断，2020年正是更新需求爆发的一年，空调需求总体将会呈现良好态势。同时，考虑到2019年底房屋竣工面积增速持续增长，新增需求也会进一步提高。此外，新零售的出现也使空调乃至家电行业迎来新的契机，零售渠道的变化加上装备制造业产能的支撑，会进一步促进空调的销售。在《中国经济增长十年展望（2019—2028）》中我们曾做过分析，比照20世纪日本的发展经验可以发现，我国的空调保有量还远未达到发达国家水平，空调保有量将会在十年内翻一番，达到每百户200台的水平。特别是，广东等省市已经采取了新一轮“家电下乡”政策来对冲疫情的影响，将抵消疫情带来的不利因素。在上述多重因素的影响下，2020年空调需求依旧坚韧，产量或有下降，市场销量不会较2019年有过大下滑。

　　光伏

　　光伏产业是近年来中国制造的一个亮点。2020年也是光伏补贴政策的最后一年，财政部已经明确了15亿元的补贴额度，其中户用占其中5亿元。发改委也将一类、二类、三类资源区的光伏上网电价调整为每千瓦时0.35元、0.4元、0.49元。在一类资源区，这一价格已经接近火电价格，光伏2020年将再次向发电端平价上网迈出坚实的一步。此外，2020年硅片的成本会进一步降低，企业利润会进一步扩大，光伏出口虽受疫情影响，但不会有太大变化。我们对比了前三年光伏装机总量与政策影响，预测2020年光伏装机总量约为35吉瓦（GW）。

　　挖掘机

　　2019年挖掘机销量达到26.6万台，同比增长14.7%，销量创下历史新高。2020年，受疫情影响，前两个月挖掘机销量增速同比大幅下滑。在疫情对宏观经济造成巨大下行压力的情形下，基建成为对冲下行压力的主要手段，一季度之后基建投资增速有望大幅上行；房地产开发投资一直保持较高的韧性，2020年不大可能大幅下滑。基建和房地产投资有望支撑挖掘机销量的增长。但是，过去两年是挖掘机旧机型更新淘汰的高峰，2020年更新淘汰的数量增速将有所下降，同时海外疫情的发展也会影响挖掘机的出口，这将给挖掘机销量带来不利影响。综上所述，2020年挖掘机销量有望保持正增长，但增速可能较2019年有所下滑。

　　动力电池

　　2019年受新能源补贴退坡影响，中国新能源汽车销量约为120万辆，同比下降4%，为十年来首次下降。同时，动力电池装机量约62吉瓦时，同比增长9%。新能源汽车销量和动力电池装机量结束了过去几年高速增长的状态。但是我们认为，新能源汽车销量下降主要是受补贴大幅退坡的影响。当前新能源汽车补贴不会再进一步下滑，并且随着续航里程的增加、动力电池电价的下降、充电桩的增多，新能源汽车在消费者中的接受度会逐渐上升。因此，我们认为2020年动力电池装机量有望再次回到高速增长的状态。

　　装备制造业未来发展趋势：把握产业链核心，融合服务业创新

　　未来十年装备制造业增速或有下滑，但在经济中的比重会保持相对稳定，并将会继续向先进装备制造业升级。在此过程中，装备制造业在国际分工中扮演的角色将会有所转换，并与数字技术以及服务业紧密结合。

　　分工角色更加核心，备份体系更为完善

　　我国目前在国际分工中还处于弱势地位，虽然有“世界工厂”的美誉，但在核心环节还比较薄弱，更多是在扮演加工者的角色。未来的发展趋势必定向着核心技术靠拢，在一条产业链的一个或多个核心环节占据核心地位或至少在行业的关键环节做一个备份，以便在国际关系较为紧张时，能够将自己的备份加入产业链，自给自足，不受制约。当然，我们在自给自足的同时也会把装备制造业中的中低层次环节交由合适的国家完成，集中更多精力，攻坚克难，巩固自己的核心地位。

　　数字技术蓬勃发展，智能制造日益升级

　　数字技术对装备制造业的冲击，或将改变行业格局。目前制造业数字化转型趋势已不可阻挡。我国在数字工业化道路上也迈出了自己的步伐。未来装备制造业将会紧密结合大数据与物联网，效率与规模都会有质的飞跃。同时，数字技术也会进一步改变产品配置、生产计划和实时决策，保证产品的质量。并通过产品、工艺过程和生产资源的建模仿真及集成优化技术，提高多学科的设计与制造的协同性和并行性，实现产品和工艺设计结果的早期验证，从而提高行业生产效率。

　　制造与服务融合，质量与效率提升

　　装备制造业将会侧重发展高附加值环节，即前端的研发设计与后端的营销服务，这将使产业价值链重构为一条既包含制造业价值链增值环节，又包含服务业价值链增值环节的融合型产业价值链，与原有单纯的服务业价值链和制造业价值链相比，具有更广阔的利润空间和增长潜力。而企业将会把服务外包作为制造业与服务业融合的主要方式，使二者分工进一步深化，在提高装备制造业生产效率和产业竞争力的同时也极大地提高服务的专业化水平。

　　政策建议

　　建立公平竞争市场，为民企提供良好的法治环境

　　当前包含装备制造业在内的制造业投资持续低迷，这与当前行业的盈利持续下滑有关，也与民营企业在投资准入、融资、产权保护等方面受到的限制有关。不再按所有制对企业进行分类，使企业的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这样就能在一定程度上避免政府同时作为市场秩序的维护者和所有者，对市场主体的“竞争中性”造成约束。逐步清理市场准入方面的限制，明确准入门槛，实施负面清单项目，使民营企业与国有企业处于公平竞争的环境中，让企业可以自主决策投资项目。要完善当前的融资机制，为投入成本高、周期长、风险大的高端装备制造项目和在产业链上具有独特优势的企业提供持续、稳定的资金支持。保护民营企业的产权，使企业家可以充分从经济活动创造的价值中受益，充分激励企业的研发动力，为企业家的经济活动提供稳定的预期。破除以上限制，建立公平竞争的市场，为民营企业提供良好的法治环境将有望提高装备制造业投资和全社会对装备制造业产品的需求，进而提高生产效率。

　　突破瓶颈技术，提高对价值链的掌控能力

　　当前中国在产业链最具壁垒的核心工艺、设备与材料方面仍有较多的不足，这方面的追赶往往不是短期加大投资能够实现的。在这些核心技术领域，应该逐步培育扎实的工业基础，加大对研发尤其是基础研究的支持力度，日本、德国在全球半导体、机器人等产业链中的核心位置与其在数理化等基础学科、传统工业方面多年的技术积累有关，因此发展新兴产业的同时要重视传统产业升级；重视培养科学研究人才队伍，完善科研资金分配、科研成果评价、科技人才遴选、科技成果产业化、人才创业等方面的机制，充分发挥中国当前的工程师红利。充分引导国有资金、社会资金通过市场化的方式进入高端装备制造的投资中，充分发挥国家集成电路产业投资基金、军民融合产业投资基金对相关企业的支持作用，探索更加灵活的融资、投资机制。

　　推动产业升级，倡导前沿性创新

　　充分发挥新技术对传统产业升级的推动作用，传统产业中采用机器替人、柔性生产后企业的生产率将显著提高，同时产品能够多元化，并根据市场需求进行调整，更能应对市场波动。对于传统企业仍将继续给予合适的政策、资金扶持。在新兴产业方面，应破除在市场准入方面的不合理限制，减少政府对新产业的干预，政府在为企业提供良好的环境基础上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方面的作用，鼓励企业自主尝试、灵活创新。

　　倡导绿色制造，注意生态平衡

　　绿色制造不是对传统工业化模式的修补，不能让绿色制造成为传统工业制造的成本项，而是要探索并形成绿色发展的行动目标和激励方式，使绿色发展本身有利可图。以当前动力电池回收行业为例，国家需要设定动力电池的设计、生产方面的“全寿命周期”中的规范与标准，使汽车用动力电池退役后能够进入储能电池领域继续发挥作用。绿色发展将成为减少环境污染和能源消耗的重要手段，并使企业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协调优化。

　　扶持中小企业发展，增强研发与制造活力

　　在传统行业龙头企业集中度提高的同时，也要扶持具有研发技术实力、灵活性高的中小企业的发展。德国、日本的机器人、半导体设备与材料、光声电元器件等上游领域，存在着大量的“隐形冠军”。这些企业体量不大，但是在某个细分领域做到了世界最好，同时企业方向可以较为灵活，在企业能够维持一定利润的同时，又保证了整个产业链的稳定。中国也应对产业链中具有技术、研发优势的中小企业在审批、用地、资源、融资等方面给予支持。

　　加强国际分工，同时完善行业备份体系

　　在全球供应链受到较大冲击的背景下，一方面，需要继续推进与欧盟、日本、东盟、“一带一路”等国家或地区的积极合作，联手应对贸易保护主义，进一步拓展多元化市场；另一方面，需要自主突破关键核心技术，建立起行业备份体系，在关键时刻有足够的空间应对可能面临的封锁。 中信出版2020年度好书-经济管理（套装共12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