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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 莉斯贝丝

　　“太恶心了，”莉斯贝丝一阵颤抖，接着点了根烟，“太恶心，就这么简单！什么样的浑蛋能干出这种事情？”

　　这些标题几乎每天都出现在当地报纸上，通常被隐藏在页面的底部：“爷爷性侵孙女被判18个月”“10岁女孩遭性侵”“儿童性侵案，39岁嫌疑人被捕”。

　　“我不敢想象，但是这种事是不是全世界都有？”她叹了口气，吹出一团烟雾。

　　“嗯。”凯特看着她说，“是的，但是南太平洋地区的数据高于世界其他地区。全球范围内，三分之一的女性一生中会经历强奸或性侵，在南太平洋，这个数字是五分之三。”

　　“我的天，为什么啊？”莉斯贝丝皱着眉头，“我以为这里的文化在某种程度上强调……保护自己？”

　　“这倒没错。”凯特想了一会儿说道，“但‘文化’这个词可以掩盖很多丑恶。在这里，男人对女人甚至小女孩实施性行为也是‘文化’的一部分。而且大量的强奸和性侵案并没有被报道出来。”

　　“为什么没有？”

　　“因为性侵者通常都是家庭成员。这里的儿童身边总是有哥哥、叔叔、表哥和爷爷来来去去，这些人看着孩子们成长。所以如果一个女孩被她熟悉的叔叔强奸，把他送去警察局难道很容易吗？这会让整个家族——甚至很可能整个村庄——蒙羞。所以他们宁愿息事宁人。”

　　“好吧，这种事也不仅仅发生在这一个地方，真是浑蛋！”

　　西娜的声音生硬而粗糙。莉斯贝丝带着询问的眼神看着她。大多数时候，在凯特之家，所有人都不会太投入到她所谓的“迷你演讲”中，通常都是凯特和英格丽德，有时候是玛雅来讲。但现在，所以目光都投向了西娜。

　　“男人管不住裤裆里那东西，这也不是什么新闻了。一直都是这样。”

　　她那简短的话语下隐藏着一些陌生和伤痛。莉斯贝丝盯着她，但西娜没有看她。突然的沉默包裹着门廊。西娜身子向前倾去拿莉斯贝丝的烟盒时，椅子嘎吱嘎吱地响。“而我们还相信他们，不是吗？这也不是斐济独有的现象。”

　　莉斯贝丝靠向椅子后面，看到西娜拿着火柴的手微微颤抖。

　　“惹我生气的是，”西娜的声音冷静了一些，“他们还告诉我们要怎么穿衣服，指导我们的行为举止。我们！好像是我们做错了什么一样。而且——”她迟疑了一下，“也不光是穿短裙的大胸女人会引起色欲。”

　　莉斯贝丝愣了一下，难道西娜暗示的是她吗？她说得好奇怪，“引起色欲”。这就像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像一场突然的车祸。她等待着西娜继续说。

　　但西娜并没有继续，而她在令人感到意外的突然爆发过后变得悲伤起来，这情绪在灰色的香烟烟雾中飘过头顶。

　　“你是说强奸？”莉斯贝丝忍不住问道。

　　西娜耸耸肩，好像突然失去了所有兴趣。“随你怎么叫吧。”

　　“其实我们大部分人也喜欢——引起他们的色欲，就像你说的。”凯特咯咯直笑，“但是在你情我愿的情况下。”

　　西娜又耸了耸肩。她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可这是我们在这世界的其中一个目的，不是吗？”莉斯贝丝鼓起勇气再次说话，“不然孩子们怎么来到这个世界呢？”

　　“我的天，莉斯贝丝，做爱并不只是为了生孩子！”

　　莉斯贝丝不安地扭动身体，喃喃说着：“不，不是……”但在下一刻，凯特的笑声在门廊里迸发出来，莉斯贝丝确信她误解了凯特的意思，她的朋友并不是有意要责备她。

　　“我没有孩子，但我也引起过色欲，就像西娜说的一样，而且乐在其中。你们不都是吗？”凯特用挑衅的眼神四处张望，但她的笑声在墙壁上回荡，落在地板上。她坐在那里，脚踢着地板，就像一个泄气的气球。

　　“就像车库摇滚。”

　　玛雅的语气像是在回忆传统的、用全黑胡椒调味的、辛辣的煮白菜和羊肉骨头。

　　“如果你隔段时间来一次的话，那是极好的。得有所节制。就好比如果每天都吃羊肉，你也慢慢会对它失去兴趣的。有时候浅尝辄止即可，或者只在脑海里想想就会很满足。”

　　莉斯贝丝现在并不是唯一一个笑嘻嘻的人，她知道凯特和西娜正在想象同一个画面：斯泰纳尔浑身赤裸，耳朵像扭曲的公羊角。他尖尖的鼻子颤抖着，嗅着白菜和胡椒。

　　“什么满足了你？”

　　英格丽德出现在房子的拐角处，脸上闪烁着一种不经意的微笑，拿着一大碗绿豆。“晚餐吃这个就挺好。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满足了你？”她在楼梯下面踢开她的拖鞋。

　　“没什么，”凯特说，她的声音里仍然满含笑意，“至少我希望到现在为止还没什么。”她直接把问题抛给了英格丽德，“你呢？你做过爱了吗？”

　　英格丽德在最下面的台阶上僵住了。她满脸惊讶地转身，看着凯特好奇而单纯的笑脸。莉斯贝丝此时却在内心产生了同情之心。可怜的英格丽德！她笨重的身躯和那一双大脚，那双锐利的眼睛，以及那身急需帮助的搭配。可怜，太可怜了！凯特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但英格丽德似乎并没有感到冒犯，她没有拿起碗生气而僵硬地走进屋子。相反地，她拿下裹在头上的头巾，把脸擦干。

　　“没有，怎么了？”她反问凯特，“我才刚刚开始啊！”

　　她愉快地笑着，好像单独和凯特分享一个笑话一样。“难道你们都觉得那艘船是因为一个苍白的外国人而起航的吗？”

　　莉斯贝丝盯着她一再确认，这真的是英格丽德在说话吗？

　　是，也不是。浓密的头发绝对是英格丽德的，但头发的末端闪烁着向外伸展，突然占据了更多的空间。她那双褐色的眼睛总是像往常一样自由自在，但她的眼睛里住着另一个人，那个人涂着闪闪发光的眼影和亮红色的嘴唇。她的臀部在褪了色的苏鲁裙下显得又宽又大，但莉斯贝丝却感受到了那种强烈的摇摆的节奏，这是一种无所畏惧的宣示。

　　“在进行到关灯那一步之前，一切都还没有结束，”英格丽德一边说一边神秘地笑着，接着拿起豆子闪进屋里，“而且我也不想进展得太快！”

　　猛地合上的门砰砰回响了几秒。

　　“好啊，期待进展！”

　　西娜率先打破了沉默。“我感觉如坠云里雾里。”

　　凯特笑了。“英格丽德很懂怎么讲嘛！”

　　莉斯贝丝环顾四周，顿感困惑——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但在她继续思考前，凯特的目光又落在她身上。

　　“你呢，莉斯贝丝？你也不会要更多孩子了，所以性对你来说就算结束了？”

　　莉斯贝丝拿出香烟，把瘦骨嶙峋的双手放在膝上。回想起她强壮、敏捷、红指甲的手指在哈拉德的背上跳着复杂的舞蹈。他喜欢莉斯贝丝抓他的肩胛骨，不要太用力，不要抠出血，这样她就不只是“像块面团一样躺在那里”。“那绝对是最糟的，”他们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他曾经这样说过，“如果女人只是躺在那里，像一袋土豆一样。”她听了点点头，笑了，接着确保自己不断在动。她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在他背上的雀斑皮肤上抓着，当他要她翻过身来结束时，他会将她的手腕紧紧地锁在她的头上。过后他会打她的屁股。“你可真是个性感尤物。”作为他的性感尤物，她曾经还感到无比感激。

　　“当然不只是为了多要孩子，”她说，感到自己的脸迅速变红，“当然那对我们有好处。它只是……它很自然。”她最后有些结巴。她没法说那事情很性感。那事性感过吗？她非常享受自己的性感。可认为做那事很性感——她这样想过吗？

　　她的鼻尖突然感受到了，那是年轻人汗水的味道，那是黑暗中辛辣的刺痛。他扶她从地上起来时，臂膀的肌肉收缩着。她紧靠着那强壮而坚实的胸膛。可她感到了羞耻——他推开了她！但他的热量仍然留在她身体上，她无法记得她上一次是何时感受到这种炙热了。一种条件反射似的愿望使她放在大腿上的双手紧张起来，她强迫它们保持镇定。要是我说出来呢？我想要你，可以吗？

　　*

　　一周后，她又一次看到了他。莉斯贝丝和英格丽德坐车去了拉奇拉奇，维利沃开车。英格丽德坚持说她开得了车，但凯特还是将信将疑。“由于糖的丰收，现在的交通非常糟糕，卡车像疯子一样在通往工厂的路上排队。”她是对的。后来他们跟在载着摇摇晃晃的甘蔗塔的卡车后面，不断被更多的卡车超车，这些卡车不但更高，载的货物也更多。

　　眨眼之间，水泵的新垫圈就躺在车厢里了，还有一袋凯特喜欢的进口大米，以及用于柳条沙发上的垫子的新装饰材料。当他们快到科罗托托卡的时候，莉斯贝丝被热浪击倒，半睡半醒地靠在窗户上。突然，维利沃猛踩刹车，在安全带拉住她之前，她向前冲了一下。

　　“不好意思，夫人，我得去跟我的朋友萨莱西说几句话，他就在那个橄榄球场。就一分钟！”

　　她向后看，英格丽德正在后座上熟睡。于是她又转过来，目光追随着维利沃，此时他正慢跑在那片被蹂躏过的草地上。看起来好像比赛暂停了：大多数人都坐在阴凉处，有些人把球胡乱地来回扔。他们肩膀宽阔，都穿着黑色运动短裤，大手握着橄榄球。他们欢呼、嬉闹、互相推挤着。其中一个跳起来，以背着地，张开双臂。这时候莉斯贝丝看到那里也有女孩，站在圆圈的边缘。细长的棕色手臂，她们的头上绑着神气的发髻，羞涩地发出阵阵笑声。她们穿着牛仔短裤，盘腿坐着，啜着塑料瓶的黄色汽水。维利沃走近那个圈子，一个男生开玩笑地将一个女孩推倒了。她咯咯地笑着，朝他的方向踢去，长长的小腿在树荫下挥舞。那家伙弯下腰抓住她的一只脚踝，假装要把她从其他人身边拖走。她尖叫着抗议，把瓶子朝他的方向扔去。当维利沃走到他们面前时，他放开了那个正在挣扎的女孩。他站起来，转向维利沃，向他的朋友咧嘴笑着。莉斯贝丝觉得她脸上的红晕像一阵骤雨般向身体其他地方蔓延。她想沉到座位里去，消失在她的太阳镜后面。是他，带有拙劣的蓝色文身的光滑的上臂。他眼中曾经有真诚的关切：“夫人，你还好吗？”他脚上的鞋又亮又新。黑色，边上有霓虹绿色条纹。

　　男孩们聊够了。那个“袭击”女孩的男生跟维利沃击了下掌，转身朝女孩走去。他撕碎了一簇草，朝她扔去，然后张开手臂去搂她。她大声呼喊，一连串的元音和他的笑声混合在一起。 如何优雅的老去（套装共5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