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养老院中的家庭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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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养老院中的家庭关系
对有些老人来说,养老院使他们能够摆脱子女获得独立。在养老院,大家在同一屋檐下开展所有活动,身边都是和他们差不多的人,按照年龄和体能加以区分。养老院优先考虑的重点是保证最脆弱的住户存活并健康,同时压低成本,安全和效能始终被放在第一位。
“我经历过你的年龄,但你从来没经历过我的年龄。”
我以前为住养老院的人感到难过。我父亲以前说,在那种地方,他们会打你。现在这里谁也不打谁。他最后都认不出我们了。
——海伦·摩西(91岁)
海伦·摩西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如果你不相信,那就问问她。例如,她有天给我讲了她在养老院交上新朋友的事。她说:“比如,那个我说胖的姑娘,她现在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很热辣,我这样说并不是讥讽,我说:‘胖人往往都很热情。’于是她管我叫浑蛋。我下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给了我一个白眼,然后我说:‘哦,你还是很胖。’现在她了解我了,所以她很喜欢我。她告诉我,她女儿明年11月就要结婚了,我祝她好运。但她还是很胖。”
你知道了可能会很惊讶,海伦的经验涉及外交和人际关系。
那是5月的一个下午,海伦说她前天晚上整夜没睡,因为大都会棒球队输了。她床头有个霓虹标志,每次这支球队赢球,她就会点亮,现在这个标志黑惨惨地挂在她背后。她在东拉西扯,包括晚上把豪伊赶出她房间的护士们,然后她突然宣布了一个爆炸性消息。
她说:“我想结婚。我们可能会在夏天结婚。”
我是和两个同事一起去探望她的,一位是摄影师,还有一位是摄像师,所以她可能是想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但话是清楚明白的,而且她似乎经过了深思熟虑。她说,到了她这个年纪,“光腻在一起有什么意义呢”?
她说,虽然她和豪伊都特别追捧关于挑选完美婚纱的有线电视节目《嫁给完美礼服》,但她不会穿婚纱的,因为她第一次结婚的时候已经穿过一次了。豪伊坐着轮椅守在她床边,伸出一只手去拉她的手。当被问到对于结婚有什么想法时,他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惊讶。他说:“我觉得挺好。”他想了一下之后,情绪更激动了。
他说:“就像完美的天堂,真的是,完全是天堂。我觉得她太完美了。”
海伦说:“真会瞎说。”
豪伊显得很受伤。他说:“为什么?”
海伦说:“特蕾莎是怎么回事?”特蕾莎指特蕾莎·卡普托,是TLC电视网的一个通灵人,以“长岛灵媒”闻名。她的头发蓬松而金黄。豪伊又不吭声了。
海伦说,此外还有他们铜珐琅制作课上的一个想跟豪伊调情的女人。她看了他一眼,我看不出来他注意到没有。也许他们时常玩这一套。他们的关系与许多人相比并无二致,似乎以熟悉的固定相处模式为基础,就像更长期的关系以共同记忆为基础一样。
我问她嫉妒吗?
她说:“才不呢,我想找什么人都能找得到。”
但是,这股逞强劲儿在迅速消失。海伦承认,她没告诉女儿佐伊关于自己想要结婚的事。她说:“我太紧张了,把自己剐破了,我在流血。”然后,她振作起精神。她说:“没关系,因为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和海伦相处的一年中现在有了个高潮:计划中的婚礼,与佐伊的冲突,还有某种解决方案。总有人要退让,而且很快。但是,时间一月一月地过去了,并没有人退让。海伦说,不会举行婚礼了,然后她又说,也许会举行。然后又取消了,然后或许又恢复。两个人每周日还在看《嫁给完美礼服》,佐伊每星期来探望,但事情没有朝着任何方向发生任何变化。每次我问海伦进展到哪一步了,她都会给出一个不同的回答。
我用了一年时间才明白,这种悬而未决的状态当中包含着多少老年的智慧。在这个问题上,年老之后,缩短的视角在发挥作用:由于未来的时间有限,她不需要与豪伊共同开始新生活,尤其是考虑到这会导致与佐伊的冲突。她更需要目前拥有的东西,即便这意味着冲突得不到解决。年轻些的女性面对漫长的未来,可能会把“进展”放在第一位,急于看到改变。但对海伦来说,停滞不变会带来更多关注和关心。择日再战可以保证关系的紧密,而不会撕破脸。也许这不是天分,但我们所有做过无谓之争的人都能看出其中的智慧。尽管海伦轻率浮躁,但她明白事理。无论她能得到什么,都抵不上失去豪伊或者佐伊哪怕一分钟的价值。她把生命中的人置于抽象原则之上。
她的经验是我在那一年里学到的所有经验当中最微妙的。她身边有两个爱她的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方式。她的智慧在于明白他们想给她什么,然后创造能让每个人放手交给她的条件。
我问,她觉得自己有智慧吗?
这个问题使她微笑了。她说:“从来没人这样说过我。”
家人探望的重要
我最早着手挑选老人的时候,特别希望认识一个在老年找到新爱的人。80多岁或者90多岁的人有着什么样的爱情?不是长期存续的婚姻中那种基于共同经历的爱情,而是双方在开始这段关系时都知道持续不了太久的爱情。那个年龄的人是怎样开始对别人敞开心扉的?在里弗代尔的希伯来之家,很难找到新恋人,原因很简单:老人们在这所养老院的平均生活时间是两年,结局很少会是搬去海滨的共管公寓。海伦和豪伊是例外,而她卖弄了一番。她说:“我总是很快乐的。”然后,她给出了她对快乐的定义:“不要想任何坏事,对所有事情都放手。但是年轻人太年轻,理解不了这个。”
希伯来之家1917年始建于哈莱姆区一座很小的犹太会堂,当时用作穷困老年移民的收容所,如今是哈德逊河岸边斜坡上一处庞大而舒适的设施,有用于广泛募款活动的标语,这些活动使养老院能够提供医疗补助负担项目以外的照料。每当海伦和豪伊讨论结婚的事情时,她总是说,尽管她不喜欢养老院的伙食,但她不想离开这里。有一天,他俩和其他十几个人参加合唱团组织的活动,把歌曲录成一张CD分发给住户和家人。她在活动结束后说:“我不会离开这个房间的。豪伊,你会和我一起吗?你保证过的,你记得吗?”不过,还有些时候,她对其他住户或自己住在养老机构的事实颇有微词。
她说:“有时候我想回家,但我没法回去,我没有地方可去。”
像希伯来之家这样的养老机构相对而言是新生事物。直到19世纪,包括照顾老年人在内的几乎所有医疗护理工作都是在家里进行的。没有家庭支持的老人要去条件恶劣的公立救济院,那里为孤儿、精神病人、酒鬼、寡妇和过于贫弱而无法自立的人提供安身之所和最低限度的食物。这些机构既是为了保护公众免受穷人伤害,也是为了保护穷人免受公众伤害。20世纪,随着医学和社会项目的发展,儿童从救济院转入了孤儿院,精神病人转入了精神病院或疗养院,可以治愈的病人转入了医院,救济院就成为贫困老人和严重残疾者最后的庇护所。1935年通过的《社会保障法》提供的福利使得大致健康的老人可以离开救济院独立生活。至于其余的老年和残疾住户,现在有了政府资金来支付照料他们的费用,就形成了私人经营的“疗养院”和“康复之家”,这些名字好听的机构都是现代养老院的前身。1954年,美国有超过25万张养老院床位,到了1965年,也就是约翰逊签字批准联邦医疗保险生效的那年,床位达到将近50万张。到了2014年12月31日,已经有140万美国人生活在养老院,但这个数字10年来一直在小幅下降。对有些人来说,这些机构使他们能够摆脱子女获得独立。
这些新家与孤儿院和监狱属于一类机构:大家在同一屋檐下开展所有活动,身边都是和他们差不多的人,需要遵守政府制定的规则,按照年龄和体能加以区分。养老院的优先重点是保证最脆弱的住户存活并健康,同时压低成本,而这并不总是生活在那里的人们的优先重点。在养老院,安全和效能被放在第一位。比如,尽管许多住户可能想喝点酒或者随意进进出出而不告诉别人,但养老院不可能有鸡尾酒吧和无人看管的前台,因为那样不安全。你不能下午4点吃早饭,因为工作人员办不到。
在养老院,佐伊确保海伦从来不会感觉遭到了抛弃,每天给她打几次电话,每星期去探望她一两次,还经常与海伦在同一楼层的邻居来往。这些探望是令海伦骄傲的时刻。其他住户经常很久都没人探望,她有伴侣,有女儿,两个人都对她一心一意。她说:“有些老人独自生活,没人来帮忙,也没人来让他们快乐几个小时,我为他们感到难过。所有人都应该有个佐伊这样的女儿。”同样,海伦与其他住户定期发生的口角也意味着她从来不会被工作人员遗忘。海伦喜欢引人注目,她常说:“即便你没见到我,也会听说我。”
海伦在养老院的最初4个月,佐伊去探望的时候习惯于单独与母亲在一起。然后,豪伊突然出现了,而且不肯让她们俩独处。他经常在交谈中转移话题,发表的评论要很长时间才能说完。由于残疾,他走到哪里都需要一名看护推轮椅,佐伊觉得这也限制了她母亲的活动。佐伊说,海伦总是把豪伊的需求置于自己的需求之上。但是,佐伊的需求怎么办?她说:“我想好好渡过和我母亲在一起的每时每刻。这是过分的要求吗?其他人每星期7天跟我母亲在一起。我来的时候,会小心防范靠近我母亲的人。如果你想说这是自私,那我就是自私的。我需要跟我母亲在一起的时间。有些事情是我需要跟母亲单独分享的,别人没必要知道。”
这是个凉爽的春日下午,豪伊正在上每星期固定的铜珐琅制作课程,这给了佐伊单独与母亲相处的时间。她们身边是母女俩在不同年龄阶段的照片,还有其他亲戚的照片和那个大都会棒球队的霓虹标志。海伦从州北部的住所搬进养老院的时候,佐伊帮她把财物减少到了眼前这些。佐伊说:“这就是我母亲的全部,她的照片,她的家人,她的孙辈,跟我父亲的历史和我父亲的照片。”她没有提到豪伊。我在佐伊身上能看到海伦从前的霸气劲儿。海伦说:“她长得像我,但比我好看。”
海伦搬到另外一层时,佐伊坚持让豪伊也搬了过去。如果海伦摔倒或者感冒了,佐伊会催着养老院给她治疗,她在母亲与其他住户的争吵中帮忙调解。海伦觉得一个男人在报纸引发的争执中推了她,佐伊要她别计较。
佐伊说:“您知道吗?你们俩都有错。”
海伦说:“这次我没有错。”
佐伊说:“很好,但您得放下这些,做个明事理的人。”
海伦习惯于在比她年轻的人身边生活和工作,但住进希伯来之家就要骤然陷入同龄人的世界,其中包括许多患有失智症的人。她不在乎养老院严格的时间安排,但她经常抱怨其他住户。她说:“我讨厌这边的一些人。有些人的脑子坏了,跟我聊天的人都没受过教育。”
我逐渐意识到,这是暴脾气的海伦,是她广交朋友和加入集体活动的另一面。她在合唱团唱歌,在大厅里走起路来就像学校里人缘特别好的孩子,问候其他住户,回答关于豪伊的问题。
她告诉一个男子:“豪伊明天要住院,做疝气手术。”
他说:“豪伊还年轻,能照顾你。我告诉过你,我不会跟豪伊竞争的。他这人太好了。”
海伦说:“他比我年轻20岁呢。”
“哦,那他能照顾你。”
豪伊和海伦一起吃每顿饭,一起在合唱团唱歌,晚上在海伦的房间看电视。两个人都保持着健康状态,一直瘦巴巴的海伦长胖了。她每天化妆、戴首饰,在养老院的美发厅做头发。她开玩笑地说,她对一位客座医生一见钟情。她说:“对我来说,这里还不算太差。但是,这里让人伤心。我认识了一些好人,跟他们交上了朋友,然后他们去世了。我经常会哭。我隔壁那位女士,她是一位特别好的女士。她的家人那么好,会经常来看她。她去世的时候,我哭得可厉害了。她从来不打扰任何人,我也从来不打扰任何人。”
再婚的可能
如果约翰·索伦森在与百无一用的感觉做斗争,那么海伦的挑战恰恰相反。她觉得有两个人需要她,而且正如她接着承认的那样,她也需要他们俩。豪伊和佐伊的需求很复杂,而且经常彼此冲突,但他们俩都需要她做一件他们知道她无能为力的事,那就是保持现有状态,不要走下坡路。佐伊有天在海伦的房间里说:“我不知道如果没有我母亲,我会怎么样,她是我的全部。她原来是个打不垮的女人,现在温柔些了。”对海伦来说,“温柔”是相对而言的。
海伦喜欢讲佐伊撞见她和豪伊躺在床上的经历。她说,他们只不过是在看电视,没别的。“他躺在他那一侧,我躺在我这一侧,一直都是这样。她对豪伊说:‘出去,回您自己的房间去。’他就走了,我不在乎。我经历过她的年龄,但她从来没有经历过我的年龄。”
佐伊马上说,她之所以反对,是因为海伦的单人床对两个人来说太窄了,她不想让母亲掉下去摔伤。但是,另一天,当海伦在谈话中提到性的时候,佐伊说:“我不想再听您说这个了。”
佐伊说:“这就像角色互换。我是三明治一代。我照顾她,是因为她照顾了我这么多年。我这样做不是出于愧疚,而是因为她是个了不起的母亲。我去年跟她一起去野外旅行,那是最美妙的感觉。我回到家说,因为有她在,我感到特别快乐,她也很快乐。”
她还有其他忧虑,我觉得是合情合理的,尤其是当她母亲开始说到要跟豪伊结婚的时候。如果他们结婚,豪伊就会参与为海伦做医疗方面的决定,而佐伊认为他不具备像自己这样的能力。此外,她说,照顾豪伊拖累了母亲,需要她投入大量精力。佐伊说:“她怕说烦心事,但她从来不怕说豪伊需要喝咖啡。她总是照顾别人,但她对自己关心得不够,她这辈子都有这个问题。”
海伦说:“让她出去。”
“我只是说,您关心别人超过了关心自己,这是个问题。”
因此,海伦要对付两个人,他们对她都很重要,都对她一心一意,但陷入了不可调和的竞争。佐伊带海伦出去过生日或者度假时,她们就会把豪伊撇下。由于豪伊很少有自己的访客,所以海伦不忍心撇下他。海伦在一次外出过生日之后说:“他不能跟我一起去,我感觉特别难受。我不想去了。”佐伊说,她觉得没有必要带上豪伊,而且不知道她能不能同时照顾他们两个人。在海伦看来,豪伊的需求是吸引她的一部分。在她这个年龄,对某个人来说不可缺少、给他无法从别人那里得到的东西是一种美妙的感觉。
她们之间存在相似的情况。海伦督促工作人员多照顾豪伊,佐伊也为海伦这样做;海伦在佐伊年轻时看不上她的男朋友,佐伊现在“以牙还牙”。这两个女人谁都不想让步。
海伦有天说:“对他好一点,热情一点。”
佐伊以前听过这些话。她说:“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我母亲。我很高兴有人让您快乐,跟您分享生活。我不会坐在这里说,这个人对您不合适,他是个非常好的人。但我跟这个非常好的人没有任何关系,我只在乎我母亲。任何男人都与我无关。我来这里是为了跟您待一会儿。”
与海伦的对话往往会回到“失去”这个主题:将近50年前去世的母亲;她刚搬到这家养老院时对她表达过善意的住户;与她疏远了的儿子。每当讨论这些失去的时候,她都会说:“我哭了。”她也对失去认知能力感到担心,担心自己虽然能撑下去,但不再是她心目中的自己。在经历这些失去的背景下,她与豪伊保持关系是为了求得永恒。他们的关系似乎表明,并非一切都会消失。年老未必意味着失去对你重要的东西;有时它意味着找到这种东西并一直得以保留。静止不变有时是好的。在我们比较年轻和期待未来变革的时候,前进的动力支配着我们的价值观,但对90岁的老人而言,未来意味着丧失朋友或功能,所以前进远没有那么重要。她为自己眼下拥有的一切而活。
7月,豪伊终于接受了疝修补手术,原定时间是3个月前。这次推迟给了豪伊更多时间为此感到担心,也给了海伦更多时间要他打起精神来,那只不过是个疝气手术。这还给了海伦更多时间发泄恐惧情绪。任何外科手术都有可能出意外,她左右为难。一次,当海伦想到豪伊要住院动手术时,她说自己哭了一夜,为他担心。她说,这是结婚的理由。如果他们结婚了,她就可以在医院陪着豪伊,然后跟他一起回养老院。
这种忧虑也确认了她作为豪伊的另一半的地位,尤其是当别人向她问起他或者问她感觉如何的时候。她不再只是个虚度残年的老太太,她在另一个人的生活中扮演着重要角色。相比之下,跟豪伊结婚,打破他们在一起的6年间建立的日常生活,没有她明确知道自己有把握跟他结婚那么重要。只要存在这种可能性,她得到的就超过她所需要的:如果不结婚,未来结婚的可能性就始终存在,这比挑选床单或者拟订婚礼宾客名单的平庸居家琐事更重要。
疝气手术进行得很顺利,等我两星期后再见到他们的时候,海伦又在谈结婚的事了,但比以前淡然一些。也许会结,也许不会结,要考虑的问题很多。与此同时,她与豪伊起了争执,因为豪伊在手术后没有像之前保证的那样给她打电话。
她说:“星期五上午,所有人都来告诉我,豪伊回来了。所以我马上冲到他的房间去。我总是一起床还没吃药就到他的房间去。有时候我会跳到他的床上去。”
豪伊说:“没错。你可以把这个写进文章里。”
“我说:‘你为什么没给我打电话?你为什么不让我知道?’我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我问:“您没有使劲儿亲他一下吗?”
“我当然亲了。”
无须化解冲突
那么,我们要从海伦身上学到些什么呢?她似乎是在折腾自己和周围的人。但是,随着一年时间慢慢过去,我发现自己完全弄错了。对于她最关心的人,也就是佐伊和豪伊,她把他们的生活变得无限丰富。如果她像许多养老院希望住户做到的那样,或者像许多成年子女希望年迈的父母做到的那样,诸事顺从,她就永远不会在他们的生命中发挥如此重要的作用。正如豪伊让海伦感到被需要一样,海伦也让佐伊有这种感受。她没有结婚,也没有说不会结婚,因而从他们两个人那里得到了她最想要的东西。当我在那一年的年底跟海伦说起这个,她说我过度解读了。她只知道她既爱豪伊,也爱佐伊,她只是希望他们对彼此好一点。
不过,她设法想明白了。她的人生给了她一个选择,她没有选择其中一个或另一个,而是同时选择了两个。她不是在让他们互相较量,而是把他们安排在不同位置——佐伊每天打电话,每星期来探望很长时间,豪伊则占据她整个白天。鉴于她的余年不多,她不需要化解这场冲突,只要接受就够了。她承认,她的女儿太重要了,所以不能起冲突。海伦说:“我只有她了。”因此,在谈论结婚整整一年之后的年底,她和豪伊并没有走得更近一步。那只是一个使他们更亲密的想法——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他们不需要真正行动。
这是与年老无关的经验。我们总是以为,只要消除快乐的障碍,我们就能真正快乐。但是,总有更多的障碍和理由使我们现在不快乐。海伦转而选择接受她现有的生活。她不责怪女儿插手,也不因为自己没能结婚而自怨自艾,她没有把未得到满足的愿望视作生活给她的惩罚,放大这些愿望的重要性。这是生活,她的生活。我们就是在充满障碍的环境中发现快乐的。
海伦的经验是在混乱中发现快乐,而不是消除混乱才会快乐。她没有等待外部环境给她带来满足感。对生活感到满足并且尽情享受,意味着当下就感到满足,而不是牺牲现在以换取一个可能永远也不会出现的未来。即使她的世界很小,她在其中也是很有用的,并且得到了爱。这是她在人生的最后阶段希望拥有的状态,也是尚未达到那个阶段的我们应该汲取的经验:满足感未必触手可及。智慧在于从当下的不完美中找到满足。 如何优雅的老去(套装共5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