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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江湖】十方（8）
十方瞧一眼四下，这个时辰并无他人路过此处。不过为了不招致流言蜚语，他还是先绕道进了偏殿，再给嬷嬷传消息，去偏殿中较为隐秘的地方一见。
心中微微有些好奇，还有些猜测，全部指向那位小公主。
十方见嬷嬷的神情紧张，再联想一番小公主被带下去时同他比划的口型，他心中便明白了些什么。
来了这个皇宫本是只应该释道传法，可，他偏偏动了一丝恻隐之心，还是想知道嬷嬷此番来是所为何事。
嬷嬷见到他时面上便多出了一分期待和不安之意，直接在他面前跪下，磕了三个头。
十方受不起这位嬷嬷的如此大礼，便开口：“嬷嬷快些起来，是有何事？”
嬷嬷顿时落泪，却是没有起身，求着开口:“修者可能帮帮皇后娘娘，娘娘冤屈乃是受了妖狐迫害，可耐圣上不信娘娘，执意将娘娘困于深宫。可怜公主年幼，至今已有三年不曾见生母一面……求修者帮帮皇后娘娘与小公主，老妪愿做牛做马报答修者大恩！”
十方无措，常年在晃间寺中修行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先有礼将嬷嬷扶起来，再道:“嬷嬷所言乃是皇族家事，小僧又如何能帮上忙。”
嬷嬷开口:“老妪只求修者见公主一面，修者善良，纵使是皇族家事也不过是俗世凡人之苦，请修者答应。”
这嬷嬷态度坚决，十方不善言辞亦不善拒绝，最终点头答应。
脑中一直闪过小公主被带下去时眸中的那份无奈，或许，他来这深宫的意义便在此处。
这晚子时，小公主偷摸来见十方。
一见到小公主，十方心中便骤然萌生出一种同情之感。
他常年待在晃间寺，见过的人并不多，可却在第一眼便让他有种想帮忙的冲动。
十方先开口:“小僧有什么可以帮上公主的吗？”
他说话温柔，公主便直接说了心愿。
“让我见母后一面，就见一面就好了！”公主眸中认真，“我想知道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相信母后是他们口中的妖人！”
夜已深，即便已经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公主声音中的着急还是原原本本的传达到了十方耳中。
十方沉默，小公主怕他拒绝便接着再说:“我知道皇帝爹爹不会让我见母后，刚才那位住持也不会帮我，我只能求你了！修士大哥，你们这么受皇帝爹爹的喜欢，你偷偷将我带去母后的宫里谁都不会怪你的。”
十方同情这位小公主，可有些事情不该做他还是很清楚。
本想着推辞一番，虽是同情却也不能给不妄住持惹麻烦。
“公主……”
“母后身边有只妖狐修者就不感兴趣吗？”小公主生怕被拒绝，直接将心底的秘密说了出来。
一旁的嬷嬷捂住公主的嘴，满是泪的脸上更加紧张。
小公主不听阻止，她只是想为自己见母后而争取一把。
“这样说修者也不愿意帮帮我吗？”公主虽年幼却也晓得修者们的心思。
扶善除恶。
十方果真起了一分好奇，“公主所言的妖狐……不知是怎么回事？”
小公主豁出去了，说出了她三年前看见的那桩事。
三年前公主大病了一场，只因多看了一眼西域使者进贡的一只雪域白狐。
墨绿色的眼瞳与小公主的视线相汇，仿佛有能看穿她心底的能力。带着一种强势又妖冶的魄力，让小公主浑身一颤，最终莫名晕了过去。
公主那次病得无缘无故，她没提到那只雪域白狐，同样也没有任何人将公主的大病与白狐联系在一起。
自那之后，公主时常去打探白狐的去向，最后得知这只雪域白狐被送给了她母后。
心中顿时不安，可她身体不好，宫内无人能准许她走远。而，当那场大病稍微有好转时，传到公主耳中的消息却是皇后被囚禁深宫。
心中的第一反应便是那只白狐捣的鬼，可她也再听不到白狐的消息。
直觉告诉她，那只雪域白狐一直跟在她母后身边，而她母后被困深宫定然是受到了白狐的祸害。
想她母亲是个多温柔之人，怎么可能是他人口中的妖人！
“我这么说，修者明白了吗？”公主神情真挚，瞧着十方的眼神越发坚定。
嬷嬷在一旁忍不住抹一把眼泪，闻十方开口:“好，小僧答应公主。”
公主眸中顿时明亮一分，十方再道:“那只雪域白狐，公主可能再描述得详细些？”
听着十方的话，纵使知道他只对那只她口中害人的雪域白狐有兴趣，可只要能让她跟她母后见上一面，什么秘密她都可以说出来。
她将那只雪域白狐的所有特征都跟十方说了一遍，最终道：“我见到母后之后，会帮修者探明白妖狐的位置……如果修者有意为民除害，那便请修者尽快将那不详的雪域白狐捉走。”
公主的话说得明白，十方却是若有所思。
一晚之后，十方随不妄住持的第二轮释道暂告一段落，如约在后庭与公主见面。
公主换了宫女服，打扮的亦与宫女无异，今晚只她一人，并无嬷嬷的陪同。
“深院的守卫有一刻钟的离职时间，还请公主尽快行动。”十方浅浅道。
圣上下令整个皇宫中人都要向不妄住持与十方修者取道，这自然包括侍卫们。其实打从传出皇后是妖人这般言语之后，圣上便对修行一事格外上心。
或许不是真的感兴趣，但却想借着请不妄住持与修者入宫释道的行为打消外界的一分流言。
等深院周边的侍卫都轮着去听释道的那一小小空隙时间，在十方的掩护下，公主终于溜进了深院之中。
十方在隐秘处等候，他等着公主告诉他那只雪域白狐的位置。
在晃间寺时，十方听过不少有关西域的传闻。好的坏的，皆留给听的人来判断而已。
在十方看来，西域的东西并不都是邪物，所以他想亲眼见一见那只白狐。
若是白狐无异，那便是这皇宫中出现了造谣者，十方还得请住持稍稍提醒圣上一番，莫要被朝中的奸佞蒙蔽了视线。
半刻钟后，深院之中传出一声大叫，是公主的声音。
十方眼瞳一紧冲进去，看见的是一地的鲜血和站在窗户边上的白狐。
窗外的月华打在白狐本就华丽的白色身体上，显出一份异域神秘感。
躺在血泊里的女人穿着华服，头上戴着的步摇全部都掉落在血泊之中。而站在血泊边上的小公主手中握着另一只带血的步摇，眼神空洞神情惊恐的瞧着倒在血泊中的女人。
“母后……母后！”小公主愣住一瞬之后终究大喊了出来。
那一晚，皇后离奇死亡。
十方什么都没问，也没有想去探明真相。一直到数月之后，他才得知那晚皇后究竟是被谁所杀。
皇宫上下开始搜查杀害皇后的凶手，小公主整日闭门不出，而那只白狐也在皇后死的那晚在深院消失。
皇宫举丧，不妄住持与十方的释道之旅便由此结束。
在不妄住持与十方离开皇宫的那天，圣上依旧派出了车队送行，在这之中一架锦轿尤为醒目。
是公主的轿子。
陪伴公主的嬷嬷站在轿边，目光复杂的瞧着十方。
十方眉头稍有一皱，只见轿中公主微微掀开轿帘与他视线稍有一汇，两人之间像是达成了一次无声的默契。
轿帘放下，公主回宫。
这为期不久却的释道传法之旅已然彻底落下帷幕。
只是，对十方来说，这次出寺让他看见的是晃间寺外的一切。从未见过的一切。
这个偌大的世间，这个复杂的世间。 菩提启妖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