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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江湖】十方（9）
回到晃间寺，十方继续进行着他每天都丝毫无差的生活。
只是偶尔心中稍有不静，却也能在不妄住持察觉之前很好的隐藏起来。
会下意识的看看自己的双手，脑中还在闪现在皇宫皇后死去那晚的场景。
下一瞬，桌上的灯影一晃，再是被另外一个影子遮去小半。
“看来和尚的心思已经不纯了。”一个清脆又带着点点幼稚的女子声音在他屋内出现。
十方丝毫不诧异，只微微一动眼睫，将经书合上，转身去看站在桌上的那只雪域白狐。
皇后死去的那晚，是他将白狐带走了。
“你知道些什么吗？”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回到晃间寺已经有两个月了，可十方的心思却始终不能完全放到修行上面。仿佛意识中一直有一点记忆在拉扯着他去将那晚的事情弄清楚想明白，终于，他还是问了。
白狐摇摇尾巴便立马成了一个妙龄少女，穿着粉色衣裙，盈盈浅笑瞧着他，格外好看。
十方也不为所动，早在在皇宫那晚带走白狐之际，他便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一只来自西域雪域的白狐，也是已然修成人形的狐妖。
名叫，兰因。
“真的想知道？”兰因天真笑着问他，虽是狐狸却没有狐狸的那种勾魂魅意，倒也是桩不寻常的事。
十方点头，“我想知道。”
兰因却揪着衣角玩，故意嗯嗯啊啊半响掉他胃口，先试探上一句：“是我杀的皇后，这应该是所有人都会相信的答案吧。”
“别骗我好吗？”十方温柔开口，瞧着她的眼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而其实，他心中也微微有了些揣测，只是需要一个目击者来证实一番。自然，那晚的目击者只有公主与这只叫做兰因的白狐。
兰因眸光一变，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不相信坏事是她做的。
要知道，打从她被西域使者送去皇宫之后，那些皇宫中人便因为她而给皇后冠上了妖人的罪名。甚至连小公主都处处防备着她，一直到皇后死的那晚都是这样。
且，她虽然被十方从皇宫中带出来两个月了，但说句实在话，对她来说在这晃间寺中与在那皇宫深处根本没有区别。
在这里，她还多了一重担心，怕自己被这得道高深的不妄住持发现踪迹，然后她离被打回原形也就不远了。遂，她基本上不敢出去，只日日待在十方屋里，尽量以白狐之身出现，也好躲藏一些。
每天盼望的事情就是十方这个和尚早些修行回来，然后与她说几句话。她总是一个人待着，着实怪无趣的。
“皇后是我唯一可以说话的人，而我也是她唯一的朋友。”兰因正经一分，在十方那极度真挚的目光下终于开始吐露心声。
十方认真听她说话。
兰因道：“皇后的眼睛与那皇宫中的众人不同，从我到她手中的第一晚开始她便看出来我是只狐妖。不过，她并没有将我交出去，也没有害怕我，更没有将我的秘密泄露出去……”
兰因微有哽咽，说到皇后时，便有一股悲伤感不由得涌上她心间。
“我与她成了朋友。她虽贵为皇后却过得不开心，她说，在那皇宫深院中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生活……我不懂，却很乐意听她说下去。”
“我告诉她这个国家将要面临的灾祸，她担心那所谓的圣上便前去谏言，却是不想竟然被当成妖人囚禁起来。和尚你知道将妖人之言散播出去的是谁吗？”兰因微微一皱眉，瞧着十方。
十方垂眸一分，沉默半瞬才道：“是……公主吧。”
她唇角勾勒出一抹表示对十方夸赞的弧度，“没错，正是皇后的亲生女儿。”
此言一出，十方心中所有的猜想便得到了证实，只是，他眸中仍有疑惑。他不明白为何一个还不满十岁的女童竟能做出这般残忍之事。
兰因嘲讽一笑，“和尚你可听说过女儿嫉妒母亲的故事？”
十方神色凝重，他明白兰因的意思。
“皇宫那位从出生开始便享尽一切荣华富贵的小公主丝毫不像她外表所表现的那般纯良。因嫉妒圣上更加在乎皇后，所以她小小年纪便想出了此等计谋来陷害她的亲生母亲……不管是初次见到我后大病一场，还是因皇后被困深院的常年抑郁，又或是之后去求你带她见皇后之事，不过都在那小丫头的算计之中罢了。”兰因道：“她为的，只是独占圣上一人的喜爱。为了这一重目的，她竟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可以牺牲。”
兰因说得气愤，这些都是她作为旁观者所看的清清楚楚的事情。
十方问：“皇后死前，可曾知晓这重事实？”
兰因道：“皇后是她的生母，她的任何一个神情动作都能轻而易举的将她全部暴露……可，皇后却始终没有揭露她。我日日与皇后作伴，皇后盼望公主回头的渴望一天比一天强烈，可，她眸中的希望却一天比一天渺茫……我知晓，皇后早就做好被公主置于死地的准备。”
“所以……”十方想接着兰因的话往下说，可这样的事实任他一个旁观者都不忍心道出，他想象不到当皇后知晓公主的所作所为时该是多么绝望的心情。
兰因苦涩一笑，先安慰十方一句：“和尚你也不用跟着悲伤，那是皇后的选择，或许只有死对她来说才是解脱。”
“那晚公主来到深院，皇后同她把话说开，公主哭着投入皇后怀抱，可谁知她竟抽了皇后发髻上的步摇，毫不犹豫的将她的生母杀害。”
十方听着眉头一蹙。
兰因继续开口：“我看得很清楚，在皇后倒在血泊中的那一秒，她面上露出的神色是解脱。而公主，则是安心。皇后死了，便再没有人跟她抢圣上的宠爱了……公主的目的达到了。”
“原来这是真相……”十方的情绪低落一分。
两月前的那晚他分明进到了深院，却还是因相信公主对皇后的思念是真的，便将对她的怀疑给打消了。可不曾想，他竟成了包庇真凶的人。
离开皇宫那日，公主来送，想必只是为了确认他会不会泄露而已。
十方很清楚，公主亲眼所见他带走了白狐却一言不发，想来她也有事情需要他保密。
只是十方没想到，杀害皇后之人正是那个年纪小小的公主。
两月前的真相道明后，十方明显陷入了沉思中。见他久久不说话，兰因微微一推搡他，问：“怎么，和尚是后悔那晚只将我带走而没有去揭穿事实了？”
十方淡淡瞧着她，亦是淡淡开口：“如你所说，一切都是皇后的选择。这是她的解脱。”
兰因倒是对这和尚的看得开表示很欣赏。
“不过……”她突然好奇，“和尚就没怀疑过其实是我杀了皇后，而我刚才说的一切都是假话？”
兰因直直瞧着十方。
十方的眸光依旧浅淡，回答道：“从没有。”
简单的三个字回答却是在无形之中给了兰因一种莫大的支持，她道：“和尚，我可以暂时待在你这里吗？我没什么地方可去，也不敢乱跑出去，万一被住持抓到了，我可就要成死狐狸了。”
十方并不介意，看一眼外头的时辰，很准时的按照寺内一切作息规律行事。
他将烛灯移到床榻边上，自己在地上睡着，将床让给她，道：“待在这里吧，也算彼此做个伴。” 菩提启妖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