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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还阳回来,崔未晞的脸色一直都不好,我皱眉看了片刻,也未看出他如今身体怎么样了,只是从马车上下来的功夫,他咳嗽了好几声。
重逢的欣喜转瞬即逝,我不想让他看见我的忧虑,忙转身躲回了客栈里,待我在楼梯口整理好神情的时候,崔未晞和鲁走了进来,我笑着迎上去,道:“崔官人!”
崔未晞目光投向我,眸色清亮,神色疏朗,他温声笑道:“你竟先我一步到了。”
“喔——”柜台后的老翁拖长了语调,“原来让小娘子等得心焦的便是这位小官人啊。”
我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您莫要瞎讲。”
老翁摸了摸胡子,高冷地“哼”道:“我可不瞎讲!”
崔未晞忍笑,暗自冲我眨了眨眼,然后别过头拍拍鲁,道:“这是我的同伴,韩,韩华阳。”
我怔了怔,仔细看去,此人虽比前几年长开了许多,但他仍旧是鲁,怎么忽然……我拍了拍脑袋,蓦然想起来,鲁是韩侂胄的义子,如今虽不知是因何缘故改了韩姓,但总的来说,倒也不算超乎情理之外。
只是这韩华阳听起来和韩华弥很像,让我一瞬间有些不自在。
虽心中心念百转,我面上仍旧是笑着向韩行了个江湖抱拳礼,道:“见过韩官人,在下江葵,仙华山弟子。”
崔未晞道:“仙华山刚好有宝物被云清观窃走,江小娘子与我同行去寻找一番。”
我点头道:“正是如此。”
韩淡淡一笑道:“幸会。”
名字变了,神态也变了,和几年前大不一样,不过如今物是人非,韩家同样发生了许多变故,人的性情随之改变,也不那么让人意外。
因为韩在的缘故,我虽肚子存了不少话,却不敢与崔未晞说,只能站在一边等他们俩订房间。老翁与他们倒是说价说得清楚,我看了片刻,蓦然意识到自己身上没有银两,而叶忌落是来帮忙,我更不能让她出钱,思量再三,只能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凑上去问道:“老翁,您昨天怎么没找我要钱啊?”
老翁头也不抬:“两个女娃娃空着手,又不知以银钱让我行方便,想来是匆匆离家,未来得及带钱,既然你们说与人相约,我自然是要找你们约的人要钱了。”
我恍然,不由赞道:“您老人家可真厉害!”
老翁看了我一眼,神色悠然,话语中有些许得意:“那是自然,老朽经营客栈三十年,什么人没见过?”
“你就不担心我们约的人不来?”叶忌落忽然出现在我旁边,淡淡问道。
“所以我只给了你们一间房。”老翁晃了晃脑袋,将算盘打得噼啪作响,然后冲着韩伸出手,道,“两间一晚,一间两晚,再加这位小娘子买的洗漱用具,一共五百钱。”
我心里默默算了算,待到离开柜台的时候,总算确认了:“这家店怎么好像比临安的客栈还要贵?”
韩道:“边境不稳,贵价也属正常。”
放眼四顾,这里比起南方确实要更加艰难,不知何日王师才能北上,结束这般兵祸连天的日子。
在我胡想一通的时候,叶忌落也做了自我介绍:“九嶷山,叶忌落。”
我闻言,忙补充道:“受我所托,也要一路同行。”
崔未晞一愣,转而向叶忌落郑重道:“久仰叶仙子大名。”
韩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若不是我一直在关注他,或许根本不会发现这转瞬即逝的情绪,不过片刻之间,他便换了一副笑脸,道:“以前在仙门时,无人不将叶仙子和顾仙君视为榜样,只是一直无缘得见,没想到如今竟能在凡尘相遇。”
我惊愕地看向叶忌落,叶忌落冲我笑了笑,道:“道友多有谬赞,你不要当真。”
崔未晞小声与我道:“叶仙子已是地仙乾元境,如今仙门之中,她与道侣顾仙君是佼佼者,相信过不了多少年,他们定然能够双双飞升为大罗金仙。”
这段时间修炼时,我也了解了不少仙门境界,知道得道之后是人仙,人仙之后是地仙,地仙分为三大境界,第一境就是乾元境,典籍上说,入乾元境后,能有移山倒海之能。
而只有高出一整个大境界,才能看出这个人到底是何修为,我如今也才是得道而已,基本无法看出任何人的修为,因此我一直以为叶忌落和三哥他们一样都是在人仙境界,却没想到她修为如此之高。
这下我可不能再用看道友的目光看叶忌落了,她在我眼中,已经变成了浑身散发着柔光的仙子,一个让我感觉十分安全的仙子。
于是我跟着称道:“叶仙子,久仰久仰!”
叶忌落静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道:“若你们修行遇见问题,自是可以来找我,在其他时候,我与你们一样,亦或者说,如今在凡间,在人情与世故方面,我皆不如你们,因此倒不必只见我一处所长而妄自菲薄。”
这几日相处下来,我已经知晓叶忌落的为人,可饶是如此,这番话还是戳中了我心中柔软的一处,连着我的语气也跟着柔软起来:“好,我们便还按之前那般相处。”
叶忌落点了点头,道:“理当如此。”
我引三人寻了处人少的位置坐下,尔后将九鼎失踪的消息说了出来,言罢,韩果然一改先前的防备之态,而是追问道:“你如何知晓?”
韩也曾是仙门中人,我不能再用占卜之言去糊弄他,但史弥远的事尚无定论,而且古占云还在朝为官,若古占春的事泄露出去,难免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所以我准备单独找机会与崔未晞说此事,当下踌躇片刻后,道:“我早上吃饭听过路人说的,若是韩官人不信,可独自去查探一番。”
韩道:“为何我要独自去?”
“崔侍郎不便来回奔波,韩官人独自去,会更快一些。”
崔未晞无奈地点了点我,转而正色道:“韩兄,空穴来风,必有依据,昨夜将军也说了金国局势,我担心他们真的夺去了九鼎,事情紧急,还是趁九鼎到汴京之前,早早寻到才是。”
韩许是没有预料到崔未晞这番话,因此着实愣了片刻后,方才问道:“你是说,你相信九鼎已不在云清观?”
崔未晞淡淡“嗯”了一声。
韩语气有些冷硬,道:“你方才的理由不足以说服我,空穴是会来风,可你又怎知这不是云清观故意混淆视听?若想让我相信,你须得再给我一个理由。”
崔未晞顿了顿,道,“你就当作是我的直觉。”
韩语气瞬间变得尖锐:“你以为你与我父亲一样么?直觉?”
我忍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冷了声音:“我方才已经说了,你若是不信,自去查探便是,没有人会拦你。”
韩道:“我父亲说过,此行……”
“敢问是你哪位父亲?”我问道。
韩脸色阴沉下来,他定定地看着我,我心里暗暗怪自己不该将气氛闹得如此僵,可是方才韩对崔未晞说话的口气又实在让我不能忍,因此我没有服软,而是毫不示弱地看了回去,崔未晞在一旁忙道:“这样罢,你自去查看,我们在这里等你。”
崔未晞如此建议,我心中也无甚不可,不过多费些时间而已,我最担心的是史弥远对崔未晞有杀心,只要崔未晞不靠近云清观,我并不在意别人去或不去。
韩闷闷地坐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官家说过,此行一切听你吩咐,你既然相信她,我自是无话可说,只是到时候莫要耽误了正事才好。”
崔未晞温和地笑了笑,道:“一切由我承担。”
韩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坐了片刻,到底坐不下去,只留下了一句“出去转转”,便离开了客栈。他走之后,崔未晞微微松了肩膀,掩口咳了几声。
我不由得愧疚起来,小声道:“对不住,方才一时没能控制住……”
崔未晞摇了摇头,笑道:“你是为我抱不平,我又怎会怪你?只是以后若是遇到这样的事,我还是希望你莫要冲在前头,否则容易遭人记恨,华阳他……唉,自从华弥去世后,韩相对华阳颇为看重,他改了姓,人也变了许多,已不再是你以前认识的那个人了。”
我点点头,应道:“我以后会小心。”
“乖。”崔未晞道。
这下轮到我不自在了,我红着脸小心翼翼地看叶忌落,却发现她似乎神游天外,并没有将我们的话听进去,我登时觉得好了些,想到接下来的诸多正事,便将去云清观至今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待说到史弥远时,我没按捺住,添了几滴油,又加了几罐醋,总之将史弥远说得凶神恶煞,希冀着崔未晞听完之后,恨不得离他远远的,回临安便将他参下去才好。
话毕,崔未晞果然陷入沉思,我不知他在想什么,等了片刻,又忍不住问道:“你们是路上耽搁了么?怎么昨天没到呢?”
崔未晞眨了眨眼,回过神来,斟酌半晌后,轻声开口道:“我们昨天遇见了相柳残魄,花了点时间摆脱那两个道人,因此未来得及进城,后来去了城外驻军之地,见了守备的将军。”
“什么?”我惊道。
叶忌落蓦然回神,亦是惊道:“相柳残魄?”
崔未晞语气更加温和,好似生怕吓到我们一般:“方才怕你担心,所以一直没说,不过既然你已知道史弥远之意,那倒也不必隐瞒,相柳残魄并不可怕,那两个道人也并非不可战胜,只是往后的路,我们须得多加小心才是。”
叶忌落沉吟片刻,道:“在地隐事了之前,我会保护你们的,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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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在pad上写完更新的,因为我的电脑系统坏了(竟然在读者老爷渐渐多了一点的时候出毛病,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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