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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叶忌落问完之后,崔未晞的手悬在桌上,亦有些怔神地看着那几个字,尔后他抬起头看我,似乎想说什么,我笑了笑,道:“就叫李小晚,很好记的名字。”
崔未晞放下手,顿了片刻,方温声道:“此番要委屈江小娘子和叶仙子扮作侍女入城,进城之后再换成游侠装扮行事即可,华阳在进城时的身份则是我的弟弟。”
原来是做此安排,怪道我和叶忌落的衣服也这么像。如此我们又商量好了进城后的口径,便各自休息,第二日一早,乘着驿站租赁的马车,来到了南京城外。
马车在离城门还远的时候便停了下来,好半天才挪一步,我掀开帘子看去,只见前面熙熙攘攘,皆是进城的人,而城门边除了各路商贩,还立着不少身着铠甲的兵士,我放下帘子,有些紧张道:“看起来查得很严。”
崔未晞靠在车上,整个人裹在毛斗篷里,露出的脸被斗篷的白毛领映衬得有些灰败,几乎看不见唇上有半点血色,很是符合他所言的“病入膏肓”,我便又添了一层愁——如今崔未晞尚未明说进城后该做什么,似乎想将所有的事都扛在自己肩头,他的心事平添了许多,定然会影响休息,如此一来,会不会让他身体更加虚弱呢?
或是以为我在担心进城不顺,崔未晞笑了笑,道:“我们车上没带任何利器,很容易便能过去的,莫要担心。”
我的剑和符咒盒都收在叶忌落那里,如今车上也不过是些衣物干粮,若是查验起来,确实不大会出什么事,且车夫是彭城人,届时我们少说话,以车夫的口音开口报家门,想必不容易露馅,桩桩件件算是准备妥当,我也不能让自己的担心拖了后腿,便点了点头,道:“既然不必担心,你就先休息一会儿,到了地方后,我再叫你。”
崔未晞眸色温柔地笑了笑,然后看了叶忌落一眼,我顺着看过去,只见叶忌落如这一路大多数时候一样,正在闭目入定。我没明白崔未晞此举的目的,刚收回目光时,蓦然感觉手上一暖,左手被小心翼翼地握住,牵入了斗篷之中。
我鼻子一酸,垂头看着盖在手上的斗篷,抿了抿唇,将右手覆在斗篷之上,柔声道:“睡罢。”
“好。”崔未晞笑着看我,果然听话地闭上了眼。
小半个时辰后,我们顺利通过查验,进入了南京城,往相国寺的方向赶去。因为相国寺香火旺盛,往来香客很多,其中不乏有达官贵人,因此蒲察英申便在其附近租了一间小院住下来。而如今相国寺附近的人就更多了,因为寺中有得道高僧,很多人都猜测九鼎如今是由高僧守着,如此一来,香客与外来之人汇聚一处,那里的消息自然也是最多的。
蒲察英申租住在那里,如今倒给我们行了个方便,否则这种时候,恐怕整个城南的客栈都满员了。
在经过相国寺的时候,听着便能感觉到整个街道都十分热闹,间或有木作的声音,我从帘子缝隙看出去,发现寺前的空地之上正垒砌着一座高台,有不少工匠穿梭其间,也不知修来作何用处。
见到这里的盛况,我不由感叹,两日前在鄞县时,尚且感觉不到任何九鼎带来的影响,甚至当日中贵人来时,也将这件事当做秘密,却没想到九鼎一朝被夺,整个北方都为之沸腾起来,如今朝廷只派遣崔未晞和韩肱来,恐怕夺鼎一事甚是困难。
韩肱肯定也是有此想法,因为越过高台后,再往前走了一会儿,便来到了蒲察英申的小院,我们下了马车,见到刚下马的韩肱正紧紧皱着眉头。
此时蒲察英申尚未下值,家中只有一个小童守门,小童是南京本地汉人,与我们交涉无碍,待听我们说完来意后,小童老成地开口道:“阿郎出门前有过叮嘱,几位请进罢。”
将我们引进门之后,小童又给我们指了屋子,便着急地回到院中晾晒药草。
我闻着满屋药草香,心中蓦然有了一个想法——蒲察英申既然能做朝廷的医官,想来医术不会太差,等他回来后,或许可以让他帮崔未晞看看身体。
蒲察英申给我们留了东西两间厢房,厢房一面开门和窗,另一面和院墙有很小的间隔,只勉强长着一棵小树,树头刚刚越过院墙,往旁边的院子探出几片叶子。
“以前这里一定很繁华。”我感叹道,否则院落之间不该如此拥挤。
叶忌落“嗯”了一声,道:“或许比现在还要繁华,我听说那时候有个大家曾经作过一幅画——”
“清明上河图!”我接完之后,忍不住叹道,“靖康之变后,这幅画流落在金人这里,如今也不知落在哪家了。”
叶忌落从袖中取出非晚剑和木盒,妥善地放在桌上,尔后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道:“这是幅传世名画,无论在谁手里,都会被好好保护起来的。”
我点头赞同,心里也抛去这点小小的感慨。
叶忌落取出一枚指环,道:“这枚芥子囊空间很小,但是够你放置剑和符咒,这样你也好随身携带,免得误事。”
我忙婉拒道:“不要不要,怎可让你破费?”
叶忌落笑道:“这是我刚入道门的时候用的,现在早已不用了,你如今与剑尚未合一,正需要用的。”
她的话确实在理,我确实不好将剑背出去,否则就不说韩肱肯定要探问一番,外面巡逻的兵士定然也要盯住我了。思及至此,我便收下了指环,道谢之后,在叶忌落的指导下,学会了以意念相控,待意念沉入其中之后,方才发现里面有一间小屋的大小,其中布了一排排木架,我将剑放在正中心的架子上,尔后将符咒分门别类摆好,这才抽出意念,忍不住赞道:“有了这个,我去哪里都不用带行李了!”
叶忌落道:“是啊,而且遇见了什么好物,还可以时时收藏,不过这枚指环空间不够大,你只能放些小物了。”
“这已经够大了!”我爱惜地摸了摸指环,忍不住再次与叶忌落道了谢,尔后与她一起前往堂屋里。
在我们收拾的功夫,这位名作石头的小童已经从附近酒楼里买来了现成的饭菜,在我们吃的间隙,石头时不时踮起脚,好似站不住一般,崔未晞便问道:“你可吃过了?”
“吃过了吃过了!”石头道。
我们相视一眼,一时都没明白石头在急什么,我想起方才他捡晒草药的匆忙模样,担心他确实有急事,便道:“你若是有事,可以先去忙,我们自己吃便可以了。”
石头又道:“我不忙我不忙!”
他说着不忙,人却伸长了脖子,恨不得越过重重门槛,直接看向外面一般,崔未晞笑了笑,了然道:“今日外面有热闹么?”
“有!”石头登时来了精神,眉飞色舞道,“今日外面有一桩嫁娶,一大早开始游街,估摸着快到相国寺祈福了!”
我奇道:“嫁娶有什么好稀奇的?这么大的城,肯定经常有这种事啊。”
石头煞有介事地摇头:“贵客有所不知。”
韩肱笑道:“我们既不知,不如你来说说?”
“今日可是胥大夫娶亲!”
我奇道:“胥大夫娶亲又如何?”
石头又急躁起来,崔未晞沉吟片刻,问道:“你所说的人可是胥持国?”
石头不急了,忙道:“正是正是!”
韩肱扬了扬眉,问道:“是依附李氏一族的那位胥持国?”
石头抿住嘴巴,不愿说话了。我有点明白过来,如今金国最显赫的李氏家族,定然就是李元妃的母家。这位胥持国如今得势,若想要大办婚事,引来众人围观,好像也说得过去,我这厢暗自琢磨明白了,那厢石头却否决了我的想法:“胥大夫是特地在全城绕这么一大圈,他的目的可不是娶亲!”
我见他神秘兮兮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你这小童,平日里定然不做正事,不然怎么连这个都被你知晓了?”
石头忙道:“这可不是我瞎打听,南京城的人都知道这回事!那胥大夫要娶亲是假,要捉人是真,这是留着个明晃晃的饵子让人咬呢!”
“你的意思是……有人会来抢亲?”我问道。
石头点头:“不错,这可不就是个大热闹么?”
我的笑意不禁僵住,自回来后,我一直避免去想的画面纷纷涌上心头,那时……那时也好热闹,外面有好多人的笑闹声,有鞭炮声,还有锣鼓乐声,他们为着不相干的人办喜事而高兴,却不知轿中人面对着却扇是何种心情,更不知我是因为有多大的恨意,才让自己拿起了短剑。
“小晚——”崔未晞拍了拍我的胳膊。
我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不觉里,我竟然握紧了自己的双手。
石头抓了抓头,道:“我说错什么了么?”
崔未晞淡淡道:“你没有说错,这确实是个大热闹,因此也劳你带我们去见识一番罢。” 下尽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