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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心事初露五
转眼间，车辇就抵达进出庆云堂的必经之路。
羌羽爬上车辇，在车顶上站着，朝来路张望，一边张望一边搓着手上新起的茧。
天光开始浮起暮气时，高高的人影从树林后步出。
束将海看清楚前方招手的人时，有霎那恍惚，他牢牢盯着那边，琥珀色的眼珠有些不可思议，使劲眨了一下眼，再睁开时，才微微眉开眼笑。
是她。
“唉你怎么就走了？”还没等束将海靠近，羌羽就从车辇上跃下，一蹿二跳就到了束将海跟前。
当那颗顶着汗水味的乌黑的头送上来时，不知怎的，束将海忽然想到了床前悬挂的小叶丁香。
咳咳！束将海咳嗽两声，不该啊，难道鼻子出了毛病？
“唉？”
羌羽见他盯着自己头顶在发愣，这太少有了。记得以前，他不是习惯性望着远方，就是在忙碌着暗自谋划，除了练武时大杀四方凌厉夺人，更多的时候都是沉下来静坐的样子。
“喂！”
“你怎么知我要走？”束将海眼神回转，终于恢复正常：“噢，是来送别救命恩人？”
“还救命恩人？大牢里你丢下我，噔噔噔就走了！”
羌羽也不知哪来的狗胆，一边说一边戳了束将海两下。要知道，束将海向来跟人保持距离，总让人觉得他只需要清静，不需要亲近。
“呵。”束将海反倒展颜笑了，随着那两戳，还悚然退后两步。
“你自己行的。”束将海还是那句老话。
现在听来，羌羽一点都不气，反倒释了怀。
“本来我就天赋异禀。”羌羽顺杆子往上爬，忽然她想到一事：“你怎么不骑马？”
“庆云堂的马不能骑。”束将海又眺望起了远方：“是秘密出行。”
“去哪？”
“有水的地方。”束将海三缄其口，看样子只能透露这么多了。
“嗯。”羌羽也不多问：“上车，送你一程。”
束将海站在原地不动，上下打量旁边的怪异组合——猪和车。
长耳猪对束将海出奇地友好，连那卷曲的小尾巴都谄媚得能掐出水来。猪“哄哄”叫了两声，好似寒暄，俄而，还把那双耳朵悠呼呼变长变短，好不骄傲地展示着自己的特异功能。
待手长腿长的束将海钻进车辇时，车内空间马上变得局促。羌羽往边上缩了缩，又往门前挪了挪，使得她头都转不过去。
“唉，你坐好没？”她别着半边脸就问道。
“没。”
束将海早就收好腿坐稳，口中却答没有。
羌羽又向前移了一拳头距离。
“你坐好没？”
“没。”
束将海继续说反话，脸上却强压着笑意。
羌羽随口叨叨：“师父都装得下，你怎么就……有那么高么？”边说边往侧面又挤了挤，以至于自己像个怂蛋，坐姿实在太憋屈了。
羌羽又要问好了没，束将海长臂忽地一展，拿住她的肩，往自己怀里一靠：“好了。”
“王八畜生！”羌羽脱口而出，猛地往车前倾去。
束将海却充耳不闻，也没收手，还疏疏松松地搂着她，不忘叮嘱一句。
“坐好。”
“好了，走。”束将海像是那个真正掌舵的人，随口一吩咐，那长耳猪就跟面对飞鱼箭时一样，猪蹄飞快地刨动，不一会儿就腾空而起。
车辇里空气有点浑浊。羌羽觉得头发都炸开了，手脚也极不自在地缩着，心里暗想，这都在干嘛，放松点，挺起胸膛，送个行而已。
羌羽拍掉束将海放在自己肩头的手，顺势按住他的肩，学着昊梅口气说话：“郎尉，秘密任务好好干。”
“还挺像的。”束将海刚说完就俯瞰底下的风景：“你就是你，不必学她。”
“你为何跟她举荐我？”羌羽想到一直要问的事。
“给你找些正事。”
羌羽马上接住束将海的词锋：“在你眼里，原来，我都不干正事的？”
束将海收回俯瞰的目光：“对。”
羌羽突然觉得心堵。
“你的时间，都耗费在无聊之事上。”束将海又攻下一城。
羌羽欲哭无泪，竟然无力反驳。
“做自己想做之事，不要随波逐流。”见羌羽还要驳回，束将海彻底封了后路：“回不了家，就大步朝前。”
束将海又指着自己胸膛。
“家就在这儿。”
说完他脑子一懵，到底是在跟她说还是自言自语？是说她的家在我这里？不，我在说，我自己就是家。
揣度清楚，束将海明显松了一口气。羌羽却根本没注意身边人的变化。
日光渐渐收拢一线，霞光揉起团团云朵，镶边、刺绣、上彩，像一艘艘西去的小舟。从半空看，仿佛叫嚣着要把俗人接走。
长长的猪耳划割开天边的云霞，一左一右，一边是海水，一边是火焰。
“那边是你的，这边是我的。”羌羽沿着猪耳朵虚画，凭空区分地盘。
“不，都是我的。”
话一脱口，束将海就醒觉今日确有些不对劲。他摆摆头，立即甩掉琐碎烦恼的念头。
下方不远处，山林越来越密集，树叶折射片片霞光，一波接着一浪，传递着郁郁葱葱。
“快到尔嵘山了。”羌羽说完轻叹：“该回去了。”
她忽又抬眼，清朗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下去罢。”羌羽也不挥动扇子，就跟猪交代方向：“下去就停。”
猪有些恋恋不舍，在空中盘旋了三五圈，让束将海和羌羽将整个晚霞统统尽收眼底。
猪选了一块山间巨岩降落，岩石有一半悬空，上面仅长了一棵不知名的小树。
“就这里吧，那边不远就是大道。”羌羽转身回到车辇：“早去早回。”
束将海刚迈下去，立于岩石上清风徐徐，忽觉头皮发胀。能不能再待一会儿？内心那个少年发出恳求。
“我先走了。”羌羽探出头，伸手拿扇子潇洒一挥：“再会。”
猪蹄刚离了地，束将海长腿突转，两步跨到猪身后，顺手按趴下准备启动的猪耳朵，迅雷不及掩耳，钻进车辇，紧握羌羽的手臂，猛拖至胸前，倾过去在她脸上轻啄，热气缠绕着，啄磨着又倏忽退开。
“任务一完，我就回来。”
那日，霞光漂浮，巨岩悬空，上头扎一棵小树。 羌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