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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孟淑兰,服务社介绍来的……”
“啊,对,对,请进……坐吧……是这样,你的材料,我在服务社看过了,挺满意;可还是想再见见,面谈一下;也不光是我们了解你,你也可以看看我们家情况,双向选择嘛,如果我们双方都觉着合适,你就搬来……其实我们家的家务事也不算复杂繁重……”
“您这儿我不看也愿意……服务社一说是您家,我就跟自个儿说:让你赶上了,巧!我还真想着找个文化人的家帮忙,其实,也是盼着有文化的,能帮我一把……”
“你上学上到……?”
“不瞒您,没上完初中,这不是因为家里供不起……是因为闹心……”
“闹心?!”
“对,闹心!就是听见好些好些个说法,说如今城里满地是钱,都不用深猫腰,一捞就能一大把……心上就长了草,就不上学了,就跑城里来了!”
“不是刚来吧?”
“您一看就能看出来,刚来的能有我这个……这个模样儿?”
“也不光是模样……”
“我知道您那意思,您不好意思说,我既来了,我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说吧:就比如,我脚上这双鞋,别说刚打远郊山村里来的妞儿她不可能有,就是……就是您,您现在穿的这双拖鞋不算,就是您门厅里的那么些鞋,也怕没有一双够得上我这个潮的……可见我在城里,混了挺长时候了……我知道,你们都愿意雇新主儿!”
“……那倒也不尽然……”
“反正,喜欢……怎么说来着?对,淳朴,淳朴的!这我得坦白,我乍进城时候,特淳朴。现在,现在我不敢蒙人……不是我不愿意淳朴……”
“你都做过哪些人家?”
“哪些人家?我,我……我乍进城,不知道什么服务社,就听说有那‘三角地’,我也是就往那‘三角地’一站,等人家来雇……”
“啊呀,我们可不敢到那种地方去找人!”
“可那儿,我敢说,个顶个全一色儿的淳朴!”
“你第一家去的哪儿?”
“第一家,不是个人家,不是当保姆,是让个体饭馆的老板雇去当小姐去了!”
“当小姐?”
“您得说当服务员,对吧?那老板可一再交代,得让顾客把我们当小姐,所以我们不光要干活,还得涂脂抹粉……我的工作其实最轻省,后来就是站在门口,连吆喝带拉扯,往里引客。”
“啧啧啧……我见过,不伦不类的,我从不进那样的饭馆,本来可以进,你们那样的角色一纠缠,反而不能进了!”
“那是您,你们文化人……好多外地来的人,我们不拉,他就不一定进去吃,一拉,他们就进去了!”
“你怎么没做下去呢?”
“做了半年,发现还能找着更好的活儿……就跳槽去了个美食城,没多久就当上了领座小姐……您见过,就是那旗袍大开衩,一直开到大腿根儿的……角色……”
“那类地方,我们这样的人自己可去不起!”
“那是,我后来也明白,去那儿的,要么是开报销条的,要么就是花钱不眨眼的大款,有的我们也搞不清他算什么,又一律报销又花钱不眨眼……半年以后,美食城里的卡拉OK厅扩大装修完了,经理就把我调到那儿去了,那儿最大的油水是小费……”
“小费?别看我雇保姆,可上不起那类的娱乐场所,更没有给小费的能力……一般给你们多少小费?”
“也有不给的,给的也没几个说是小费,大多是付款时候除了50、100没别样的票子,他给了你不要你找就是了……碰巧了,也有单给你一棵两棵的,不过,那……那样的最好别要……”
“为什么?”
“您想想,能安着好心吗?”
“啊,原来你干过这个……”
“您看不起我了不是?您不愿意雇我了不是?”
“那……那倒也还不是……”
“随您便,我……我只是希望,您能听我说说……唉,您就是不雇我,光听我说说,我也知足!”
“你说下去,你为什么离开那美食城呢?”
“我在那儿挺受气,因为能在卡拉OK厅里当小姐的,就我一个是远郊来的土老帽,别的那些城里的妞儿她们就抱成一团,恨不能天天给我一大哄!亏得经理还算向着我,他也是得向着我,因为那些个妞儿下了班全回家,就我一个人,客散了在酒吧里睡折叠床,天天给他值班儿,工资不但不多给,还算他提供了住宿,扣了宿费,我拿的工资倒比别的小姐低。您说我能多喜欢那儿?我拼命要洗掉身上的土味儿,可我怎么也没法子洗干净,您现在看我,还不是一眼就看出来,还是有那去不掉的土渣儿!”
“土味儿并不一定是坏东西,为什么要拼命洗掉它?”
“那倒也是,我就没想到,那大款偏偏没看上那些个城市妞儿,他就偏偏看上了我!”
“大款?你让他看上了?”
“实话实说,我也是一心想傍他……”
“傍?”
“这可不是我们山里人的土话,这不是时下城里年轻人的时髦词儿吗?”
“……是好像听见过……我听起来可不像是个褒义词,是女性投靠有钱人,以便过上好逸恶劳的生活,是那么个意思吧!”
“我没您那么个思想水平,我当时真的挺高兴的,挺自豪的,因为,我总睡酒吧里,也不是个事儿,他又不是光玩玩我,他答应跟我结婚,我能嫁给个城里人,这不就是幸福吗?那些个城里的妞儿,我不敢说都一个心思,可至少有一半,她们整天琢磨的,就是怎么能傍上个大款,当然,最好是傍上大腕,最最好是傍上个又款又腕的!……可她们偏都没戏,天上的馅饼,偏掉我怀里了!……”
“那你怎么现在……好,好,你说,你说……你们,你跟那大款,有爱情吗?”
“爱情?实话说,我真的不太懂,什么是爱情?”
“爱情是没法解说的,那是一种感觉……”
“按说,感觉我是有过的……我在山里没上完中学,跟着我姨到集上卖红果的时候,每回都跟……我也不说他名儿吧,反正您知道那么个小伙儿就是了,他的摊儿总挨着我们的摊儿,有时候买主只看上他的,他就让人家只买我们的,有时候我们没卖完,他就把我们剩的买下,因为他家就在离集挺近的山根下,他们那个村,比我们的大多了,村前有条河,有时候,我们赶到那村前头时,他就正在那河里游泳,见我们到了,活蹦乱跳地过来,迎我们……我后来一看见他,心里就扑腾个没完……您说这是不是爱情?”
“没那么简单……你们谈过心吗?”
“怎么才叫谈心呢?……我说不清。有一回下瓢泼大雨,我和姨回不了山里了,他就把我们请他家去了,他家跟我姨父家论起来也算亲戚,我记得喝过好烫嘴的玉米□粥,我们俩就聊开了,聊得挺欢的……聊的是啥,全忘了,可有您说的那个……那个感觉……不怕您笑话,后来我夜里梦见过他,也怪,他在梦里,净把光溜溜的脊背对着我,脊背上还净是河里带上来的水珠儿……”
“有点味儿了……”
“爱情的味儿?”
“你自己去体会!”
“后来,有一天,我正在我们村外捋花椒树上的花椒,他忽然汗头汗脸地直奔我跑了过来,倒把我吓了一大跳……他在那以前从来没上过我们村哩,他站在我面前,喘着气,跟我说,他参军了!我一愣,手里的笸箩就歪了,里头的花椒撒了一身一地……”
“他对你,那明明是有意思了!”
“可我,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回事,我把笸箩正了正,对他说:你当兵你就当呗,干吗非来跟我说?”
“哎呀!”
“他红头涨脸地望着我,我只管捋花椒,他就猛一转身,从来的那路上脚不沾地地跑了,我眼里只有他那脊背一闪一闪的,我眼花了,就把手里笸箩一扔,蹲在地上哭了起来,用手揉了眼,眼里火烧火燎,火蹿进心里,我就干脆捶着地大哭……家里人找到我的时候,都以为我是让花椒烧了眼,都骂我笨!”
“后来,你们还见过吗?”
“……后来?……好久以后,我在城里个体饭馆门口当招客小姐的时候,有一天,天快黑了,有几个男的路过那儿,我上去动员他们进去喝点吃点,他们都差点就要进去了,忽然,那里头最高最壮的一个跟我恰好对了个眼,我心里一激灵,呀,那怎么是他呀!敢情他也进城混事由啦!……”
“他穿军装了吗?”
“不是军装,是便服,可那肯定是他,没错儿!我见他脸猛地红了……我不记得我当时又怎么着了,反正,他们就没进我们那饭馆,他们走了好久,我还稀里糊涂的……”
“这是最后一面吗?”
“不……可我扯得太远了……我原来要跟你说什么来着?啊,对,我终于要高高兴兴地傍大款了!对吗?”
“是啊,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高高兴兴地跟他结婚了,我在城里,终于有了一个家!”
“那样的家,我们一比,可就寒酸咯!你们更得请保姆了吧?”
“您别光凭想象,我们那个家,也就跟您这差不多的那么一套单元,家具什么的都现成,可都挺旧的,更不新潮。他说,自打他离婚以后,一心扑在事业上,所以顾不得张罗家里,我说我来给张罗,他说你也不用操那个心,我们又不在家里招待人,弄那么堂皇富丽的干什么?你过得舒服不就行了?他也确实舍得让我舒服,他知道我最爱看电视,他就买了台最大最高档的帝王彩电来,让我过足瘾……”
“那你感到幸福吗?”
“说真的,到底什么又是幸福呢?”
“幸福,也主要应该是一种感觉……”
“那一开头我的感觉特好,他带我上街,进出的都是高档场所,我指什么他给我买什么,有时候我没指什么他也给我买,我还就爱吃肯德基炸鸡什么的,他说咱们能就吃那个么?他总是带我到大饭店的正经餐厅吃大菜去,有一阵子我一闻龙虾的味儿就恶心,可他是百吃不厌,还有那个鲍鱼,也不知道究竟好在哪儿……后来我不好的感觉越来越多,他渐渐不怎么着家,来了就说忙,飞外地了,我让他早点安电话,他支支吾吾的,总不当回事儿,我就总不方便,他说:你要电话,跟谁打去?他来了,反正有‘大哥大’,打出听进都不再要另外的。这也罢了,他不来,又不准我随便出去,不让我把人约家来,我说寂寞,他就用两万块钱给我买了只板凳狗,我给起了个名儿,叫红果儿,他说应该叫查理、吉米什么的,不过那狗愿意我叫它红果儿……这也都甭说了,单说过夫妻生活,他来了,不管我那天身体怎么样,他要怎么着,我就得怎么着,不顺着他,他就……不瞒您,他就打我……”
“啧啧啧……你图他个什么啊!”
“要不是有一天忽然来了个人,我也就那么过下去了……”
“谁,谁去了?”
“是个女的,比我大,比您小,穿戴得别提多讲究……她见了我就说:‘让我好找!原来在这儿!原来图的是点子野味儿!’……”
“什么话!”
“我又不是傻子,我立马就说:你们既然离了婚,那就没关系了,你找到这儿也没用!”
“他那前妻是个什么样的人?”
“前妻?您先别急,您听我说……那女的听了我的话,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直揉胸口,末了瞪着我说:‘什么?你跟他结婚了?’我说:‘是呀!我们有结婚证!’我就取出来给她看,她一看就说:‘傻大姐儿!假的!’我愣了,她问:‘你们一块儿去登记了?’我说:‘他太忙,是他当着我打电话,人家上门来给登记的呀!’她又笑得喘不过气来,大叫:‘傻妹子,你整个儿一个法盲!’但她笑完了又满脸的苦水儿,说:‘这么一比,他对你,倒比我还强多了!’原来,他连假结婚的这一出戏,在占住她的时候都免了……”
“到底怎么回事儿?”
“他根本就没离过婚,他的老婆,还在老地方住着,他们的儿女,都老大不小的了。他就是用钱,包占住了好几个女的,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要时不时地换口味,所以我这样的野味儿的,他也养一个……原来我是他最省事的一个,连房子都没另外置,就用他一个出了国的侄儿的空宅子,因陋就简地把我给应付了,他给找到我门上的那位,可是买了商品房的,装修得跟电视里那个《豪门恩怨》的景儿似的……本来那是最得宠的一位,生让我给篡了位,所以千方百计找到我那窝儿里,可跟我一对茬口,嘿,准又有了新主儿,要不怎么我也十天半月地见不着他了呢!”
“哎哟!如今竟有这么样的大款!”
“您觉着稀奇吗?其实,据找上门来的那位跟我说,他算他妈的哪门子大款!一般的咱们说大款,是说那个体户,不管那钱是怎么赚的,是偷税了还是漏税了,总还有个白手起家的过程,他可好,敢情是通过不知哪道门子,从国家干部一眨眼成了翻牌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钱是全从银行里贷的,贷来就炒房地产,炒得怎么样咱们也不懂,反正他贷来就大把大把地花,那些花在我身上的,多半也都算在公司的‘公关业务’账上,难怪他一点儿不心疼!”
“哎呀呀!那得检举他呀!哪能让这样的蠹虫把咱们国家蛀空呀!”
“那女的走了,我心里怦怦乱跳。偏那晚我那——算什么呢,不是丈夫,我也不懂什么情人不情人的——反正,他来了,我也不敢问他什么,他就要我跟他来,他有本《洞玄子》,是文言文的,他花钱让人给翻成白话的了,非让我读熟了,那里头讲了三十种干那事的姿势,他每回就倒换着让我那么伺候他;那天我真是没那个心思了,他见我不对头,就先骂,再打,再掐……我就急了,就把白天有人找来的事说了,他瞪圆了眼睛,先是还打我,后来就跟我说,那来的是个疯子,原是他的秘书,因为他离婚后没跟她结婚,她就总疯疯癫癫地到处造他的谣,到处乱告……他说他确实是真心爱我,我们的结婚证怎么会是假的呢?他就搂着我温存个没完……”
“你信他的了?”
“不信又能怎么样?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可怕!”
“……那以后的第三天吧,我去超级市场买菜。我自打跟了他以后,从来都是打的去最高级的购物中心,在那里面的超级市场买一般中国人买不起的东西,好比澳洲小牛肉呀,日本细点心呀,包装得跟工艺品一样的荷兰豆呀……什么的。买完了,从那里出来以后,虽说手里提的兜子重了点,您想我山里长大的,那又算得了什么?我心里憋得慌,不想马上钻进出租车的笼子里,所以我就慢慢地沿着人行道往前走,走哪儿算哪儿吧……谁知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个地方,有好些个大红的车库门,后来悟出来,那是消防队。只见有好些个穿制服的男人,汗水把衣服湿得贴在胸脯后背上,正在那儿练什么功夫呢。说来也怪,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您知道我说的是谁?”
“谁?”
“就是我梦里常梦见他脊背的那位……他没发现我,我可是愣住神看他,看了半天。敢情他说的参军,是当了警察,当的也不是正经警察,而是这消防警……”
“你招呼他了吗?”
“没。那情况下也不能招呼他。我也没想招呼。我就走回家去了。我回到家也没觉得累,我把买的东西一样样搁到冰箱里。搁完了,我才忽然心里头闹腾,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忽然我看见了装花椒的小玻璃罐,我捧起来,拧开那盖儿,一股麻味儿蹿进我鼻子,直扑我心窝,我就哇的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哭起来!”
“你心里想到些什么?”
“什么也没想,要说想,那是到晚上了,我饭也没做,没吃,红果儿摇着尾巴来亲热我,我一巴掌把它薅老远,我一个人和衣仰在床上,这时候我心里来回来去地想:我算干吗的?”
“是呀……”
“后来我就大声嚷:我,孟淑云,是个傍大款的!我别的不会,就会傍!傍!傍!傍!……”
“唉唉……”
“再后来,我睡着了。连个梦都没有。”
“你终于决定不再傍下去!”
“谁说的?我第二天起来,一算,他留给我的现钱剩的不多了,如果他十天半月不再来,我只能取存折里的——那可是我的私房……我盼他快来……”
“他又来了?”
“他几天都没来。我就去银行。从银行出来,那条街上出了档子车祸……”
“常有这类的事……”
“常有?他妈的怪了!偏我有好奇心,偏我要凑过去看热闹,偏我就看清楚了,那被轧死的,偏我认识!”
“谁?”
“你怕也想到了,不是我编故事,偏是她,真是她,就是那个找到我窝里的那个美人儿,她就是躺在血水里,也还显出那脸上使的不是一般的化妆品,身上穿的全是大名牌……可她那脸上那定住的惊恐表情,我就是这时候想起来,也还是一身的冷汗,心里头麻乱得慌……”
“这一定是他花钱找人干的!”
“谁是傻子?他当他只要大把地花钱,什么路他都能蹚过去哩!到了他没能逃过最后几关!”
“啊,原来你是这个大案的证人之一,报上登的我们看到过,只是除了他都没出名字,没想到服务社介绍的会是你!”
“报上没提火灾的事吧?”
“什么火灾?”
“我住的那个单元,着起了大火……”
“你……故意的?”
“谁说的?没烧着别家,没证据告我放火,也没人想告我……只可怜红果儿,独它可惜!”
“究竟火是怎么着起来的?”
“一定是我喝得烂醉,又抽烟,烟头惹的祸……我别的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有个消防队员,从楼窗里钻进来;背上我,用带子把我捆在他脊背上,又钻出窗子,从云梯上,把我驮到了地上,救了我一命。我始终没看清他的脸,可我知道能是谁,因为他那又宽又露又硬又热的脊背,是我……是我本来应该傍的……我梦里常见的……”
“你现在要傍他了么?”
“我从医院出来,去消防队找他,他不出来见我。我没死皮赖脸非见他,我走了……我打算从头开始,我到服务社登了记,我想到一个好人家当保姆,最理想是文化人的家里,我想着文化——我说的不是认字儿的那么个浅意思的文化,我是说,我整个儿想换换傍的对象……你别见怪,你别误会……”
“真没想到来的是你这么个人……说实在的,感谢你跟我开诚布公地讲了你的情况和你的想法……可、可……”
“您不想要我这么个保姆,我估摸着我都说出来准是这么个惨象……可您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呢?谁都不愿对我伸出手来,那我,难道我……只有一条路,傍不上那判了的,就再去傍个没判的——有的倒也不是犯事的主儿……我只能去傍他们?!”
“别……可你也得容我们考虑考虑……”
“那……今天我先走人……哪天来听信儿?”
“后天吧……”
“那就后天,后天我再来,来您这儿?来服务社?”
“……来我家吧,其实……后天吧,后天一早!”
“那好,我后天一早来……后天见!”
“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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