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猪年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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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进入农历癸亥年了。癸亥年是猪年。我对农历的干支、属相向来模模糊糊。在我的心理习惯上,还是把公历元旦看成新的一年的开始,春节主要是做点好吃的东西以及同家人亲友团聚。有时就连这类事也觉累赘——因为心里总觉得新的一年早已开始,而所做的事还太少,不免着急。不知怎么的,一些比我小十多岁的青年,似乎却很重视属相之类的“讲究”。比如属什么的不能同属什么的搞对象呀,哪个年头是“寡妇年”不适宜结婚呀,办喜事得挑个阴、阳历的月、日和星期都是双数的日子呀,等等。他们那种认真的劲头,颇令我吃惊。
真不知古人是根据什么选择了这样十二种动物来当作“生肖”的。其中鸡兔鼠之软弱无能,马牛羊猪之任人驱使宰割,猴之不稳重,狗之奴颜或凶相,蛇之形态不雅,自不必说,就是稍觉好一些的虎与龙,细细推敲起来也有毛病。虎之技能不如猫,属虎的如遇非上树不能幸存的境况,则大有一命呜呼之势。古人定十二生肖时,何取虎而舍猫呢?颇令人不解。龙如果指的是故宫里到处雕着的那种帝王的象征,则随着最后一个封建王朝的覆灭,它的尊贵和威严也早已化为了滑稽与失败;倘若是指古生物学中的恐龙,则天桥那里的自然博物馆中恐龙骨架的说明告诉我们:它们是因为缺乏适应性而被大自然淘汰的。这样看起来,十二生肖竟全无绝对“吉利”之物。如果进一步“较真儿”,则几乎没有两种生肖是可以结合在一起的,如虎几乎可食龙以外所有的“生肖”,但“龙虎斗”又是尽人皆知的俗语。就是马与羊、牛与兔、猴与狗之类,也很难说必能和平共处,放牧场、动物园中不使它们同圈,便是明证。同一属相的结合似乎也不保险,“二马不能同槽”、“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怎么办呀?为绝对吉利和保险计,我们是否从此禁绝恋爱和结婚呢?唉!
大过年的,说这些话,不是饺子吃多了闲磨牙,实在是因为时下有些个事令人发愣。前些天听说某工厂的一位党支部书记粗暴干涉女儿和一男青年的恋爱,竟至于逼得那女儿自杀死亡。干涉的理由是什么?原来这位书记姓杨,而那位男青年姓潘,他据“杨家将”的故事,认定“潘杨两家势不两立”,所以阻拦到底。这位书记的历史知识几乎等于零,竟不知《宋史》上并无《杨家将演义》中的种种故事,那个潘仁美,据史料看来,也没有那么多的劣迹。而且退一万步说,即便历史上真有“潘杨讼”之类的事情,事过一千年了,又何必让潘杨两姓像罗密欧与朱丽叶似的,后代也要继续仇恨下去呢?
今年是猪年。猪是愚昧的,而我们人不应愚昧。置身在建设物质、精神两大文明的历史阶段和改革的潮流之中,我们大家,尤其是青年一代,又尤其是文学青年,难道不应当把猪八戒身上和社会上的愚昧无知、不思进取的旧意识、旧风习,来一个大扫除吗?
1983年 从《金瓶梅》说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