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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晴好,皇家园林里皇子公主及伴读已换好骑服,等待先生教授骑射,而拓跋承旭仍旧是那身单衣,免不了引得一番奚落。
连教授骑射的先生赵真都训诫说:“拓跋承旭殿下,今日学习骑射,你却不着骑服,是不想上微臣的课么?”
“先生。”王原斜眼瞅了瞅拓跋承旭,进而咧嘴一笑。“您是不知道,这拓跋殿下早两日都是穿的这身衣服,好几天都没换呢。”
拓跋承旭能带进宫的除了慕容愉和谢全,就只有身上穿的这件衣服,燕国也没有给他送另外的服饰,自己也不可能去向燕国讨要,只有夜里洗了白日再穿上。
现在王原指着说自己没换衣服,就是在说自己邋遢,不由脸色微红,却还是笑着说道:“先生莫怪,不知要学习骑射,因此没有准备骑服。”
“罢了罢了。”赵真听此话就明白是皇室故意刁难,虽有同情却也不多说什么,丢给他一把弓。“你今日就不必骑马了,在此练习弓箭吧。”
越国男儿自会跑就会骑马了,骑马可以说是北地人的一种生活,本被困居燕国皇宫难得有一日骑射课却不能骑马,拓跋承旭多少有些失落,只是他明白,身为质子,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力,自顾走到湖边的靶场练起了弓箭,孤零零一个人,自然又惹得众人鄙夷,在这些目光下,他已经适应,习惯。
在看到他那分无所谓的面容后,太子祝北冥心里不忿,凭什么他能在嘲弄的生活中还能活得坦然自在,他到燕国就活该卑微低贱。
于是跃马而上,祝北冥手中马鞭猛抽,径直朝拓跋承旭奔过去,他身后的赵真一惊,还有皇子公主及伴读也是一怔,根本无从反应,于他们来说,要做这件事情还真不敢承担后果,可是祝北冥不一样,他是太子,未来的皇帝,即便拓跋承旭有机会回到越国,到时候与拓跋承旭较量的也是祝北冥,他有燕国的无上权力。
只见吃痛的马儿急速跑向拓跋承旭,快撞向拓跋承旭时,祝北冥快速抓紧缰绳,马儿嘶嚎,后腿站立,前蹄却踢倒了拓跋承旭,祝北冥当然不敢真的要了他的性命,而是要看到他卑微颓败和狼狈的模样。
拓跋承旭措不及防,少年单薄的身体倒地滚入湖中,一手扶着受伤的后背,挣扎着从湖里站起来,一身单衣被湖水浸泡,冷不丁一个寒颤,抬眼,是祝北冥的嬉笑。“本宫这马儿烈得很,看到不顺眼的人就喜欢欺负,本宫也是拉不住哇。”
“无妨。”拓跋承旭漫不经心从水里走出来,甚至都不看他一眼。“畜生而已,岂能通晓人性,太子殿下可得当心了,小心被这不听话的马给摔了下来。”
能选用给太子乘骑的马怎会不通晓人性,这话是变相的说自己不会训马,可自己偏偏无从回答,否则就是当众承认是自己故意的,无疑表露出自己的狭隘,目光一冷,祝北冥马鞭一扬,从拓跋承旭身边飞掠而去。“本宫自会小心,倒是你怕是要在这儿等一等了,等本宫骑马回来,再一同回宫。”
话音一落,众人策马跟上,徒留拓跋承旭一个人在湖边吹着风,一阵阵凉风袭来只觉后背冰寒,咬着牙不让自己打颤,祝北冥这样做无非就是要让自己吃苦,自己可以吃苦,可以忍耐,但不能认输。
不出所料,到了傍晚祝北冥都还未归来,就是想让自己一身的水在凉风中多吃一些苦头,这时候的拓跋承旭已经面色潮红,终是抵不过寒意,晕倒在了湖边。
迷糊中,有声音在说:“回禀公主,他浑身滚烫,想是发烧热了。”
“太子哥哥这样做终归是有些过了。”女孩的声音还有些稚嫩。“把他抬回宫去吧,找个太医给他瞧瞧。”
有人回答:“可是太子殿下说要等他回来才能一起回宫。”
女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无事,有我担着呢。”
感到有人在挪动自己的身体,拓跋承旭努力的睁开一条眼缝,现在的他就像置身冰窖一样寒冷,却在看到女孩的那一刻感受到了温暖,祝安悦就像一团火撞入了拓跋承旭的心间,似一团骄阳火热。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醒来的时候,拓跋承旭一身湿衣已经脱下,裹着棉被躺在自己的床上,慕容愉脸色难看,扶他起来喝药。“殿下,他们实在太过分了,竟然让您湿着身子在湖边站了一天,也不拿件衣服为您更换。”
苦涩的药汁入喉,拓跋承旭微微皱眉。“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难堪,又怎么会拿衣服给我更换呢。”
站在床头的谢全拳头捏得嘎吱作响。“殿下,这,这实在是欺人太甚,您太委屈了。”
“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我们不是早有准备会过这样的生活吗?”拓跋承旭扯过棉被坐了起来。“不过,经此一事却是提醒了我,既然困在这燕国皇宫无法作为,倒不如强健体魄,至少下次遇到这样的事不会再受凉了。”
“殿下您是想?”谢全不确定的问道。
“恐要劳烦你了。”拓跋承旭看向他。“谢全,你先祖为越国战神,家传武艺无人能敌,将你派来保护我,想必你的功夫也是极好的,我想,由你教授我武艺如何?”
谢全连忙说道:“臣如何敢当。”
拓跋承旭神色毅然。“你当之无愧。”
“不错。”见他还把君臣礼数看得太重,慕容愉说道:“习练武艺确有强身健体的功效,待体魄强健到一定程度,就算冬日入冰河也不会出现受风寒的情况,谢全,你就别推迟了。”
谢全单膝行礼。“臣定当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
“起来吧。”拓跋承旭伸手去扶他,却发现自己未着寸缕,想着只有一套衣服也不是办法,便又对慕容愉说:“恐怕还要麻烦你了。”
慕容愉道:“殿下,有什么事请说。”
“我想劳你为我缝制一套骑服。”拓跋承旭如是说道:“不然上骑射课时便不能骑马了。”
北地人好骑马,能困于燕皇宫还有马骑自然是很开心的事情,可慕容愉脸色为难。“殿下,没有布料,您让奴婢如何缝制?”
看了看裹在身上的棉被,拓跋承旭说:“把这棉被拆了吧,日后我就同谢全睡好了。”
自此后,每日早晨拓跋承旭都会早起同谢全学习武艺,从太学院回来后也会练至深夜,不出几年,已经能和谢全不相上下了,只是除了他们三个人,无人知晓。
再上骑射课时,拓跋承旭将棉被制成的骑服穿在身上自然又免不了一顿嘲笑,他不以为意的态度却是让先生赵真暗自赞叹,有这样的心智,终有一天必成大器,只不过自己一个官职不高的骑射老师,纵然有心帮他却也无力,否则必将惹祸上身,倒是公主祝安悦在众人骑马走散的时候单独找到他,跟他说:“你将棉被做了衣服,晚上睡觉盖什么?”
对于这个公主,拓跋承旭说不上什么感觉,无论如何都是她最亲近的人在伤害自己,可她却有意无意的在帮助自己,早先打断王原对自己的奚落,在自己受风寒发烧热的时候又暗中叫人给自己医治,她这样做有何意义?或者有什么目的?自己无从得知,只好淡淡回道:“多谢公主挂心,晚上,我同我的侍卫睡在一起。”
叹口气,祝安悦缓缓说道:“其实越国和燕国的恩怨非你引起,却要你来承担罪责,不过,越国终究是侵犯了燕国,这就是错了,你身为越国储君,在享有权力和荣华的同时,这些责任也加注在了你的身上,你不要觉得委屈。”
“我知道。”拓跋承旭淡然一笑。“所以我来了,承受我该承受的一切。”
微微点头,祝安悦很欣赏他的这份坦然和责任感,两人骑着马在林间慢慢走着,祝安悦想了想还是说道:“我想送些衣物给你,不过这些衣物都是宫人用过的旧物,如果你嫌弃的话,就罢了。”
“怎会嫌弃,上次我落水受寒公主找人给我医治我还没有感谢,拓跋承旭在这里一并谢过了。”拓跋承旭抱拳做礼,对于她说要送衣物给自己很是感谢,虽然是旧物,但自己心里明白,她这样做也是无奈之举,若送些崭新的衣物那岂不是犯了众怒?送些旧物,有贬低自己的意思,却是实实在在帮到了自己,他人也无话可说。
祝安悦点点头,一路无语,许久,拓跋承旭打破沉寂。“安悦公主,我想知道,你,为何愿意帮我?”
祝安悦咬了咬唇。“我说是想留条后路,你信吗?”
看着她尚且稚气的脸,不承想她小小年纪就能想得如此长远,其实,拓跋承旭跟她一样年纪,两人都是生于皇宫,自小思想都比同龄人成熟,无可厚非。
缓缓的,祝安悦说道:“你也知道,我与太子一母同胞,虽说我们的母亲是皇后,按理说我的兄长继承皇位是天经地义,我兄长也总是说自己是嫡长子,他的皇位谁也夺不去,但是祝北辰绝不是屈于人下的人,他暗自培养自己的势力,他要的太多,我担心,待父皇仙逝后,我兄长会和祝北辰有所争斗,倘若有朝一日你真的能回到越国,到那时候,我希望你能记得今日我曾相助于你,不要对我兄长落井下石。”
虽说她有意图的,却终是在逆境中的帮助了自己,拓跋承旭的内心很是感激,因为在黑暗中的火光最是明亮,此时的她就如寒冬的太阳,让自己感到温暖,未及思索,便已开口。“公主请放心,若太子殿下承袭燕国,而我真能成为越国君主,有生之年,绝不侵犯。”
纵然只是承诺兄长为君而不犯燕国,可祝安悦也感到安心,毕竟自己的心很小,即使想装下整个燕国恐也无能为力,相信兄长定能顺利登上皇位,如此确保了两国和平,亦是为燕国百姓谋了福祉。“如此我就记下了,如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让人来找我,只要我能办到,必不推迟。”
拓跋承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感谢的话,半晌后却突然问道:“安悦公主,若抛却国仇,我们能成为朋友吗?”
“我们现在就可以是朋友啊。”祝安悦回答说:“至于燕国和越国的仇恨,本就不是你我能主导的。”
拓跋承旭笑了起来,这一次是发自心底的笑意,祝安悦瞧见了说道:“傻笑什么,看,都到燕鱼湖了,陪我下去走走吧。”
“好。”拓跋承旭率先下了马,个子还不高的他连忙去扶祝安悦,将马拴在树干上,两人沿着湖边散步,祝安悦说:“既然我们是朋友,以后我就直呼你的名字了。”不等他应下就说道:“拓跋承旭,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燕鱼湖吗?”
拓跋承旭自然不知。“公主请讲。”
祝安悦微蹙了眉。“我都叫你名字了,你也别称我公主了,叫我安悦吧。”
“好,人前我还是称你为公主,无人的时候,我便叫你安悦。”拓跋承旭说起她名字的时候耳根竟有些发烫,只好低了头,不让她瞧见。
他为质子,在人前终究要低调,而自己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在暗中与他结交,祝安悦便默认了,于是介绍起燕鱼湖来。“相传这燕鱼湖以前只是一块凹地,有一天却忽然下起了倾盆大雨且只落在这一处,只一夜时间就形成了湖泊,有了湖自然就会有鱼,可是啊,有一条鱼就总看着天上的鸟儿,不知道它们在天上飞的时候是什么感觉,这条鱼就老是跃出水面,想问问这些鸟儿,后来,就真的有一只燕子回应了它,慢慢的,这条鱼和这只燕子就成了朋友,再后来这条鱼就很想和燕子在一起,不管是在天上飞,还是在屋檐下栖息,不久后这条鱼便下了决心游向了岸边,离开了湖泊......”
说到这里,祝安悦忽然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很是开心,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在湖中的小亭里,拓跋承旭看见了伴读刘定宇和薛环,只听祝安悦说道:“是定宇,走,我们也过去。” 孤裳祭